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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0章第1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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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真的,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人,虽然自己已经要尽力将他忘掉。
那是个会摸着我的头大声说笑来逗我开心,并在假期时带着我、妈妈还有妹妹出去玩的男人。
他愿意躬下身子给妹妹当马骑,也能昂着头告诉我要做一个男子汉。
他是这样的一位父亲。
我想我应该会很爱他,但前提是上述所有事不是一年半载才发生一两次。
他总是不在家,「出差」在外。
每次,走之前,他都会惯例似得说『很快就会回来,要礼物吗?』
然后,便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只留下满屋的落寞和长久的等待,久到他的身影几乎要从脑海中淡去。
每每向他许下想要的礼物,我们便满怀希望的念着,待激动与兴奋渐渐散去后,再习惯没有他的生活。尔后的某一天他又突然拎着大包小包出现。
开心地比划着我和妹妹的身高,再笑着递来精致到夸张的礼物,即使我们只增长了一两公分,他也会露出雀跃般的表情,仿佛享受着家庭的温暖。
再然后,又转身离去。
如此反复,也不过几次而已。
也曾抱怨过他停留的过于短暂,他也只是笑笑,然后依旧来去匆匆。
『我讨厌他』我拿着红色的水笔在纸上胡乱涂鸦泄愤。
『你讨厌的并不是他,而是他不能陪着你成长这件事,所以,从本质上来讲,你是爱他,并渴望他关心的』
比我小一岁多的安盯着我的手,有些落井下石地说。
有很多事,即使他人不喜欢,她也非要说穿。
或许是见我没有反应,她又补充道『我大概也是』
不管怎样,他不在的时间才是正常生活,所以平时我都很努力地不去想他。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他就要回来了。
时隔三年。
◇
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说不清好坏,只能确定结局并不圆满,因为浑身都残留着噩梦刚醒般的乏累。
当我再试图回想起这个梦时,却发现已经连些许片段都不剩了。
算了,天还没亮,继续睡吧。
◇
『——--——--——--——--——--——』
什么声音?
『叮呤呤呤呤呤呤——————』
上足发条的闹钟没命地叫唤着。
『叮呤呤呤呤呤呤——————』
吵死了,安静点。
手伸向床头,却摸了个空。
『叮呤呤呤呤呤呤——————』
像是在嘲笑我一般,继续闹响着,一副我不起就绝不罢休的架势。
『真麻烦』
我只好凭着感觉摸向声源处,关掉了闹钟。
如果没记错的话,闹铃是定在七点半,而到校时间是在八点半之前。也就是说,还可以再闭目养神一会儿。
『啪——咔』
嗯?刚才有什么声音吗?
接下来,应该是撞击面部的竹枕,高分贝的摇滚乐,以及一旁仿佛阴谋得逞般的笑脸。
才怪。
比起想象,现实要安稳许多。
真是奇怪了。
奇怪的并不是现实与想象不符,而是我会这么想。
两个月来房门都有在睡前注意锁上,安就算会飞也有防盗窗拦着。
不对,她现在应该已经去学校了。
所以,不要去管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奇怪念头,抓紧时间再补一下眠吧。
更何况,也不会有人无聊到在开学第一天就跑来找我麻烦。
『呜啊——』
好吧,订正一下,确实有。
面部传来清晰的痛感,与竹枕直接撞击的鼻子像是被割掉了一半,火辣辣得带刺;Nirvana乐队的经典乐曲在耳边炸响,震得还未清醒的脑袋一阵发麻。触觉和听觉几乎同时受到了「攻击」。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捂着嘴站在房间角落,光从眼部就能看出她的不怀好意。
果然,我太低估她了……
这下好了,现实与想象完全相同了。
这就是所谓的兄妹间的心有灵犀吗?
