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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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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宜君回到家,杨景航已经睡着了。
她亮起壁灯,伫立在床边凝视着沉睡中的丈夫。
四方脸庞,由于长年加班熬夜,脸上的皮肤显得很粗糙,随着年龄的增长倒是增添了些许成熟的男人味。
沉睡中的杨景航动了动身子,又昏睡过去。
秦宜君垂眸,关掉壁灯。
天边是浓厚的黑,整个房间瞬间坠入黑暗中,秦宜君侧身躺在床上,俩个人皆背对着背,各自入睡。
***
秦宜君穿着亘古不变的商务套装,匆匆走进御璟国际酒店,对一众打招呼的前台工作人员点头,她一直脸露微笑,从办理入住酒店的形形式式的旅客身边掠过,在总台那里接过交班工作手册,向值班人员交待今天日常事务后,径直向管理办公区的会议室楼梯走去。
转身之际,余光扫到大堂休息区,一圈暗红沙发上坐着的男人,以秦宜君的角度,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男人的头颈和肩膀。
男人身侧倒是站着好几个衣冠楚楚的精英男女,那些人正兢兢业业地给男人汇报着什么。
秦宜君收回目光继续上楼,没走几步,原本汇报着的人群突然被一言不发的男人打断,他的嗓音低醇悦耳,可声调音速又严厉锋利。
接着那群人陷入静默中,恭敬地听男人训话。
“秦姐。”
身后的声音不大,秦宜君转头望去,酒店大堂陈副理追上来,“秦姐,有突发事件。”
“怎么了?”
陈副理迅速理清思路,交待事情始末,道:“1806房的厉先生早上离开酒店前,到前台说要退房,中午再回来结账,于是我通知房务部查房,谁知房务部查房后发现厉先生的行李全部都在房间,没有整理的痕迹,而且物品比较多,摆放的也很凌乱。”
秦宜君皱眉,继续听陈副理说:“听了查房部的汇报,我立刻决定1806号的房间先不退,延迟到下午两点,看客人能不能赶回来。”说到这里,陈副理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马上就到两点了!”
秦宜君对这位厉先生有印象,他之前入住过酒店一次,前厅部和客房部的员工都说他脾气不太好,为人严肃,对酒店各方面都比较挑剔。
秦宜君暗自思忖:客人没回来,如果私自为客人收拾行李的话,依厉先生的脾气,回来后肯定会勃然大怒,认为酒店要赶他离开,何况没有收到客人让酒店人员为他收拾行李的授权,为此发生的金钱纠纷,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但不为客人退房,一旦超过下午两点钟,酒店就要多加收客人半日房费。
若对方以“告知过前台退房”为由,拒绝承担这半日房费,酒店会处于被动的状态,酒店的前厅部势必也会被投诉。
其实类似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遇过,不过大部分客人已经将行李收拾好放在房间,只需大堂经理以及楼层主管一起将客人的行李取出,将房间退掉。只是厉先生这个事情真的有点棘手了。
陈副理蹩眉,为难地开口问:“秦姐,现在怎么办?”
秦宜君思索片刻,“厉先生房间的物品原封不动,房卡终止。你去通知前台接待主管,跟他说明情况,电脑系统正常操作退房,然后房间占黄,提醒他人勿动。随后联系房务部,告知这房间先不打扫,等待客人回来。”
陈副理露出笑容,“还是秦姐有办法。”
秦宜君也笑,“去吧。”她的笑容慢慢收起,目光再次瞥向大堂休息区,那些人已经离开。
她继续一步步走上楼梯,突然间停下来,秦宜君终于回想起来了。
那个男人是前几天入住酒店,总经理和房务总监亲自接待的超级贵宾。
***
秦宜君下了出租车,往所住的小区走,五分钟的路程,今天花了十分钟,磨磨蹭蹭才到达家楼下。
整个小区灯光璀璨,她抬起头来,仰视她家所在楼层,一、二……二十一、二十二,那个窗口一片黑暗。
杨景航没回家。
她今晚也要独自守着四面墙。
原以为早就习惯了,也变得麻木了。可她仍然觉得沮丧,她必须承认,此刻的她十分难过,十分地失望。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秦宜君亮起了灯,窝在布艺沙发处,疲惫得不想再动弹。
客厅里的电视打开着,播着些什么内容,秦宜君根本不关心,只是频频抬头望向墙上挂钟的动作,泄露出她的情绪,甚至连眉梢也禁不住蹩起,晚上八点三十二分。
杨景航还没回家。
拨打他的手机显示关机。
秦宜君可悲地想,倘若有天杨景航突然失踪了,除了报警,她还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他。
她拿起矮柜上的遥控器,关掉嘈杂的电视,眸光微敛,抬头再次瞥向墙上的挂钟,双手慢慢地攥紧又松开,视线挪开,投向窗外的万家灯火。
墙壁的挂钟摆向十点正。
杨景航终于回来了,他喝了不少酒,要吐不吐的样子,似乎很难受。
秦宜君纵然心有怨言,但面对着一个醉鬼也发不出火来,何况还有杨景航的同事在。
杨景航的同事小李送杨景航回家后就要离开,秦宜君也不跟他客套,扶着杨景航进屋。
看着喝醉的杨景航,秦宜君难免要多说他两句,“你最近怎么这么多应酬,别喝那么多酒,很伤身的。”
“高兴……嗝,多喝了两杯。”杨景航扶着墙换上拖鞋,耸拉着脑袋坐到沙发处,“帮我弄醒酒汤。”
秦宜君微叹了口气,接过他递来的西装外套,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她皱着眉问:“怎么都弄到衣服上面了?”
