《蒹葭 第五部》月**曙

6、第 6 章

　　六

　　兩人一路往西，穿過條條小道，真田十分熟稔地將素還真引到一座院落后門，他在門后三長三短了敲了幾聲，便立即有人過來開門。兩人也不必說話，開門的人將真田與素還真從小路引到院落裏面，這里離前廳近些，素還真能聽到前廳傳來的絲竹樂聲，襯得院落里越發幽靜。
　　素還真滿腹疑問，但因不知引路的人可不可信，便忍著沒有發聲。直到兩人進入一間不起眼的小屋，引路之人離去他才開口：“這是什麽地方？”
　　“素賢人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嗯？”素還真半垂了眼瞼，按他們所行進的路線，這應是京都的西面，雖是走的小門，但看這格局，應是做的開門迎客的買賣，只是現在時間已經不算早，再加上聽到的樂聲……
　　真田龍政將扇子掩了半邊臉，只露出微微笑的眼睛，說道：“不過賢人若是一定要問……”他聲音里流露出狹促的意味：“吾只能說，這是京都最大的妓館。”
　　果然。
　　素還真露出無奈的表情：“太宰如此款待真是令素某感動。”
　　“可惜今日花魁另有所約，否則定然叫賢人能夠一親芳澤。”
　　素還真越發無奈：“素某相信太宰帶吾來此應非只是為了尋花問柳。”
　　真田龍政果然只是笑笑，也不再打趣他，反而起身，將主位側座的花瓶移了一寸，便聽得從地底傳來極沉悶的轟鳴聲，在屋內憑空出現了一條暗道。真田龍政向素還真點點頭，率先走下了暗道。
　　暗道中似常有人打理，并沒有積下灰塵，只是有些潮濕。兩人一路往前，遇到有岔路口，素還真知便默默記下，他知道這是真田暗地里的產業，即便問了，真田也不會說。走了不到一刻鐘，真田龍政將素還真帶進一間小房間里。
　　房間四四方方，全無裝飾，沒什麽特別，唯一有些奇特之處便在墻上一個圓形的器物上。
　　真田龍政站到牆壁前面，將那器物擺弄了一陣，便聽得裏面傳出了人聲，聲音雖不大，但在這安靜的環境之下，聽得已然十分清楚。
　　“那邊都聯繫好了嗎？”問話的是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已經辦妥了。”這聲音年輕些，語氣雖然十分恭敬，但聲音中卻隱隱露著一絲狂態。
　　聽到這兩人的聲音，真田龍政皺了皺眉，對一旁的素還真道：“這是巖堂將軍與他的手下京極。”素還真聽到這兩個名字，也立刻明白真田帶他來此到底是何用意，兩人又繼續聽了下去。
　　“不知消息是從哪裡走漏的。”說這話的是京極鬼彥，巖堂并沒有回答他，沉默了一會，才說：“還能是誰，我這身邊的眼線也不少。”素還真聽了便忍不住看了真田龍政一眼。
　　巖堂又說：“總之這件事要快，今夜便行動。”
　　“是。”
　　“利落些，別留下把柄。”
　　“屬下辦事，請主上放心。”
　　“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巖堂安撫道。
　　京極鬼彥又說：“今夜的人都安排好了，一石三鳥之計，任真田龍政如何狡辯也推脫不得。”
　　巖堂與京極說得不清不楚，素還真兩人正要繼續聽下去，又聽得有人跑過來的腳步聲，那人推開門：“將軍，真田龍政也到這里來了。”
　　“嗯？”地面上一陣悉悉簌簌。
　　“你確定？”
　　“是。有人看到他往這個方向過來，剛才屬下也問過了，的確是來了。”至於問的是誰，他并沒有說。
　　京極鬼彥道：“將軍，那我們現在先行離開嗎？”
　　“慢著，吾正好趁這個機會與他見一面。”巖堂說著，便站了起來：“帶路，我們去見他。”
