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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烧烤熊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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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青山,蓝天白云。山间小路上野花茂盛处,慢悠悠走来一个老道。
说是老道,其实年纪并不大,若仔细往脸上看还挺英气。两道长眉斜飞入鬓,鼻梁直挺口似菱角。一双丹凤眼半眯着,睫毛直直的在眼下投出一小块阴影。可再往身上看,实在不怎么体面。一袭宽大的旧道袍,前襟后背打着七八个补丁,补丁上油渍麻花也不知蹭的是什么。左肩袖子裂开个大口子,导致胳膊挂不住,只能斜披在身上。
这位看似落魄的道士不是别人,正是进山觅食的享桦。
享桦一路走一路游,时常饥一顿饱一顿,离开清平县后向西来进这座深山已经三天了,手中有银子,怎奈山中无店家,他只好自力更生逮野食儿吃。
正往前行着,前方忽然烟雾弥漫,紧接着一道厉闪,闪出一个人。
享桦嘴里嚼着草棍,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来人,却是前几日刚刚见过面的张天师。
张天师手提宝剑,剑尖遥遥点指享桦道:“妖道!你坏我好事,今日别想轻易离开。”
享桦“呸”的吐出草棍:“你叫谁妖道。”
“你!”
“哎我说你个混帐东西,欠揍是吧。前几日对你手下留情,你不心存感激还敢再来招惹我。”
张天师对天冷哼一声:“一会儿谁求饶谁是孙子!”说罢挥宝剑朝享桦袭来。
享桦不慌不忙侧身躲过这剑,转身探右掌直劈张天师面门。二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转眼过了二十个回合。享桦心中暗道这道士虽然心术不正,但手上还算是有两下子。
这边厢张天师边打边向旁边看,似乎在等什么机会,岂料一不留神被享桦出两指夹住剑身,一用力将剑断成两截。张天师大吃一惊,此剑乃是自己的师父的遗物,据传说上斩妖魔下斩鬼怪,跟了自己七八年,没想到今日竟被对方轻易夹断了。
张天师傻在当场,看着断剑,半天憋出一句:“你赔我剑!”
享桦两手一摊,给出两字:“活该。”
张天师气得直跺脚,眼圈都要红了:“你这混蛋妖道,竟断我师传宝剑,你、你!你赔我剑!”
享桦一挑眉:“你叫谁妖道?”
“叫你妖道!妖道妖道妖道妖……嗷!”张天师忽然捂住左眼,泪水哗哗的顺着指缝淌:“你怎么偷袭人!”
享桦挥挥拳头:“这是惩罚,再嘴欠还揍你。”
“哼,偷袭算什么本事,你这死妖……嗷!你还打?再打我、我、我可翻脸了啊!”
“兵刃都被我折了你还想怎么翻脸?”
“我、我……”张天师偷眼又向草丛看去。享桦实在不耐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岂料就在这时,身后一道旋风袭来,享桦只觉得身上一紧,低头一看竟是被条绳子捆住了。
身后有人朗声大笑走来,道:“我当是多厉害的人物,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嘛。”
来人踱到张天师身旁站定,笑着打量享桦。
享桦也看他,见是位身长玉立文质彬彬的公子,头戴宝蓝缎公子巾,身穿宝蓝缎公子氅,一双笑眼精光四射。
张天师刚才被享桦打中泪穴,还在止不住的流眼泪,此时又笑又哭的对那公子道:“还是黄兄有办法。”
公子摆摆手:“你我兄弟不必客气。再说这捆仙索的威力非同小可,不管他是哪一路的神仙,都逃不过这一捆。”
张天师来到享桦身边,上一眼下一眼的看,得意洋洋道:“嘿嘿,怎么样?这回还厉害得起来吗?”
享桦没看他,对着文生公子一挑下巴:“你就是在赵家迷惑赵小姐的那个妖孽?”
公子脸上一冷:“胡说,本公子才不是妖怪。”
享桦点点头:“是不是妖怪,让我照一照便知。”说罢肩膀一抖,捆仙索松垮垮自他身上掉落,接着又在怀中一伸手掏出一块圆镜。
公子大惊失色,迈步想跑,岂料镜中光华四射,瞬间笼罩其全身。公子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身子缩成一团,最后现了原型,竟是一只黄鼠狼。
张天师万没想到事情会有此突变,迈步也想跑。没跑几步,脖子上忽然一凉,是享桦的宝剑架到了肩上。
张天师两腿直打颤:“道、道友,念在你我同门的份上,别动粗啊。”
享桦把剑往前一送:“谁跟你是同门?”
“你、你啊,你不是我师兄吗?”
“哦,对,你还欠我一百两银子呢,还钱!”
张天师又要哭了:“我没钱。”
“没钱就把命留下吧。”
“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嘛。”
“行啊,先说说谁是孙子。”
张天师一指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黄鼠狼:“他是。”
黄鼠狼心里这个气,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享桦照着他膝盖窝一踹,张天师咕咚一声跪下了。
“说,这捆仙索是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这……我不知道。”
“不说我可切你脑袋了啊。”
“师兄饶命,我真不知道,这东西是黄兄的!”
享桦朝黄鼠狼一瞪眼:“孽畜,还不快从实招来。”
黄鼠狼低着头,一只爪子捂在鼻子上道:“是、是我捡来的。”
“胡说,此乃仙家宝物,岂是说捡就能捡的。”
“是真的,我没说谎,真是捡来的。”
享桦看出这黄鼠狼精也是个胆小怕事的,应该不会说谎,便抬脚将张天师踹了个跟头,然后弯腰捡起捆仙索塞在腰里。
张天师摔个狗啃屎,爬起来呸呸吐出两口土,一脸憋气的坐在地上。
享桦瞧着他挺有意思,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本天师法号缘醒道人。”
“不好好说话我还揍你啊。”
“呃……我叫张缘谛。”
“出来行骗多久了?”
