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最初的相遇 ...
-
【在战争结束后的战场上，有食尸鬼在徘徊。】
战争暂歇，战败者的尸体遗弃在被血浸染成暗色的土地上，逐渐腐烂。早已聚集起来的乌鸦，在似血的残阳下愉快地享受这盛宴。能生存在这样环境下的，除了乌鸦，就只有……
松阳忽然想起了那个流言，吃尸体的……鬼吗？呵，眼前的这个，倒还真是个相当可爱的鬼呢……
一头乱糟糟脏兮兮的银色天然卷，一双紧盯着眼前的人不放的猩红的眸子，一张嚼着一个不知从哪个死人身上搜刮来的饭团的小嘴，一张满是尘土的小脸，看不出原本的肤色。一身明显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不甚合体的衣服，越发显得他瘦骨伶仃。更为显眼的是他怀里的刀，一把刀鞘上布满暗褐色血迹的伤痕累累的武士刀。这个卷毛的小鬼明显很紧张自己的刀，在松阳将目光转向刀时，握刀的手又紧了三分。
松阳笑了笑，抚上小鬼头顶的手揉了揉那一团卷毛，如同安抚一只炸毛的猫，接着说道：“听说有吃尸体的鬼才来看看，就是你吗，真是相当可爱的鬼呢！”卷毛吞咽的动作顿了一下，挥开松阳的手，向后跃去，缓缓拔刀，稚嫩的脸上全是与其年龄不符的警惕与凶狠。只可惜他整个人比刀高不了多少，所以在别人眼中，这一幕多多少少有些滑稽。
“那个也是从尸体上拿来的吗？一个小孩利用尸体身上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靠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吗，真是了不起啊！”受到夸奖的卷毛并没有松懈半分，反而将手里的刀握得更紧。
“但是，那种刀，已经不需要了，害怕别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挥的刀，把它丢掉吧。”松阳将自己的刀解下，扔向卷毛，卷毛条件反射似地接住，向后踉跄了一下，表情有些微微的错愕，持刀的手不由地松了几分。
“送给你，我的刀，如果想知道它真正的用法，就跟我来吧。”松阳转身，“从现在开始就挥舞它，不是为了斩断敌人，而是为了斩断弱小的自己；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灵魂。”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卷毛犹豫一会，终于扔掉手里原来紧握着的那把刀，带着那把松阳送他的新刀，紧跟着松阳离开了。
离开尸横遍野的战场，二人穿过一片被河流一分为二的田地。风吹过，金黄色的麦浪蔓延向远方，最终融入了远方金色的晚霞里。成熟小麦的气息和太阳的余晖让松阳有些放松，却让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卷毛更紧张了。松阳看在眼里，暗暗叹息。
走到河岸边，松阳掏出手帕，浸在犹带余温的河水中，搓了几下，拧干。卷毛只是抱着刀，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看着松阳。松阳对卷毛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卷毛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不防松阳将手帕覆上他的脸，他猛地握住刀柄就要拔刀，却被松阳接下来的一句话阻止。
“好了，看你一脸土的样子，在回家以前还是好好擦擦吧。”家？这个人是说……回家？久远到陌生的词语，勾起了一丝模糊却温暖的记忆。以前似乎也有人用过这么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过一样的话呢，卷毛想。他的手逐渐从刀柄上移开，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任由松阳摆布。
在手帕变成土色的时候，卷毛原本的肤色也终于显露出来。卷毛的皮肤是带着病态的苍白，泛着营养不良的焦黄。松阳一边洗着手帕，一边思考着如何把这个浑身没二两肉的小鬼养得白白胖胖。看来真是个浩大的工程呢，松阳暗想，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你……是谁？”嘶哑而迟疑的声音响起。
“吉田松阳。”松阳下意识地答道，随即反应过来，看向卷毛。卷毛立马转过头去。
呵，这小家伙……
