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云》月长风

1、瞳影

　　这是尘封了２０多年前的故事，隔得太久，风也寂寞了。但人总是忘不了的，即使想忘记。
　　我那时是长安花派的侍卫，本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平庸的生活，麻烦的任务。只是如今想起，那种生活也颇为怀念。
　　不知何时树丫冒出枝桠，不知何时月亮扭曲了誓言，只是默默的，默默的等待，守护着该守护的东西。即使生命插上青锋，也无所适从。这就是花派的侍卫。
　　月不西沉，不知道风吹过了岁月的痕迹，我只是默默的数着岁月的年轮，望着云雾。那种能出现心中幻想的东西，不是正好么。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还是改不掉这个习惯。天空总是纯净的，有美丽的装饰，没有肮脏，没有挣乱。
　　我不知道何时背负了宿命，罗素让我去杀个人，一个女人。当时我只是单膝跪地，低着头，不敢直视。地面冰凉刺骨，却早被我们花派侍卫一次又一次的温暖。
　　无条件的接受任务，无条件的完成任务。的确平庸，却又危险。
　　“这次任务后，我同意你脱离花派。”罗素说
　　我抬起头，抑制不住兴奋，身体在颤抖，灵魂快要挣脱。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罗素，蒙着半张脸，下巴却在滴血，眼睛也在滴血。可怖，却依然注视着。
　　这便是我们一直守护着的人，我不禁有些恍惚，这20年来我居然守护着一个魔鬼。
　　“我很丑，对吧。”罗素笑的疯狂
　　我低下头，手指因用力而发白，骨头咔哧咔哧的响着。
　　“你不用这样，这次过后你便是自由的了。”
　　“杀谁？”
　　“黎倩”
　　“黎倩？”
　　“恩，她是南山黎长歌的女儿。”罗素掩下眉角。
　　“明白了，完成后。记住你的承诺。
　　多少年来，风还是这样肆无忌惮的飘过，带走落叶，带走思念。花丛的味道依稀的醉了，蜂蝶飞舞。我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怎样的，但我明白，我喜欢这种感觉。要是有天能自由自在的躺在草上，静静的看着云朵成幻想，看风带过思念。该是多好的。
　　南山黎家在川内也算是名门，而那黎倩也是落落出水的美人。今日算是大日子，黎家在成安县新办了家酒楼，名为山河居。黎家大小姐也会到场，为酒楼开张庆贺。
　　“据说，今日山河楼开业，那黎大小姐黎美人也会到场。”
　　“都传南山黎倩是川内第一美女，今日定要一睹芳容。”
　　我便是随着这流言，一路寻至此。
　　成安县今日天公却不作美，飘着绵绵细雨。但气氛却未受到丝毫影响，一路张灯结彩，鞭炮齐鸣。我站在高楼冷漠的看着，一路一路的人马。
　　忽的，人声鼎沸，一群侍卫簇拥着花轿行了，路旁行人顿时不能自已，均是想见识下这川中第一美女。侍卫急忙拔出刀剑，防着行人。出乎意料，娇中人儿，莲步轻踏，拨开半掩珠帘。
　　巧笑倩兮，双瞳剪水，只觉一刹，流风回雪。
　　“怎么会是她，为什么？她叫黎倩？”我蹲坐在屋顶，灵魂又开始颤抖。风吹过我的额头。瞭起半缕发丝＂
　　＂各位乡亲，今日是山河楼开业大吉，今晚山河楼会举行庆典，还望到时光临。日后我们黎家在成安行事，还请各位乡亲多加关照。”
　　天籁传来，惹得凡尘几处翻滚。
　　成安县的乡亲们见的如此美人，又毫无小姐架子，自然颇为叫好。
　　忽然，她向屋顶上的我轻撇一眼，仿佛天荒地老，沧海桑田。我兀的不知身在何处，仿佛还依稀荡漾着飘在眼前的火苗。和那个整天吵闹着回家的女孩。
　　也许，我真不是做杀手的料。我立马飞鸽传书，告诉罗素，这任务不做了。甘愿回来受罚。珍视的人，永远比被珍视的好。
　　月亮高挂墨夜，除了那轮善变的月，吞噬了所有思念。一片，一片的花瓣碎在桌上。我却来不及捏在手心。
　　罗素传回话，说若是我不做，会有人做的。
　　我心一紧，抽起随身佩剑便向着山河楼奔去。我不知道珍视是什么感觉，但现在的我却是十分的疼，入骨的错误，为什么我的一生会这样度过。我也是希望拥有感情的。即使是恨，也是好的。徘徊在杀人与被杀之间的感觉早已使我麻痹不仁。我想找回真正的自己，也许就在这次。
　　焰火包裹着新楼，山河楼三个金漆的大字被照得通亮。黎倩背倚凭栏处，挥指弹奏着曲目。坐下的人听的痴了，看到她我的心似乎也安定了许多。这便是念么？
　　我在树枝上，数着今晚的星星，绵延到天外，寄托着思念的地方。
　　宴会结束了，人们也恋恋不舍的离去，黎倩早已不见了踪迹，就像原先还星光灿烂的月夜，如今早已不见。徒留一轮寂寞。
　　庭院中，我见到了她，也许十年来唯一的一次。不知道，是身处地狱还是天堂，被幸福笼罩，寸步难行。
　　“离大哥，果然是你。”
　　花离，哼，多久没人这样叫过我了，只是潜行在黑暗中的人啊，不自主的忘记了姓名。
　　“恩，你长大了啊”
　　“黎大哥也是啊。”
　　“大哥有空吗，陪我走走么？”
　　我的确吃惊，从没有人能够和我一起。
　　“嗯”
　　“大哥，你还记得当年将我从火场救出来么。”
　　“嗯，啊，为什么突然提起这。陈年旧事了。”
　　“就那次，我知道我心中便再也住不得他人了。”
　　“黎倩，你知道吗？我是个身不由己的人。”
　　“我补管这么多，我要能拥着你。我便满足了。”黎倩张着双臂，伏在耳边。这一刻，是幸福的啊。
　　“对不起，我的命便如同这月，永远不会有圆满的一日。”抬头望着寒月，似乎能想起令人高兴的事。
　　“不，从今日起，你的命属于你自己。”
　　一抹血色漂浮在眼前，手中的湿润感早已让我颤抖不堪。为什么，我的幸福总是从痛苦开始的。哈哈，我是个徘徊在孤独空地上的人。
　　记得罗素的回答，会有人帮我做的，我明白了，原来这样啊。
　　终于明白一句话了：“思念着你的人所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归宿。”
　　这岁月也是如此。
　　那日后，罗素允我脱离了花派，我没有拿走我的剑。因为那剑染上了所珍视人的鲜血。我做了个说书人，我走过了以前一直想去的地方。记录着一个又一个故事，然后说给人们听。
　　真是这样的，在意他人的故事，其实只是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师傅，这就是师娘的墓吗”
　　“嗯啊。”
　　天上那轮月越来越圆满了啊，只是总缺了群星的烘托。
　　不知何时树丫冒出枝桠，不知何时月亮扭曲了誓言，只是默默的，默默的等待，守护着该守护的东西。
　　“你啊，黎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