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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節 ...

  •   她仍牢牢記得,那是在一個柔和的春天,花喜歡這樣溫暖的天氣。
      她大病初癒,桂花谷一大喜事,
      誰知道呢?她有多麼多麼期待這一天,快樂是來不及扎根的樹,迫不及待地朝著更上面的陽光而去,一眨眼,就長成跨入雲端的巨樹。
      沐浴在七彩的光芒中,不被打斷的暖意源源不絕纏繞的她,她的世界沒有黑,只有數不清的色彩。
      如果有任何人問她,「悲傷是什麼?」
      她只會掛著燦爛的笑:「杉從沒讓我體會過悲傷!」
      翠綠的湖畔開滿朵朵叫不出名但輕巧可愛的花朵,風吹過樹梢的聲音多悅耳啊!陪襯著她的喜悅,搖曳的樹葉唱著優雅的曲子……
      「沙沙、沙沙!」張開雙臂,她金色的長髮沒有顧忌地落在草地上,活像盛開的太陽花,陽光照下,發出閃煞人心的光芒。
      學著樹葉被吹動的聲音唱起歌,向織側過身盯著後頭的他,「杉!快點。」
      那絕美臉上的陰鬱自她病起便從沒有消失,直至這天,烏雲消散,他走近後將她緊緊抱著,彷彿要將她揉入骨血。
      聽著抱著自己那人堅定的心跳聲,向織纖細的雙臂也回抱著他,有些冷清但溢滿笑意的嗓子響起,「杉,自由真好。」
      「我知道。」下巴靠在她的頭頂,穆杉的手牢牢地摟著她的腰,低嘆而出的話語懷著三分輕鬆、三分無奈,更多,是寵溺。
      他們相擁著,在青草蒼蒼的湖畔,天空藍得無法用畫或言語表現出,好似深藍、好似淺\藍,交融其中形成獨一無二的美麗顏色。
      她堅信著,杉對她,也是將對方視為獨一無二無法取代的,她相信,他們會這樣走一輩子,直到升神、直到轉世。

      那幾日,他們繫手走過一個個錯過的美景。
      踏過壯闊的銀色瀑布,他們在青綠而柔軟的草地上漫步,傾聽流瀉不止的泉水訴說一段段轟轟烈烈的情,向織偷瞥穆杉一眼,在心中暗暗許願,如果能像自古至今這些情侶們有場亙古不滅的愛就好了。
      踏過掩埋在地底的古戰場遺跡,遠古的蒼涼氣息令她為壯闊的遺跡流下淚水。
      佇立於高空的花神殿,那綻放著百花的神祕宮殿,眼力稍微好一些的人也許能隱約看見花神與智者攜手的身影。
      會有螢光漂浮的遠古森林,在微霧中,他們對著彼此微笑。
      牡丹的玩具工廠,再一次見到牡丹可愛的孩子。
      還有玫瑰的巧克力工廠、櫻花的音樂之都……
      外面的世界充滿驚喜。
      但最大的驚喜,莫過於上天讓她遇見杉。
      向織最終,只想緊緊握著杉的手,他的身旁便是世外桃源。
      最後,他們回到桂花谷,踏上桂花不輕易示人的聖地。
      螢火蟲一飄一浮地飛著,數不清的光點飄散在每一棵神聖寂靜的桂花樹旁。
      直至此刻,她才真正意識到,身旁的他真的是桂花,否則如何擁有相同的幽靜、如何擁有相同的高貴優雅。
      高過建築的高大桂花樹林飄下銀白的花瓣,緩緩、緩緩地飄下……「他們是我的祖先、他們是我的父母。」全都,沉睡了。
      高雅但悲哀的語氣如花香一樣,不知不覺鑽入心中,留下不可抹滅的心酸。
      花在化神之後,留下的本命花會消逝,而這片生意盎然的桂花林,代表桂花一族從未有族人化過神的殘酷事實,都陷入永遠的沉睡了。
      「杉?」向織感覺到他不如往常的情緒,有些惶恐,杉好像,在隱忍著些什麼。隨著他的目光,向織看到在一片樹林中,花開得最茂盛、長的最高大的……兩棵桂花樹。
      走近其中一棵,穆杉微笑,「那是我的兄長、這是我。」
      本命之花,向織被生得如此高大的花給嚇到了,她從未看過木體的本命花,光是走近,就覺著一股強大的氣息與清雅的桂花香。
      是杉的味道、杉的力量,清冷的、又溫柔的。
      「杉有哥哥嗎?」一直聽說這幾代桂花一族單傳。
      說到這,他的目光出現詭異的快意:「他睡了,不會醒來了。」
      並沒有聽說過,這一代的桂花有沉睡過,除非……
      向織驚訝地睜大眼:「杉,代替哥哥地身分活著嗎?」
      其實,在她心底更加令她恐懼的,是杉的哥哥給她一種血液相通的感覺。
      所以,在外出時才要戴著那張不屬於自己的臉、明明很討厭出去治病,在每個月卻還是會出遠門……出生時平凡的桂花花王,是在說杉的哥哥?
      「為什麼?」她心中充滿太多疑問,連帶著,大病初癒的好心情,竟消散了,取而代之是濃濃的不安。
      為什麼要代替哥哥、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
      月亮壟罩上一層朦朧的紫光,很危險,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也許……幸福來得太快,悲哀也越深刻。
      「嫁給我,好嗎?」轉過身來的青年柔柔地笑著,生生打斷她的問題。
      ……………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鏡中人笑容由淡而濃,殷紅的唇彩印上略顯蒼白的唇,向織想,這一生,僅這次畫上彩妝,花本豔麗,上妝之後更是艷芒四射。
      替無數新娘上過妝的紫背草也不禁感嘆,「大人真美。」何曾看過如此幸福的新娘?彷彿浸在糖裡,笑容甜得不能再甜,一雙金色的眸清澈透亮,有如柔光破開冰霜,綻放無限光彩。
      「一生只美這回。」手壓上澎湃的胸口,向織怕自己張開口就會笑出聲……
      但,狂喜背後,她懷著深切的不安恐懼與疑惑,儘管杉隱含著濃烈情感的求婚,打斷了她的問題,卻無法遏止她對這件事的疑問。
      婚禮過後,就問吧……
      當日,桂花谷比平時熱鬧得多,多是籌備婚禮的人們,他們沒有資格參與花王的婚禮,只能在一切準備好後到外頭等待。
      「請進吧!」一身銀白的青年經過之處都會落下桂花花瓣,帶來沁靜的花香,卻沒有一個人憶起他的容貌,一閃而過也隨著那股香味消逝了。
      全花界的花王只有在這種時刻才一聚,將右手放在左胸,對頭一個進門的銀髮青年表示禮貌之意。
      「主神在上,吾等神之使者,乃見證此姻緣。」一瞬,滿堂溢滿各種花香,從五彩玻璃照下的陽光散成七種顏色落在每一個人身上。