“你带我去你家？”
“是呀。我家在一个小村子里，屋外有条小河。河岸边长满芦苇，盛夏的晚上会有萤火虫在芦苇丛和河面上飞来飞去。每年夏末，成熟的芦花就像冬天的雪，飘满了天空。院子里有几棵樱花树，每年春天都会开出由白变粉的樱花。”
“听上去真不错。”
“那当然喽！对了，我还开了一间小小的私塾，等开学了，附近村子里的孩子都会过来，我想你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是吗……”卷毛不自觉地握紧了刀。
“没关系，”松阳揉了揉卷毛的头，“他们都是很友好的孩子。再说，”松阳微笑着，“还有我呢。”
卷毛定定地看着松阳，良久，露出了他们相遇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这种东西我早就忘记了。”
“要不我给你取一个？”
“随便，我才不在乎那种无聊的东西。”
“嗯……”松阳抬头想了想，“姓嘛，就是坂田了，名字……既然你的头发是银色的，就叫你银时，坂田银时，怎么样？”
“马马虎虎。”
呵，这小鬼……松阳摇摇头，掏出一块糖果，递给卷毛，啊不，坂田银时。
“这是……”坂田银时努力辨认了一下，“啊，糖果！”麻利地剥开糖纸，将糖扔进嘴里。“嗯～～果真是人间美味，很久没吃过这么美味的糖了。还有吗？”
松阳笑笑，又掏出来几块糖， “呐，这是送你的见面礼。坂田银时，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嗯嗯……请多关照。”坂田银时将糖全部抢到手里，一块块地剥开，全部塞到嘴里。
松阳无奈，说道：“银时，别着急，慢慢吃，我这还有很多糖。别一次性吃太多，小心牙疼。”只是爱糖心切的坂田银时，明显忽略了后半句……
对一个长期接触不到糖果如今却能尽情享受美味的孩子，你还能说什么呢？松阳微哂，把身上最后的几块糖掏出来递给坂田银时，转身蹲下，说道:“走了半天，你累了吧！这里离我们今天晚上住宿的地方还有一段路。上来，我背你。”
夕阳西下，松阳背起坂田银时，稳稳地走在田间小路上。
这个人的背，又宽阔又温暖呢，坂田银时想。
“银时，你以后就叫我松阳老师吧，叫我老师也行。”
“啰啰嗦嗦啰啰嗦嗦，你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吗？”
“怎么能这么说老师呢？我都是为你好啊！你这么说老师会伤心的哟，真的会伤心的，不信我哭给你看哦……”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老师啊？”
“哈哈，银时，要有点幽默感才会讨女孩子喜欢啊……”
“……”
“呐，银时，”松阳突然严肃起来，“跟老师做个约定怎么样？”
“什么约定？不会是一天只吃一块糖之类的约定吧？”
“嗯，这个貌似不错诶……”不出意外，松阳收到了来自坂田银时的白眼一枚。
“哈，开玩笑的啦～～不过约定的内容嘛，我确实还没想好……”
“什么嘛，想骗我做冤大头吗？我才没有那么笨呢！”
“当做我送你糖的回礼怎么样？”
“喂，老头子，你真当我傻啊？如果这个作为回礼，那我也亏得太大了吧！几块糖就换一个约定，当你的糖是【——哗】珠吗？”
“不要叫我老头子！”
“我偏叫！老头子老头子老头子！”
“你真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小鬼！”
“那你就是专骗小孩儿的怪老头！”
………………
坂田银时偏过头，认真看着这个背着自己的人。有多久没有和人说过这么多话了呢？奇怪，虽然和他认识不过半天，但自己就是肯定，不论和他吵得有多激烈，这个人绝对不会丢下自己。能和这样的一个人相遇，该是自己一生最大的幸运了吧！这样的人，应该……
“老头子，虽然不知道约定的内容，不过我答应你了。”
“都说了不要叫我老头子了，要叫我老师！嗯？等等，你答应了？”
“你不会真的未老先衰吧？我都说了，我答应你了，老头子。”
“不是老头子，是老师！不过，银时，你要知道，一旦约好了，可是绝对不能违约的哦！”
“真啰嗦诶，知道啦知道啦，老头子！”
“不是老头子，是老师！”
………………
无意义的对话还在继续，坂田银时却在松阳看不见的地方微笑起来。
世界上真是绝对不会有比你还要啰嗦的人了……所以，为了让你不要再这么啰嗦，阿银我啊，是绝对绝对不会违约的，放心吧，老师。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最初的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