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女版）》祖坟冒青烟

8、我的未来没有梦

　　人们把日落以后到天还没有完全黑的这段时间称为黄昏，如果我没记错，那天的黄昏有着别样的美，落日的余晖散落在天际，像一个身披彩色霓裳的仙女在空中卖弄着她那曼妙的舞姿，把我逗得晕晕乎乎的。突然，
　　“甄静璇的结果出来了，家长跟我来一下！”护士姐姐拿着个本子把我爸妈给叫了去，我很是在意长胡子的事，于是，在他们走后没多久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他们刚进到医生的办公室，就听见“乓”地一声，门就被关上了，无奈的我只好偷偷的趴在窗口边观察里面的动静。
　　慢慢地，气氛有点不对劲了，老爸面色凝重地继续听医生说话，老妈在一旁伤心的哭了起来，见状，办公室内的护士姐姐给老妈搬来了一把椅子在一旁安慰她……
　　“看来这胡子是长定了啊！”我在一旁神伤，
　　“诶？不对啊，可是长个胡子有必要这么伤心吗？大不了我天天刮呀！…难不成是怕我以后嫁不出去要养我一辈子？”我越想越觉得奇怪,就在这时，我留意到，窗户那头的老爸也开始擦拭起眼泪来，明显男人的擦泪方式，干净利落不想让旁人注意到，但我是他闺女，这种细节逃不过我法眼。
　　我开始寻思着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细想了一下这一个多星期的检查，的确，里面有很多细节放到现在来想都有些不对劲：我进每一间检查室之前都是老爸或老妈先进去帮我交检查单；每次我问医生这是检查什么的时候，医生都会随便忽悠过去，并且，每次做完检查我想看结果的时候，都会被爸妈一句“结果都是直接交到主治医生那里！”来搪塞我。想着想着，我开始恐慌起来，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这一定不是什么好征兆，就在这时，
　　“小妹妹，你趴在窗台干什么？”身后传来一位年轻医生的声音，我没回头，转身就跑。
　　我来到了这层病房的前台，在一面墙上我发现了许多名字，其中一个赫然写着“甄静璇”，我估摸着这里记录着这层病房所有病人的名字，但是，让我不解的是，名字旁边除日常情况记录外，有的还标注了类似代码一样的英文字母，我找到了自己的那一栏，后面写着ALL？
　　“所有的？”就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电梯门开了，走出来一位年近50的中年男士，没多想，我赶紧凑上前去。
　　“叔叔，可以借我手机上网查个单词吗？”
　　“可以呀，查什么？”男士很爽快，立马掏出手机。
　　“A,L,L，就这个！”他按我说的编辑好输入，过了一会儿，他用很诧异的眼神望了我一眼，之后便把手机递给了我。看完屏幕上显示的东西，我整个人都不好了：“ALL，英文解释，所有的，作为医学术语，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的代号。”
　　“谢谢！”我把手机还了回去，强挤了一个笑容之后便转身向病房走去。
　　一路上，我只觉得天昏地暗，我不了解医学术语，我也不会知道它的“起因”“经过”，但，其“结果”在电视剧里却是常见的，所以，当时的我认为自己活不成了。你想象不到，这条过道不过百米，我却像走了半辈子之久。人的一生：生，老，病，死，我省去了中间的过程，直接从生跨到了死。
　　我回到了自己的床位，静静地躺下望着天花板发懵，试图用一切方法转移自己的思绪，我明白我只是在逃避现实，因为接受不了，所以当下你只能选择逃避。
　　没过多久，他们也回来了，我瞟了他们一眼：泪痕处理得很干净，只是红红的眼睛掩埋不了刚才发生过的事。既是这样，我也就顺水推舟，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幻想自己什么也没发生。
　　“璇儿，爸爸妈妈有件事要跟你说………”老爸刚开口，我侧过身子去，把被子盖了上来，
　　“老爸，我今天有些累了，你带老妈先回去吧，我现在就想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诶~~璇…”老妈还想再说些什么，
　　“我睡了，晚安，明天见！”我武断的结束了与她们的对话。老爸拍了拍老妈的肩膀，
　　“听孩子的话，走吧，孩子累了，我们也回家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完，他们便转身离开了病房，这时的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冲破堤坝的山洪，顷刻而出，直到泪水湿透了枕面我才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醒来后也不知道是几点了，灯熄了，身边的病友也都睡去了，我心里难受得慌便走到阳台透透气。白天的天气很好，晚上的星光也很是灿烂，只是，我的心灿烂不起来。我看了看下面，这里是五楼，然后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郭晓月，
　　“那天！郭晓月就是这么下去的……………你果然是阴魂不散啊！以这种方法找我来报仇吧？”，突然，我有了一个很愚蠢的想法，等你听完这个想法后也许你会看不起当时的我，只是，我想绝望的人也是有绝望的权利的，至少是在绝望的那一刻。很可惜，病房的窗户全都被防盗窗给栓死了，如此一来我也没办法往下跳，于是我又重新跑回病房。我来到了厕所，看到了眼前的水桶，不知哪来的傻气，又想继续刚才的事。于是，就这样，我给桶里打满水，紧接着，我把头伸了进去……………
　　我至今还会庆幸那次愚蠢的自杀经历，它让我在瞬间顿悟了很多东西，这听着也许让人觉得可笑，但是，我想如果我当初选择失误，那么很大可能就一气呵成了，正因为没有，所以在我大呛了一口水后，终于大彻大悟：首先，死亡的过程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轻松，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然后，死神一旦来接你，就没有然后了，你别以为还能再开启读取模式，人生不是游戏；最后，死神甚少会给人反悔的机会，所以，别在最后一刻才发现自己渴望活着！那只会引来他的嘲笑！