      「主神在上,汝是否願意與向織結此姻緣,不論生老病死,皆伴其左右,守護彼此乃至死亡將汝等分離?」花神柔軟但饒富穿透力的聲音迴盪在禮堂,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向織還是有點不真實的心跳著,好像來得太快,他們的朝暮相處在這一刻回憶裡竟顯得短暫。
      半跪於花神之前的穆杉虔誠\地閉上眼,「主神在上,吾願與向織結此姻緣,不論生老病死,皆伴其左右,守護彼此乃至死亡將吾等分離……致死相隨。」念著誓言時,他彷彿在似說著生死契約般真摯。
      如此,卻使向織更加不安,杉好像做下什麼可怕的決定……
      「主神在上,汝是否願意與穆杉結此姻緣,不論生老病死,皆伴其左右,守護彼此乃至……背叛將汝等,分離?」
      花神自己甚至全場的觀禮者都發現誓詞的不對勁,這誓言,彷彿象徵著注定的背叛,最初拿到的稿子,並非如此。
      一股力量牽引著她開口,儘管她的聲音顫抖著:「……主神在上,吾願……」
      「小織,妳違背與媽媽的約定了!妳忘了我們做過什麼樣的約定了?」從天而降的天音打斷向織的誓言,渾厚的女聲熟悉非常。
      母親!
      少女白紗之下臉猛然轉白,身體不受控制地站起,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之下,黑色的火焰印記浮現在她的額上,所有人都熟悉的印記,沒有人敢說出它的名字。
      不見瞳孔的眼珠中快速流轉著暗光,意識逐漸遠離自己。
      明明沒有要說的,口中卻一直吐出不屬於自己的話語:「言之靈啊!賜我力量,毀滅我的仇人……」
      指向穆杉的手指集結著龐大的咒文,伴隨有弒神之力的雪白雷絲,純黑的長劍以絕對的速度飛出……
      千鈞一髮之際,花神伸出二指,凝重地命令:「止!」
      僅是一字,就像抽離了花神大半的力量,一金一黑的異色瞳中間浮現太極圖形,花神是用著最強大的法術壓迫這令在場所有人為之一震的詛咒。
      受到幾乎等同神的力量阻擋,長劍硬是轉了個方向,卻仍深深刺進穆杉的肩膀,帶著微光的血液噴灑,染紅了向織的臉和婚紗。
      「小織?」捂住冒血不止的肩膀,穆杉咬著牙,臉上卻是掛著笑容,只是那笑,是比利刃更可怕的笑。
      盯著那個從頭到腳都布滿深黑咒與的少女。
      他只是叫了她的名字,而她的眼前之剩下一片血色。
      眾人都被突然的巨變吸引住目光,沒有人看到,站在花神不遠處的紫髮青年露出了一抹殘酷的微笑,開始轉動了,背叛之輪。
      那日,象徵花界百年平靜被打破的序幕,向日葵族終究撕破與桂花族多年井水不犯河水的表象,竟大鬧桂花花王的婚禮,且重傷桂花花王。
      所有人都明白,兩族的戰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然而,違反花之契約的向日葵族遭到花神嚴重處分,削去其花大家、花王頭銜,並將全族流放至守護林留守。
      上一次遭遇此處分的,是已被滅族的蓮花。
      出乎人們意料之外的是,有一向日葵受到寬恕──便是當日利用詛咒之力重傷桂花花王的向織。
      人們傳說,她是百年前那段禁忌之戀的結晶。