“没、没多久……”
享桦走过去蹲到他身边,扯住他的胡子道:“这也是假的吧。”
紧接着张缘谛一声惊叫,唇边浓密的假胡子被享桦整个撕了下来。
张缘谛紧张的捂住脸:“你你你你作甚!”
享桦仔细看了看他,笑道:“你比我还不像道士。”
原来这张缘谛生得一张白净净瓜子脸,唇红齿白桃花眼,有胡子遮挡时倒还看不出什么,现在没了胡子,到像是个富家浪荡公子,整日流连青楼不思进取的那种,跟道士压根就不沾边。
张缘谛气哼哼道:“我可是潜心修道数十载,正经道观里出来的,你别诋毁人。”
“正经道观会教你勾结妖孽四处行骗?你师父是哪位?叫什么?住在哪儿?我去找他谈谈。”
“我师父已经死好多年了,你找不到他了。再说,我也是生活所迫,不然就得饿死。”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黄鼠狼精匍匐在地,一步一步向后退,企图溜走。他心中想的是,张兄怎么说也是人,那凶道士可以不杀他,但自己可是妖,没准对方聊完了回头看自己不顺眼再咔嚓一剑,那多冤啊。
就在他已经退出快十米时,享桦的宝剑从天而降,贴着它的尾巴尖插进土里。黄鼠狼吓得嗷嗷直叫,用力拔出尾巴,见被切去一大撮毛,顿时心疼得直掉眼泪。
享桦转回头道:“孽畜你想去哪儿?”
黄鼠狼抓着尾巴委屈道:“仙长饶命,我自修炼以来还未伤过人性命,跟张兄联手也是第一次,还望您明察秋毫饶我一命。”
享桦点点头:“你放心,我不杀你,黄鼠狼肉难吃的很。”
在场两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敢往深里想他这话。黄鼠狼心惊胆战的道了谢,忐忑问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享桦一挥手:“你去吧,往后不准再做坏事。”
“我记下了。”黄鼠狼说罢,又看了一眼张缘谛,夹着尾巴跑了。
张缘谛连忙站起来拱手道:“多谢仙长手下留情,这个,时候不早了,我也先走了。”
享桦一把拦住他:“谁说你可以走了?”
张缘谛眼角抽了两抽:“黄兄都能走,我为甚走不得?”
“你还欠我钱呢,忘了?”
张缘谛气的鼻子都要歪了:“我才不欠你钱!”
“刚才是谁一口一个师兄叫得好不亲热?”
“……”
享桦站起身拍拍身上尘土,道:“行了,一声师兄我也不能让你白叫,走,带你看点好东西去。”
说着抓着张缘谛的肩膀不由分说就往前走。
如今时分正值当午,享桦压着张缘谛沿着山路一直向山中深处行去。张缘谛把他那柄断剑捡了回来,继续挎在腰下,虽然已成了摆设,但看着也算有个慰藉。他心里一百个不忿,总想找机会逃跑,然而享桦的手按在他肩上如铁钳一般制得他不敢轻举妄动。他实在猜不透身后这位神秘道士的身份,走了一段,他清清嗓子试探着开口:“我说……”
“嗯?”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都问了我名字了,那也得说说你是谁吧。”
“我叫享桦,享乐的享,白桦的桦。”
“享桦,真是奇怪的名字。”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在哪里修道,为何我从未听说过你?”
“我不修道。”
“你不是道士吗?为何不修道?”
“谁说我是道士,别废话,快些走,我饿了。”
张缘谛气哼哼在心中将他从头到脚骂过一遍,如此行了一段,他忽然发现了异常之处。
“咦?天怎么黑了?我们进山时明明是中午啊。”
享桦道:“你不是天师吗,难道窥不破此中奥秘?”
“呃。”张缘谛皱着眉打量四周道:“这里莫非是有妖怪作祟?”
“天师英明,一语道破。”
“呔,既然有妖怪,那我们还来作甚?”
“自然是捉妖。”
张缘谛扭头就要走:“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享桦一扒拉他肩膀,将人原地转了一个圈,然后卡着他的后脖颈继续前进:“天师的本职不就是捉妖吗?”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兵刃都让你撅了,拿什么捉妖?”
“用你的肉身。”
张缘谛下巴惊掉一半,半晌道:“我说师兄,你别开玩笑,师弟我胆子小。”
享桦眯起眼笑道:“不怕,师兄保护你。”
见了他这笑容,张缘谛心里更怕了。
天色是愈来愈黑,头顶上空如同被黑雾笼罩一般密不透风,树上偶尔传来一两声怪鸟的叫声。张缘谛哆哆嗦嗦向前走着,嘴里念叨着经文给自己壮胆。其实他从未捉过妖怪,他原本是青云山脚下一个小道观里的小道士,全观算上烧火的大爷总共就三个人。住持去世后,张缘谛这个半吊子彻底没了依靠,只好带上师父留下的一把宝剑,开始四处流浪。正逢天下大乱妖魔丛生,皇帝对和尚道士加以重任,张缘谛这几年靠着身上这一身皮才不至于饿死。然而他胆子很小,从不敢正面与妖魔对抗,拿手绝活乃是遁地逃生术,所以到现在虽不曾降过一只妖,但也不至于被妖怪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