　　我猛烈的呛水声吵醒了病友，就在引来了他们的围观同时，也成功“勾引”来了当晚的值班医生，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是位年轻医生的声音。
　　“她好像是呛水了！”同行护士往厕所看了一眼，把我带了出来，见我头上全是水，身上也打湿了，护士姐姐似乎看出了端倪凑到值班医生耳边碎碎细语。
　　“你跟我来！”
　　我随同医生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他把身边的护士姐姐支了出去，值班室里就剩下我俩了。他随手拿起桌上的衣服盖在我的头上想给我滤干头发上的水，我在一旁惭愧的低头不语，
　　“我不管你刚刚到底想干什么，这刻起我们都不去提这件事情。现在，我只想和你分享一些东西!”
　　“我来到这家医院有6个年头了，每一天我们都见证着诸多常人无法接受的事情的发生。没有人生来就是铁石心肠的，一开始面对这些，我也完全接受不了，那段日子我时常倍感压抑…………然后，渐渐地，我习惯了，我想我习惯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我麻木了，而更多是出于我成熟了，我接受了一个事实，我是一个医生，我的职业决定了我不能逃避这些，要知道，接受往往比逃避要艰难得多，但是，一旦你真正开始接受，你就会发现，它会带给你多么强大的力量。………其实在医院的这些年头，见证过许多人做着和你刚才一样的事，他们有些成功了，有些则没有…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每当我看到那些因此而失去亲人的家属他们悲痛欲绝的呼唤着自己亲人的名字的时候，我都会倍感痛心，对，我赞同我们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死的权利，但是,在你做选择之前，你该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资格，因为自己不负责的行为让那些爱你和关心你的亲人朋友为你悲憾终生。有时候，死其实不难，难的是活着！”
　　医生把我送回了病房，在路上，我恳请他不要把刚才发生的这件事告诉我父母，他没有回复我只是要我好好休息。
　　后来，我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以我当时的年纪其实无法完全听懂医生话里想表达的全部意思，但是，其中有一个信息点敲醒了我：我自杀了，我爸妈接下来怎么办呢？后面的事我甚至不敢去想象............
　　值得一提的是，那一晚，我“加官进爵”，成功的晋升为508病房的重点看护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