      又是那雙枯老的手,這次更加清晰,他們將她推上王座,金色長袍、斗篷的老者巍巍地跪在她身前,聲音嘶啞如禿鷹,卻有種令人無法拒絕的誘惑力,「吾之王,務必再幫向日葵族一次。」
      黑暗之下,睜開的眸閃著迷詭的紅光,背傳來陣陣灼熱之意,翻過身,本來淨白的背被烙印上一朵向日葵的族徽……
      外頭圓月不再美。
      ……………
      「是為了什麼,讓我站在這片土地上?」沐浴的同時,向織無神地撫摸著昨晚才出現的烙印。
      婚禮,因為她,結束了嗎?
      輕羽般的問句飄然然地落在她心頭,卻牽扯出無限鈍痛,杉被劍刺穿肩膀時的笑容,彷彿剛剛才發生一樣歷歷在目,好冰冷。
      她竟然傷了他……竟然傷了他!覺悟使她無法呼吸,不該是這樣的!明明不該是這樣的!不可能!她是那樣的……喜歡著他啊!
      幾乎可以將生命奉獻給他的她,用殘酷的劍刺穿了杉?在他們最神聖的教堂?
      衫說,她背叛了他。
      明明就碰到最高的終點,卻突然往下掉──掉入無法彌補的深淵!
      那一劍,穿透她的愛,將她的天真、她最真摯的情感,丟入地獄。
      將萬劫不復。
      她猛然從浴缸坐起,杉、杉怎麼樣了?
      不顧滿面淚,她隨便抓起衣服套上,便跑向穆杉的房間。
      彷彿沉浸美夢之中,他的睡顏寧靜柔和。
      依然那麼沉靜,他好像釀了好多好多年的絕世好酒……一嚐,就無法再體會其他的美好,從此,只追隨著他的存在。
      「不要走……杉,醒過來好嗎?你要怎麼懲罰我都沒關係……只要你醒過來……不要離開我!求求你……」
      她還是查覺到了,過於寂靜的蒼白,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一樣。
      好害怕,害怕他會像媽媽,一睡之後就不再醒來,不再有溫度……
      她只能流淚,太無助了,杉的氣息好似飄渺的塵埃,風一吹就會不知蹤影。
      熱淚滴在蒼白的手上,修長的手指不著痕跡地微微抽動,隨後,冰冷地快要沒有溫度的手掌緊緊抓著她放在床邊的手。
      「被放逐的滋味,不是很好嗎?小織呵,妳親手送妳的族人們下了地獄。」
      是的,她清楚的聽到了,那樣殘酷而破碎的碎裂聲從她心口傳來。

      向織從夢中驚醒。
      又夢見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現在只會覺得那些離自己好遠好遠……那時他們還做了些什麼?久到她都快要遺忘了。
      那時的她好傻,也好痛。
      傻傻地沉淪。
      沉淪在那個男人為她所編織的美夢中,想將她永遠困在裡面。
      「小織,你又做噩夢了嗎?」朦朧中,又聽到他低聲的呢喃,明知道那是假的,卻不又自主想要接近……
      一片冰冷。
      華美的大床上,只有她一個人,早就已經習慣了,卻在從夢中驚醒後,慣性地想要依靠,明明就知道,陪著自己的只是無止盡的黑暗。
      「杉……」你好殘忍,真的好殘忍。
      既然選擇放棄,當初為什麼要讓她這麼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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