　　聽到這里，真田龍政臉色不由一變，拉起素還真就往回跑，他這地道是做收集情報用，并不是四通八達，建造得比地面上還要複雜，若不加緊，只怕趕不及。
　　不過好在巖堂畢竟對此地并不熟悉，也并不比真田他們快。等真田與素還真回到房內時，巖堂還沒有到，可是這個時候要再叫人進來掩飾已是不可能，真田龍政看了一眼一旁的素還真，道了句：“冒犯。”便欺身而上，將素還真壓在身下。
　　素還真一愣，倒是很快明白了真田龍政的心思，這里既是京都最出名的妓坊，來此定是尋花問柳，此地地沒有別的人，也只好拿他當個擋箭牌。素還真自是不介意當這個擋箭牌，卻對此時兩人的位置有些不滿。只見他手上一個用力，腳上一勾，竟已翻身壓住真田龍政，動作熟練得讓真田一時反應不過來。
　　緊接著，素還真一手拉開了真田龍政的領子，另一手竟已摸入他的下擺。真田龍政明知兩人這是要作戲給人看，那一瞬間也不由覺得素還真是認真的，神色頓時有些不自在。可當時的情形也等不得他自在，耳聽得門外有腳步聲傳來，素還真已低下頭吻住了真田龍政，也同樣，擋住了雙方目光相接。
　　沒想到打開門竟是這般香豔的場景，一時間來人竟都愣在那里。素還真松開了真田龍政，轉向門口：“來者何人？”
　　真田龍政攏了攏衣服領口，扶著頭冠坐了起來，神色仍有些不自然，但巖堂等人只當他被自己撞破了姦情是以尷尬，哪裡知道剛剛己方秘謀之事全被他們兩人聽了去。
　　“原來是將軍閣下。”真田龍政道，終於恢復了正常：“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碰見將軍，真是巧了。”
　　“呵呵，的確湊巧。”巖堂一邊笑著，眼睛一邊在素還真與真田龍政之間打轉。他沒有見過素還真，乍一見，只覺眼前一亮，論容貌，花座召奴已算平生僅見的美人，此人比之花座亦不遑多讓，尤其周身那溫潤又疏離的氣質，叫人既心生嚮往，又覺不敢輕生褻玩之意。即便是面對花座召奴亦不覺心動的巖堂此時也不由得贊歎天地造化之神奇，巖堂又將視線投向真田龍政，心下感概也難怪真田龍政會甘心雌伏了。
　　真田龍政眼角一抽，也不可能解釋，索性便讓他誤會下去。雙方寒暄一陣，巖堂開口邀請真田晚上一同喝酒。真田龍政與素還真知道巖堂另有計畫，此時開口邀約也不知安了什麽心，不過素還真此時已經打定主意晚上要去救莫召奴，巖堂不在，他身邊的親衛便不會出現在將軍府里，對他們來說，算是件好事，是以真田龍政也並未拒絕，卻是另尋藉口讓素還真先行離開。
　　素還真走的時候，真田龍政說有話要與他說，也跟著出去了。巖堂以為他們兩有不同尋常的關係，只是曖昧地笑笑，竟然也沒有派人來跟。
　　真田龍政拉著素還真走到院子里，并沒有離開巖堂太遠，他并沒有特意壓低聲音：“今晚吾就不陪你了。”
　　“在下明白。”這件事是他與莫召奴的私事，沒有理由讓真田龍政因此而與巖堂正式翻臉，真田龍政甚至不能派出手下幫助他們，以免叫人拿住把柄，說他與外敵私通。他今夜與巖堂一道，是為了拖住巖堂，也是為了洗涮嫌疑，今夜過後，素還真若真救了莫召奴，也不會再回來同他見面，得立刻離開東瀛。
　　這些事兩人都以心知肚明，也不需說破。彼此望了一眼，素還真輕輕道了句：“告辭。”真田龍政點頭應了，目送他離開院中。
　　真田龍政回到屋內，發現巖堂身邊的京極鬼彥也不見了蹤影，知道他是另奉了命令離開，不過此事已經與他沒有干係，他做到此步也算仁至義盡。
　　“那位公子怎麼不留下來一起呢？”巖堂問。
　　“山野之人，不習慣這種場合。”真田龍政說著笑了，望向門外：“他若留下，可是要吃醋的。”
　　巖堂大笑。
　　門外一列艷妝女子魚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