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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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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干净而强势,皑皑白雪沉甸甸地压住枝头。
元旦过后,第三次下雪的时候,期末考试也到了。
黎明前的天总是最黑暗的,不仅仅对学生们,也对她。
昔眠眠拖着沉重的步伐,老牛耕地一样,苟延残喘地步入教室。
知人知面不知心……知人知面不知心……
学生们早已占据各自的“有利地形”,有的安稳有的心慌,坐等监考老师的到来。看到昔眠眠,大家不禁有些傻眼,平日里那个强悍的昔老师哪里去了?
她把文件袋放到讲台上,转身拿粉笔在黑板上写考试时间。
呜呜……手臂都抬不起来……最后只好在脑门前写了个谁也看不见的东西。
拿粉笔写字还戴手套,这昔老师今天也太怕冷了吧?
有人还在翻书有人窃窃私语,梁辰昔走进来的时候,教室立刻安静,学生们都盯他看。
大家没想到他会来监考,准备充足的人很高兴,想耍小聪明的开始哭丧起脸,小字条被他抓住的话,他不会留情面的。
女生依然发花痴。
他今天穿黑色毛呢短大衣,双手分别插在口袋里面,在门口一站,所有的光辉都被他夺了去,根本就像成功的企业家。
哦不,企业家笑起来很奸很市侩,但小辰辰不,他看到昔老师,微笑的表情像天使。
昔!?不会,他们两个是对头,他一定只是看她无端落魄的样子很舒服罢了。我们看到她落魄的样子也很舒服。
昔眠眠低头慢慢地拆牛皮纸袋,目光偷偷游移。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没天理啊,他是老师,老师不是应该很柔弱的吗……他是律师,律师不是应该只会动动嘴皮子吗……
明明都是体力不支的人去干的行业,为什么——为什么——
她有种无言的挫败感,却又想象游戏里的Q版小美眉那样急得跳脚。
他走上讲台,让大家交书本,她乘机抱着袋子离开,走到第一排空桌子前,装作要分发试卷的样子。
她要数试卷,只得把手套摘下。
本来嘛,人心虚的时候欲盖反而弥彰,她要是不戴手套,谁也不会去注意她的手,现在她素手一现,一百来只眼睛全都对准她。
哦,多了枚钻戒啊,没什么大不了。莫非结婚了?你又不是明星,结就结好了。
男生可能会有点感慨,但小男生向来用情不专,哪怕她真的结婚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
她抽出一张纸,反手“啪”地搁到讲台上,“你签一下。”
梁辰昔看了一眼,是要主考老师写的纪录,他手懒不想写,小声对她的背影说:“你能帮我写吗,昔老师?你知道我的手这几天……”
她愿意立刻转身对他跪下。天、哪,我错了,大爷你饶过我吧。
他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女生们担心地看向他。
他继续无辜地说:“你知道这几天工作量太大,唉……不单是手,浑身上下这会儿还很酸痛……”
对,他有两份工作平时一定要写很多东西,不过没有受伤就好。女生们如释重负。喂,你这个女人帮我们小辰辰写一下会怎样?
昔眠眠想,她一定是小时候欺负他太狠了,才遭到此报。
工作!他竟然用“工作”这么高贵的词来掩盖他的——
天使魔鬼、天使魔鬼啊……
刷刷刷,她快速把试卷分传下去,回头走上讲台,挥笔签字,签完就走,负手巡考。从头到尾,一蹴而就,潇洒无比。
只是脸儿微红。
噔、噔、噔、噔、噔……答、答、答、答、答……
十分钟过去,来回都是她的马蹄声。
第若干次回身面对讲台时,她终于不耐地对上他的眼。
不要看我,看学生!
他一派优雅地右手托腮,笑得腻是好看,明知道她眼里传递的讯息,还是盯着她。
受不了他,她走上讲台,在铺开的报纸上写——
你敬业点好不好?
他手不“酸”了,也拿笔在后面写——
你的鞋子声音会影响他们发挥的。不过你走来走去,我更想看你。
那我不走,你去转。
在这里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待会儿巡考的头头来查的,不转会被扣工资。
他来的时候再下去也不迟。乖不怕,有我在。
……服了你。
昔眠。
嗯?她没动笔,斜眼看他,却只能刚好看到他的高领毛衣,那是她买的毛衣呢……让她直想环上他的脖子在他颈间磨蹭……
他继续写——
你好香。
无聊。
怎么办?我现在就想吻你,就想抱你,就想——
她看不下去,笔扔掉,踉跄着逃下讲台,状似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马蹄声荼毒学生们的耳朵。
真可爱。他心情好得很,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左手拿上讲台,双手抱拳托住下巴看报纸上几乎一模一样的字迹。
从小,大家就说他们是天生一对了。
左手无名指上一轮柔和的铂金光泽,震慑住了考试还不忘偷偷看他的学生们。
不、会、吧!?——电闪雷鸣,天空瞬间乌云满布,继而全黑。
她结婚了,当然会戴戒指,但可怕的是,他居然也戴了——戴了——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女生几乎都扔掉笔罢考,恨不得当场捶胸顿足,飙泪。
“呜呜……”还真有一个难过地哭出来了。
“怎么了?”昔眠眠吓得走过去问她。
她讨厌她她讨厌她!“呜呜呜……是……试卷太难了……”
“不要慌,慢慢写,只要不要空题就行,问题不大。”她柔声安慰。
他的卖身契都在你手上了还能怎么慢慢来啊!?像得了传染病似的,好几个女生也都跟着哭起来。
她手足无措,他们不都有小抄的吗——小抄都不管用!?她暗骂是教研室哪个变态老师出的卷子。
稍微还能正常一点的学生,想到刚才他和她在讲台上的那一幕,也不觉得有多惊讶。
很早以前就感觉到了,两个人,平时很对立,但在一张讲台后,看起来还真蛮相配的。
哎?他们以前该不会是同座位吧?
陈昔眠。
你不听课想干嘛?
长大以后,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当我的老——
你的老什么?写啊。
“笨蛋。”他气急骂道。
“……”
“梁辰昔眠!你们两个,上课老是不专心,今天非罚不可!”
想当年小学老师热爱体罚,两个小的被拎到走廊上。
寒风中,他和她,冻得哆嗦。
“手套。”她悄悄说话,小嫩手从左边外套口袋里摸出红色羊毛手套一只,递出——
站她左边的梁辰昔默默看她,右手接过手套,左手抓住她的手,帮她戴好——
他误会了她的意思,她噘嘴,傻乎乎地又从右边口袋里掏出另一只,再递给他——
从来都以为她把他当男仆使唤,同样的动作,再演一次——
小昔眠嘴噘得像小松鼠,不甘心地把右手上的手套摘下,从身后绕过,塞到他手里。
他了了,脸红掉,低头,戴上。
然后,冷风呼呼中,他们静静地观看冰河日落。
这是一副两只相连的手套,红毛线挂在他和她手中间。
后来,千山万水的距离,系住他们的,就是这根红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