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窗外有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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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儿问我“流星嫁纱”是不是我的设计时，我茫然了。她期待的眼神让我不知所措。半晌，我才轻轻地答道，我已经封笔了。伞儿一瞬间又急又沮丧。
我呷了一口咖啡，说我累了，想早点休息。她点点头，轻轻带上了房门。
我望向窗外的夜空，不再明澈，笼罩着若有似无的雾霭。我记得很多年前的星空并不是这样子的。然而谁又能说得出几年前的天是怎样的呢。
伞儿又来敲门。我说我已经睡了。然后听见她犹犹豫豫的声音，少爷来了。
叶黎涛拍门说开门。
像是命令。而我却不知道曾几何时，麻木地听从这样的命令。我不想去反对什么，似乎已经没有当年的主见了。
我问有事么？他一把推开门，朝房里张望，问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干吗？干吗撒谎说已经睡了？
就像这样，我总是如同犯人般被他审问。
于是我乖乖地答道我正准备睡。
他的语气平和下来，是么，那早点睡吧，以后不许再锁门了，知道吗？我轻轻颔首，目送他离开。伞儿抱歉地看看我，紧跟上去。
回过身时，我哭了。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哭了，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突然……瞥见日历：7月31日。原来是7月31日。是他的生日。难怪我会不由自主地哭泣。
流星嫁纱……
我拼命地翻箱倒柜，寻出压在箱底多年的这件嫁纱。空灵。轻盈。飘逸。并且圣洁。可是就从我封笔开始，它就尘封在箱底，像努力被忘记的旧相片。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它重见星空。
我抚着，轻轻地呢喃，为什么会有你呢……
不该有你的。既然不能穿上你嫁给爱的人，那你又何必尴尬地存在呢。也许曾经，你是有过存在的理由，可是今天，你真的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留存在这里了……
我用尽全力撕扯，看它一条一条从指尖滑落。都过去了。我突然发现这么多年不止一次这么对自己说过，可却总忘不了。
要怎么过去呢。故事的主角时刻都出现在眼前。他们的光影时刻都在提醒我过去。我要怎么过去。
这就是魔鬼大厦给我的诅咒吗？可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不是其他人，譬如伞儿。我并不希望伞儿有事。可我不明白，这幢大厦百余女人，为什么受诅咒的人只有我。
阳台上满是不锈钢防盗栏杆。说防盗是骗人的。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不想让囚禁在这儿的人失去解脱的机会。而那个被囚禁的人，就是我。
我趴在条杆上向下看，深邃。有灯闪烁。鬼魅。我突然有要跳下去的冲动。我似乎能感觉到那种鬼魅对我的召唤。那盏灯，那盏灯是指引我找到启明星的神灯吗？
我终于还是把自己拉回来了。囚禁中的人没有解脱的资格。我跌坐在冰凉彻骨的地上，风灌满了我宽大的睡袍。原来我没有解脱的权力。
没有选择生或死的权利，甚至选择说是或不是的权利都没有。从被带回这儿的那刻起，我已经失去了权利。生命掌控在他的手中，也许这是我为什么活了这么久的唯一原因。
我抱着膝盖想要是这个城市被笼上一层黑暗，我就可以选择了吧。要是这幢大厦被摧毁了，我就可以选择了吧。
夏夜凉风阵阵而来。是太平洋上来的风呢。我甚至能感觉到温暖。风，你是从新加坡来的么？是的，一定是的。要不然我怎么会感觉到久违的气息呢！那独属于他的气息！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右边阳台上，条杆外面的人怒吼。
我流着眼泪笑了，我在这儿干什么。我在这儿幻想死亡啊。我知道你不让我死的原因。我知道你要折磨我，要我这样感受自己的生命力在思念他中一滴一滴地逝去。你好狠啊。我已经饱受折磨了，可是为什么这么多的折磨都换不回来一个死亡呢？
回去！疯子！
你终于发怒了么？你终于喊我疯子了。愤怒地。呵呵，我很高兴。很高兴你又怒吼了。是，我是疯子。被你逼疯的疯子。
我打开怀抱，伸直了双腿平躺下来。被条杆一格一格规划好的夜空其实也很美呢。
他甩上门，急匆匆地过来，从他自由的阳台愤怒地赶到我的囚牢里来。他硕大的脚出现在视野中。
你也来赏月么？可惜今晚不是月圆之夜。我笑道。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疯子。他刚毅的脚踩上我的肩膀。好痛。可我咧嘴笑了。我不会输给你的。就算这样。
躺下来吧。我说，这里的星空虽然残破，但却很美呢。
他躺到我身边，说原来这就是你的星空。
我笑着不语。
他咯咯地笑着说好美啊，怪不得我拼命地要占有一辈子。
我放肆地哈哈大笑，然后敛回笑容，说做梦。
他唰地坐起来。眼睛里有我清高的笑容，清清楚楚地说着三个字，你，不，配。
他起身，拭去身上点点尘土，说如果你的心我占有了，还怕这片天不是我的么？我一笑说可惜都不可能。他说我相信这个世界有奇迹。我说而我恰恰怨恨奇迹，即使上帝让它发生，我也会扼杀在萌芽中的。
他凝视我的眼眸，他的眼睛有如一团清澈的暮霭。化开后就成了一团雾气。他站在风中，眼泪一朵一朵地凋落。
你没有理由哭的。我说。
怎么没有？他冷笑说，我在为你悲泣啊。你真可怜。难道你不知道，如果我占有不了它，我会拼命毁了它吗？
风吹过，我的眼泪簌簌而下。
可怜的是你。我说，因为你早已毁了它。所以，你再也得不到它了。
他的脸色骤然惨白。
我…要回去睡了。他匆匆逃开。
我对着他的背影轻声说晚安。
囚牢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说，风儿，能帮我传句话么？告诉新加坡的他，说，我被折磨得好痛，好痛。一阵风过，窗帘被掀起。我忘了，风儿，你要去北方，回不去新加坡了。你回不去，就如同我回不去一样。
那么，那么，你有捎来他的话么？应该除了他温热的气息外还有别的话啊……他，好吗……
他好吧，他应该要很好的才对呀。很好地生活，很好地在他的T台上走下去，而我，只能点缀在他脚步已经挪过去的路上，那段日子是艰难的，再也不会出现的快乐。我不再期待我的遗志可以延伸到他遥远的未来，路的尽头了。我的期待给予他的只有伤。纵使结上厚厚的痂，也没有办法愈合的伤。
那么，他的伤还痛吗？叶黎涛下手很重吧。过了这么多年，他还痛吗？对不起，我以为涛只会对我动手，我没有想到他会伤害你，对不起……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流进一股一股的东西，好久，没有这样子的感觉了。是记忆，记忆又一次复苏了。我仿佛听到他的声音……这一次，它有醒几分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窗外有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