开什么玩笑……我们又不是双胞胎。
『喂喂!我说你,难道不应该再惊讶一点么!真亏我放弃早晨的大好时光,特地赶来将你从睡梦中唤醒。我爱赖床的兄长大人你却毫无表示,好歹演场戏让妹妹我开心一下麻』
眼前的人强行表现出一脸不满,愤愤地望着我,撅着嘴发泄着情绪。
这就是我那无法让人省心的妹妹安,虽然曾经是一个乖巧可爱略有些顽皮的孩子,但现在看来那也只限于曾经了。在听话的外表逐渐隐退的同时,她那狡猾的小恶魔一样的本质也高歌着展露出来。讨人厌的捉弄已经不算什么了,真正难缠的是她不动声色阴人的恶趣味。
也正因为如此,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
『废话,我可不是你的小丑。老实交代,怎么进来的』
撇去「你这个时间为什么不在学校」「你的良心还能迫使你自称妹妹呀我真是感动」这些无意义的吐槽,挑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提出。
我坐起身,将竹枕扔回去,瞪着她又补充了一句。
『可不要说「备用钥匙藏在沙发夹层下很好找」这种鬼话,没人会信的』
『咦?还有备用钥匙这种东西?我还以为一定会被你毁掉……好吧,我明白了,我会好好搜索的,利用你这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信息』
安微微侧身闪过竹枕,答非所问地嘟囔着。
『你的表情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怨念,搞得好像我在欺负你……虽然宽宏大量如我是不会介意的……!嗯?你刚才在问什么?门锁?』
她抓了抓头,像是刚刚才终于注意到我的提问。
『要说的话,你房间的门实在弱爆了老哥,只要从四十五度角斜踢一下,它就会像炮姐脚下的自动贩卖机一样正常工作……』
『……也就是说……它报废了?下地狱吧安』
虽然不太明白后面那一大串是些什么,不过这一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这个恶魔居然也对我的门锁出手了,果然还是给我快点去死吧。
『不过,那样做的话估计结果会比较惨烈,并有着不确定性,还可能会早早地将你吵醒,所以不值得提倡……』
仿佛大清早随意地打扰别人也是可以理直气壮地炫耀的事一般,她抱着不算恶劣但足以激怒我的态度继续说下去。
『……因此呢,我只是将门把手向上抬起一公分左右,然后再转动,门先生就敞开怀抱迎接我了』
一脸让人气不打一处出的坦然,她的神情自然得就像在诉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但是她所说的这种话理所当然是不可信的。
『你当锁匠是白痴啊……比起这种解释,我更愿意相信第一种方法』
『哎~~!难道我亲爱的兄长大人是位唯心主义者?不会吧,你看,门锁还好好的挂在门上呢。还是说刚才那一下把你打蒙了,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那样的话还真是对不起了』
安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毫无诚意地道着歉。
虽然也没必要计较就是了,因为这是常态。
不过……
『还是请给我把称呼改一改,总被你这么叫怪恶心的,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会掉下来』
『是么,我怎么没看到……原来我家兄长词汇这么贫乏,说话都要用老掉渣的梗……算了不扯这个了』
说道正事,她的口气才转变过来。
『母上大人今天出差检查去了,估计要有几天才回来,我们中午饭找小童,晚上就去外婆家,你没有意见吧?』
『老麻烦别人也不好……中午在学校也可以解决的』
老实说,我确实不好意思只为蹭饭而三番五次地打扰他人,尤其是在被打扰的她从来没抱怨过的情况下,可是显然安不是这么想的。
『啊啊,如果你乐意烧钱去体验中午留校生的生活,我是绝对不会介意的。虽然听说你们初中部食堂的食物难吃到令人反胃,明明量不够却每天都有大量饭菜被倒掉。还有啊……』
『无关紧要的话就此打住,我要换衣服了』
为了打断她的长篇大论,我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出去。
本来就不多的预留时间经她这么一折腾,就更是所剩无几。
加快进度。
不能第一天就迟到,也不该让童慧颖等太久。
不对,刚才好像有什么不协调之处,但究竟是什么呢?
纠结地思索着,原本已晃出房间的人又探回了脑袋。
『怎么说呢,虽然现在才刚到六点半,但拖太久的话,可对不住这么早就赶来帮我们做早饭的小童哟』
轻飘飘的话语从房门口传过来,带着一丝戏弄的意味。
『哈?』
一瞬间,仿佛听到了理智断线的声音。
『—--——-———-—---———-—-———-———-——----—--——-————』
◇
地点从卧室转移到客厅,落地窗半掩着的窗帘被风推开,几缕晨光斜射入昏暗的空间,斑斑点点地洒在餐桌上。
坐在我右手边的安十分没教养地敲着二郎腿,用筷子有节奏地敲打碗边。她皱紧眉头不停嘀咕,声音像是由鼻子发出的,懒洋洋而又有些含混不清。
『我说,虽然大清早巨吼不算犯法不用坐牢,但打扰邻居休息的话多多少少也会有些不良影响,所以以后请注意一点形象啊老哥』
安一副「我在教育你给我听好了」的嘴脸,叫人气不打一处出。
