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辛海

3、二人世界

　　这是我的第一个客人，女人是个制陶的艺术家，男人是时尚杂志的编辑，女人义正言辞的说：“我要我的婚礼有一种朦胧的美感，要美得让人心碎。”男人则漫不尽心地喝了口咖啡，说道：“我更喜欢有现代感、神秘感的东西，所以我们希望你能满足我们两个的需求。”
　　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不过第一次设计就这么分裂确实不在我的预料之中。我听完后，调整了语气，说：“刘先生，刘太太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婚礼。”
　　送走他们，我呆坐在椅子上，第一份策划就给我出了这么个难题，从何开始呢？不过，我一想到刚刚凌羽的客人，顿时就松了口气，那女人身穿亮橙色的套装，双腿呈小叠步，高跟鞋倾斜的角度仿佛用尺子丈量过，她吐字清晰，伴随着她甜美的笑容，一字一句送入耳朵，“我要我婚礼的宾客都坐在船上观看我们的典礼，底下是清澈见底的水，并且水一定要是流动的，这很重要，侧面再做一个瀑布，我不需要你把我们拉到深山老林里，那样我会感觉我们在拍动物世界，一切都在室内完成，千万不要弄些黑乎乎、绿油油的东西来糊弄我，我要的是澄澈，干净，最好让我感觉我是住在水晶球里，你就成功了。”在那位优雅的夫人说完后，凌羽只淡定地回答了一个字，“好。”
　　我真的有点期待这场婚礼了。
　　下了班回家，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菜，是他回来了。我听到拖鞋拍打地板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男人站在我面前，“小惜。”这个男人是康灼，早上当我看到他躺在我身边时，差点没从床上掉下去，他说他是我的老公，又把我写的博客给我看，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愿意相信他。
　　这顿饭我吃的格外心不在焉，一直在想着那个又神秘，又婉约，又现代，又柔情的东西，康灼似乎意识到我的不对劲，说：“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道：“去哪儿？”
　　“跟我走吧。”
　　反正待在家里也没有灵感，倒不如出去走走，或许还能有所收获。
　　我失神地望着窗外的风景，夜色已经慢慢降临，风从窗外灌进来，吹乱了我的头发。秋天的空气夹杂着夏的余温和冬的新意，康灼刚想把车窗关上我就阻止了他，他没有坚持，继续开车。
　　车子在山顶上停下来，我们走出车子，周围静谧而空旷，我抬起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我闭上双眼，张开手臂，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整个人都失去了重量，轻飘飘的，康灼真是带我来了个好地方，我刚要感谢他，却发现此时的他正专注地望着我，四目相对，我赶紧移开了目光，只听康灼在说：“小惜，你知道吗？”那声音温柔得仿佛会化掉，“你还是你，你还是爱吃甜食，你还是喜欢风的味道，你还是喜欢这里，你还是喜欢有什么事都一个人扛……”我觉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他慢慢走向我，把我的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我感觉他在发抖，他的唇凑到我的耳边，说：“你还有我。”我没有做声，现在说一切都是枉然，我的记忆无法给予他完整的家庭，更不可能会有炙热的爱，我就像是一颗会自动凝结的水滴，他的阳光再温暖强烈，也都无法改变我的形态，我懊恼，自责，却又无能为力。我慢慢抽离他的双臂，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他一怔，突然紧紧箍住我的腰，他唇上的温度在我的唇上蔓延开来，他犹如这墨蓝色的夜空将我吞噬……
　　“天啊，太浪漫了。”我把我制作的婚礼场景拿给刘太太看，她激动得都快语无伦次了。
　　“嗯，很好。”刘先生说，“可以按这个开始准备了。”
　　“好的。”据我记载，这个案子我想了两天，没想到昨天去了趟山顶，今天就有头绪了。
　　送走客人，回头看到格子对面坐了一对打扮入时的年轻人，女人的樱桃红唇微启，“我需要一场童话般的婚礼，我要骑着白马，等待我的王子。”女人说这话时，眼里仿佛都在闪着光，她深情款款的看着旁边的男人，男人却淡淡地说：“我不会骑马。”女人脸色微变，“那换个别的方式出场？”
　　“我不希望我的婚礼像在拍真人版的白雪公主，我要的是奢华浪漫。”
　　“什么叫浪漫，和最爱的人一起甜蜜快乐，才是浪漫。”
　　“但是我并不快乐。”
　　“那你为什么和我结婚？”
　　“因为你意志坚定，而我恰好没有更合适的对象。”
　　女人气得直哭，男人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格子镇定地说：“你不用考虑举办什么样的婚礼了，你最好先考虑要不要和他结婚，他根本就不爱你。”
　　“可我真的很爱他。”女孩儿带着哭腔说。
　　“你可以拿用来领证的18块钱买盆花，等它开花了，没准儿你就想通了，对了，按照你的糊涂程度，最好买盆仙人掌，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了。”
　　送走女孩，格子去休息区喝咖啡，正巧明朗也在那儿，“现在的傻女孩真是不少。”他说的自然是刚刚的事情。
　　“还不是拜你们这些坏男人所赐。”
　　“喂喂，你不要一杆子打死一船人，好男人还是很多的，好不好。”
　　“你别跟我说，比如你。”
　　“你还别说，我还真是算好男人一枚。”
　　“天啊……”格子狠狠地撇了明朗一眼，拂袖而去。
　　明朗自然不会错过两人较量的机会，说：“少喝点咖啡对皮肤不好，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格子长呼一口气，转过头，微笑的说：“谢谢你提醒。”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今天是凌羽设计的婚礼典礼的日子，也就是我所期待的那场婚礼露出真容的日子。
　　“哇塞，也太美了吧！”一进会场，CC就疯了似的跑出去，愿一下子抓住她，“小心你脚下。”我低头一看，整片会场除了周围一圈和过场及典礼的地方其余全是水，为了避免危险，周边都站着工作人员帮忙把宾客一一送到船上，座位不高不矮，正好是平时座位的高度。
　　“凌羽被誉为婚礼会场的魔术师，不管多么刁钻的点子他都能办到。”愿对我说。
　　格子摇了摇头，“他何止是魔术师，简直就是机器猫，他能在一夜之间变出一树的樱花，而且是在12月。”
　　宾客陆续入场，一切都井井有条。“严伯父。”龙一叫住了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真是好久没见到您了。”
　　那男人刚要开口，我就被CC一把拽了出去，“小惜，你快看那边，好漂亮的瀑布啊。”
　　等到典礼开始，CC终于乖乖坐好。灯光渐渐变暗，整个会场犹如七色琉璃般发出迷幻的光彩，新娘踏上水晶平台，鱼尾的裙摆，闪亮的鞋子，在桥的另一边，是她最心爱的人，她一生的欢笑、泪水、幸福、委屈都将与他分享，此刻，她是最美的女人，她勇敢，坚定，自信，她做了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不管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是健康都会不离不弃……平时听起来飘渺的词句，现在听来却是那样动人，在现在，用浓浓情义包裹着的地方，似乎有一种魔力，她让时间停滞，她让心灵澄澈，只剩下爱……
　　我和康灼的婚礼，也是这样动人心魄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