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皇家有子初长成 ...
-
伊莱躺在浴缸里,他的目光落在用彩色玻璃拼接成的窗子上,天晴时,阳光会透射而过,落下一地缤纷的光斑,然而现在那后面只有一片化不开的黑暗。
浴室外面传来男人女人的呻.吟,其中一个属于她的母亲,另一个则由他的叔叔尽情演绎,这悖德的一幕在三个月前被彻底的合法化了,任谁也没有立场冲出去,用利剑刺穿他们的身体。
这一切的源头,是父亲的猝死。
没有能力,权利,拥护者的小王子,被踢下王座似乎也并不是不可理解的事情。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动作,等待水渐渐变凉,渐渐蔓延到心口,好让这场漫长的情事不那么难耐。他既没有能力反抗,也没有勇气反抗。在这以前,他的性格被众人称颂为温和宽容,是会成为贤明君主的明证,然而此刻,他深深的认识到了自己的缺陷,更可悲的是,即使怨恨和悔恨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他依然没有勇气反做出改变。
水已经冷透了,门外的声音渐息,伊莱哆哆嗦嗦的穿上晨衣,赤着脚走出来。
伊芙皇后已经恢复了日常的打扮,她两颊晕红,金发却已经梳得整齐,头戴一顶小王冠,眼波潋滟生光,真乃一代绝色佳人。
也难怪两任皇帝都拜倒在她的裙下。伊莱望着她,厌恶和孺慕之情一齐涌上心头,虽然是做出了这样恶事的人,终究是自己的生身之母,自己在宫廷中唯一的依靠。他慢慢地踱过去,跪在了皇后面前,用手臂拥住她,眼泪抑制不住留下来。
皇后用手指一下一下抚摸着儿子的头发,两人拥有相似的容貌,但儿子继承了洛林家的银发。
“不开心吗?我的孩子,你为何哭泣?“
伊莱惊异于母亲的问题:“我怎么可能开心?您和叔叔犯下了这样的罪孽,使我在宫廷中没有立足之地,我毫不怀疑他早晚会送来命我自尽的诏书。“
“不,“皇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答应过我,会立你为王储,你会是帝国的主宰,所需要的,不过是几年的等待。“
伊莱愣住了,他该说什么?痛斥母亲的天真吗?对她说,他会因为对你的迷恋和功绩立你为后,然而绝不会放过仇人之子吗?
那完全是没用的,她从来不是愚蠢的女人,她会这样说,无非是要安抚自己,换句话说,她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她以为他还是那个天真的家伙,可以被简单的谎言蒙蔽,
然而并不是。
从他被剥落光环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是穿过阳光看待世间的孩子了。
他觉得自己的眼泪很可耻,他在向自己的仇人祈求怜悯,更可耻的是他清晰地意识到了,却仍然懦弱的哭泣,懦弱的贪恋这一点点温暖。
-------------------------------------------------------------------------------
不能再这样继续,这样的结果除了麻木不仁浑浑噩噩直到利剑刺穿自己的喉咙,就是因忍受不了耻辱而自尽。
伊莱厌恶这里的一切,父亲的死去使他在年少就看穿了这一切,华服珍馐下的糜烂,殿堂楼宇翻滚着肮脏的蛆虫,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人作呕。
这个男孩子下了一个决定……逃离宫廷。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绝没有可能一个人生存下去,离开这里前,他先要选择一个投奔的对象,在简单的考虑下,他选择了自己的叔叔,远在萨里克的另一位叔叔,布伦达公爵。
这不仅因为他是自己唯一有可能反对现任国王统治的亲戚,更因为自己年幼时就和公爵长女定下了婚约,如果自己成为国王,他得到的利益一定强于以往。
至于伊莱是否真的有意愿重新回到宫廷,那都是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接连写了几封信,交由自己唯一信任的侍从阿尔文,收获的消息也十分喜人,在这段时间里,伊莱努力扮演着往常的角色,虽然差强人意,总算没平素不关注伊莱的帝后两人起疑。
伊莱并不懂得如何设计打点路线,这一切都交给阿尔文,确切的说,是阿尔文背后的家族,虽然名为侍从,阿尔文实际上是帝国举足轻重的重臣之子,自幼就和他同寝同食。
“殿下……都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就在城门外,您只要一出城,立刻改装,前往推罗,那里会有人接应您,然后直接前往萨里克,到了萨里克,您就安全了。”
伊莱没有怀疑阿尔文家族忠诚的能力,事实上,作为行动和言语都受到严格控制的前任继承人,他所能够依靠的,也只有他们了。
他点了点头,望着阿尔文,感伤忽然涌上心头,这位忠诚的朋友,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甚至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面。
他解下手腕上用红宝石装饰的链子交到阿尔文手上“这是我父亲的遗物,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无论我在天涯海角,都不会忘了我们的友谊。”
阿尔文呆呆的听着“你的意思是,要一个人走吗?”