杨景航将挂在脖子上的领带扯下,说话的语气有些急不可耐,“还能怎么弄上去的?当然是吐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你洗一下不就好了,头好痛,赶紧帮我弄醒酒汤。”
秦宜君张了张嘴,到底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毕竟他们前两天才吵过架,这会儿她实在不想再为这些事再吵一次。
杨景航窝在沙发处,闭着眼,突然“呵呵”地开怀大笑,他说:“宜君,你知道吗,有个老同学想跟我合股开公司!”
秦宜君听了陷入好几秒的沉默当中,他竟然还想着做生意的事?而且听他的口气,根本就不是商量的口吻。
她又听到杨景航道:“我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的。”
秦宜君瞅着杨景航,看着他闪耀着跃跃欲试,一副大展拳脚的神情,她就知道他沉溺于美好的幻想当中。
她忍不住泼冷水,“你上次跟你同学开了家网络公司,结果你同学卷款潜逃了,那家空架子公司的债务都要你独力承担,难道你忘了吗?”她并不是不想支持他,只是他太过容易相信别人,又没什么城府,实在不适合做生意。
杨景航怒不可遏,“我没忘!又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个混蛋一样。说到底,你就不相信我会成功!秦宜君,我问你,你是不是嫌我没出息,后悔嫁给我了?”
他竟然在问是不是后悔嫁给他……
她读大学时认识杨景航,那时年少不识愁滋味,被恋爱冲昏头脑,一毕业就嫁给他。他父母是事业单位退休职工,只有微薄的退休金可领取,能替他们付这套不足一百平的房子首期已是极限。
凭着一个“爱”字,她甘愿跟着他受苦受累,哪怕他跟别人创业失败,负债累累,也不离不弃,跟他共同承担债务,如今,他问,是不是后悔嫁给他……
秦宜君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指尖微按着额角,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
杨景航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换上轻快的语调,“妈,怎么这么晚打过来?”那头说了几句话,杨景航坐回沙发处,扭头看了眼秦宜君,对着电话应了声,“知道了,杨沁的事,宜君已经在张罗,她会看着办的,你放心吧……”
秦宜君气得不能言语,蓦地站起,冷着脸转身走。
杨景航按着手机,“你去哪里?醒酒汤还没煮呢。”
秦宜君压抑得心头烦闷,深深地吁了口气,“我去趟超市。”
杨景航应酬了电话那头几句,在她背后喊了句:“你快去快回,回来时顺便替我买包烟。”
***
秦宜君漫步在街头,空着手往家的方向走。
说去趟超市也不过是个借口,她实在不想跟杨景航吵架,何况,今天是她和杨景航的结婚周年纪念日。
虽然他忘记了。
忘记了当年的今天,正是他们结婚的日子,然而讽刺的是,他刚刚还在质问她,是不是后悔嫁给他。
杨景航,你混蛋。
夜风徐徐的吹送过来,秦宜君觉得有些冷,目光扫过宽阔的马路,竟无一人,只有两侧昏暗的街灯冷冷打下来,拖长她的影子。
忽然想起今天买的那条咖啡色底墨绿方格真丝领带,她就放在床头抽屉里,也不知道杨景航看没看到,喜不喜欢。
秦宜君慢悠悠地叹了口气,想了想,决定抄小路回去。
那条小路横亘着即将拆迁的民居楼,狭窄的小巷里每逢夜晚都会有妖艳的女人出没,她们操持着各种方言,仿佛连空气都混杂着潮湿的气息和人体的味道。
秦宜君战战兢兢地走着,穿过一条小巷,接近尽头的拐弯处猛然听到——“啊……”
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在隔壁幽暗的小巷深处传出,秦宜君的步伐骤然猛停,哭喊的声音不断,还夹带着男人的粗喘声。
秦宜君心中一惊,后悔贪图便捷抄小路回家,寂静,四下无人,那条蔓延伸向前方的小巷异常阴森。
离开这里。
秦宜君的心脏强烈地鼓动,一下下敲击她的心胸,她心急如焚,却感到无能为力,短暂的几分几秒之间,她像是思考了好几个小时般煎熬。
她想转身离开,又偏偏迟疑不决站在原地。
最终,秦宜君猛地咬唇,视线四处搜罗防身工具,那个女人的哭喊声却渐渐减弱,然后荡然无存。
秦宜君的身躯猛然轻颤,最后不可抑制,像是没经过她的同意,便自行反应地转身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