“这是当然的。“伊莱毫不犹豫地回答”此去一行,不但祸福难料,而且一旦你跟随,皇帝必然会借口迁怒于你的家族,因此,你绝不能去。”
他沉默下来,如果仅仅是自己,他可以痛快的表示自己的勇气,然而如果涉及家族,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那样自私“可是殿下,您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自己照顾自己……如果没有我……”
“谁都不是生来就什么都会的,我和别人又没有什么不一样,别人能做到的,我自然也能做到。”
阿尔文在心里苦笑,这么多年的锦衣玉食,可不是短短几天就能习惯过来的,更何况,孤身旅行,即使是对于惯于奔波的老手,也并非易事,这样想着,他的脑海里忽然映过一个身影……对了,如果是他的话……
“殿下,请让我为你推荐一位旅伴。”
“哦?是谁?”
“是很早以前结识的一位朋友,我相信他一定有能力护送您远行。”
“他的忠诚可靠吗?”伊莱此时已经很难相信陌生人。
“用我的人格发誓。”
“那么,请为我引见他吧……不”伊莱改变了主意“还是不要冒险的好,让他在城门外等候,十天以后,我会借口出城。”
之所以选择十天后,是因为那一天正是新王的诞辰,届时为了形成盛大的场面,四个方向的城门都会打开,守卫对身份的限制也会少很多。
人生在世,犹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十天并不是很长的时间。
“殿下。”
“不要和我说话。”伊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的紧张……不管怎样,他还仅仅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啊。
“您害怕吗?”
“不要说废话。”他两手交握,企图遏制颤抖“我不害怕……我不害怕……我是洛林家的子嗣,我生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他的声音越放越大,到了最后,几乎是在嘶吼,从他张大的冰蓝色瞳孔里,依稀能见到旧王的影子。
阿尔文立刻捂住了伊莱的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殿下,谨慎啊!”
伊莱像个哮喘病人一样急促的吸了几口气,猛地打了个哆嗦“我知道了,另外,确定外面已经准备好了吗?”
“用泰温家族的荣光保证,请您放心。”
伊莱点了点头,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他转过身子,面对华丽的大穿衣镜“这样不行,你拿一点胭脂过来。”
生长于宫廷之中,女眷众多,伊莱性格温顺懦弱,反而和女官们相处更加轻松,对装扮也有些心得,他接过胭脂,在自己两颊和嘴唇上各点一点,用手掌匀净了,又揽镜自顾,觉得好了很多。
“你觉得怎样?”
阿尔文结结巴巴的回答“殿下真不愧是帝都第一美男子。”
“谁叫你说这些!我是问你看起来奇不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简直容光焕发。”他连忙摆手。
和阿尔文闹了一通,伊莱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他看了一眼钟表,等待皇后的传唤。
游行在中午结束,随后,皇帝一家将前往教堂举行盛大的典礼,届时,伊莱将假借身体不适独自离开。
他在身上先穿了一件紧紧箍在身上的常服,然后在外面套上大礼服,由于他身体单薄,礼服又宽大,从外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两个人在无人处已经练习了很多次,能够迅速把衣服脱下来离开。
一切进行顺利。
伊莱微笑着向车下的民众招手,在自己父亲在世时,他们也是同样的热情洋溢,上层世界地裂山崩的变动,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们。
挥了不知多少次手,嘴角几乎僵硬住,勉强保持脊背的挺直,伊莱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体力完成逃跑,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柄利剑从人群中激射而出!
剑光闪烁,犹如茫茫然海中跃出的一条飞鱼,充满了力量和锋锐的美感!
四名剑手从花车下涌出,一齐架住了刺客的剑。
然而剑势一缓并不意味着危机解除,只见他一俯身,两道寒芒从后身激射而出,目标直指国王。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的刹那,直到这时,民众才开始慌乱四散,纷乱的念头涌上伊莱的心,如果刺杀成功,恐怕没有人比自己更适合成为皇帝……然而发生了这件事,前往教堂的计划必然被取消,到底,要不要,趁着现在逃跑?
是自此一跃海阔天空,还是留下来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