你以为这是因为谁啊。
『啊啊,那么一大早就跑来叨扰亲人休息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呢?』
我抽了抽鼻子,针锋相对。
『我们是一家人,你作为兄长理应包容一下妹妹的任性;可外人不见得就能包容你,理解吗?』
理所当然似地,她这么答道,同时挑了挑那过于细巧的眉毛。
『驳回!我可没有包容你的厚脸皮的义务。想想你自己的年龄,都多大了还要任性,说出来都不嫌丢人』
『性格与年龄无关,这点请记好,更何况我年龄再大都比你小,老,哥』
她笑出了声,像是得理了一般,挑衅似地抬了抬下巴。
我也不由得嗤笑,张口讽刺回去。
『偷换概念到是你所擅长的,满口谬论都不需要打草稿』
『我都说啦……』
安似乎还想反驳什么,叫嚣了一半就被打断。
『那个啊……我觉得吧,其实早点起,好好享受早餐和清晨时光也不坏,没必要把气氛搞得和辩论场一样,不是吗?』
新插入的声音软绵绵的,却带有些不由分说的强硬。两种完全相反的质感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坐在桌子另一边的人小心地捋了捋耳边的头发,见我们不再争执,便安下心来抚了抚胸。
『真是的,小兀和小安总是这样,明明不小了还总为这类事吵架,不像话。这种时候相互道个歉不就好了』
这个穿着白色帽衫的橙发女生便是之前提到的童慧颖。因为父母关系,我们从小就认识,家又住得近,因此她常常过来帮忙。尤其是在老妈也因公出差时,我和安的伙食问题就几乎全靠她来解决。
虽然正常情况下是个很好的人,但倘若不小心惹她生气的话……也会变得很可怕就是了。
所以在这种时候,果然还是乖乖地说声对不起会比较好。
『啊,抱歉,刚才是起床气,我现在已经清醒了』
我迅速地拍了拍两颊,低下头。
『没错没错,吃面,再不吃就要糊掉啦,烂面可不好吃』
安也识趣地没再多说,简单地催促后便呼哧呼哧地吸起了面汤。
今天的早餐是用昨晚剩的鱼汤烩的挂面和煎得焦黄的鸡蛋,尽管比不上豪华的英式早点,但也较平日的白开水加面包片要丰盛得多。时间又不紧张,自然要满怀感恩之心地细细品尝。
◇
小学的作息时间不同,安狼吞虎咽完就急着赶向学校去。
我端着沾满汤渍油污的碗碟慢悠悠地晃向厨房,童慧颖有些吃惊地跟了过来。
『唉?小兀是要洗碗吗?那个,应该知道方法吧』
『当然……你的书包还在家,这里就交给我』
我尽量让自己说得自然些,然后为了打消她的顾虑,又补充了一句。
『洗碗这种小事我还是做得来的』
『是么……』她好像依然不放心的样子『不可以打碎碗碟哦』
『唔……我知道了。你啊,太过废话会变得像老妈子一样哪』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这好像已经变成了习惯性动作。
『哎?这么说话很过分耶!要不是阿姨拜托过我才懒得管你们』她不满地揉了揉太阳穴,却又兀自笑了出来『哈……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了。嗯,那我先回去,在大门口等你』
她舔了舔嘴角——那里沾了一小块佐料,转身离开了。
说起来,好像从很小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精力旺盛的我和安总以捉弄她为乐,一天到晚都闲不下来。现在想想,当时的我们几乎用尽了两个孩子所能想到的全部点子,每天都能折腾出新花样来。可是,不论我们怎么欺负,她都从不生气,哪怕抱怨或不满,也一次都没有过。甚至有时明知道是陷阱,还故意一头栽进去,装作被骗的样子。
反倒是在我和安闯了祸的时候,会站出来帮我们向大人说情,事后再狠狠地把我们训一顿,难得地冲我们发一次火。
某件事发生之后,我和安才像是终于懂事了一般,自觉不再找她的麻烦。
不过,我们依然总是被她照顾着。
『呜哇——』
随着一声钝响,手上一空,原本用来盛煎蛋的碟子就这么化成了我脚边的一摊碎片。
嗯……之前说什么来着的。
——『不可以打碎碗碟哦』——
果然,托她的福,我也好安也好都变得越来越像废物了。
◇
匆匆忙忙地收拾了碎片,清洗了碗碟,出门时才发现我停在车库里的那辆橘红色变速不见了——显然是被安骑走的。
方便起见,我在家钥匙向来都挂在车上,因此安在上学来不及时就常常以此代步。
『明明小学不允许骑车』
小声地抱怨着,但也只好慢跑向学校。
◇
在小区门口的地方,碰到了一个应该已经先行离去的人。
『啊,童慧颖,还没走吗?』
清理厨房浪费了不少时间,所以本以为在到校前都不会遇上。
『嘿嘿,那是当然,因为说好了在门口等你』
她开心地挠着头发,似乎并没有为我的「迟到」而生气。
『咦』是我搞错了吗『「大门口」难道指的不是学校……』
『肯定不是吧,到了学校再等你那还有意义吗』
她眯着眼睛斜视过来,让人觉得仿佛提问的我才是笨蛋一般。
『也是……』
『对了!你看这个!入~学~礼~物~哦』
快速地将话题带过,她开心地侧身向我展示身后的东西。
那是一款小巧的女式自行车,车身呈优美的曲线,刻意调低的坐垫和车笼头上印着花,崭新的银白色主体在阳光下略显刺眼,车轮很细,但整个轮盘却足够的大,与童慧颖以前拥有的那辆——几乎与小孩子练骑时所用的玩具车无异,在马路上总能成功提高回头率的超小车型——形成鲜明对比。
『入学礼物啊……』
大脑卡壳了约两秒才反应过来。
童慧颖的成绩一直不是太好,即使她有足够认真地学习,却只能维持在班级中游——想到这,平时不怎么用工,总爱在考前临时抱佛脚但依然能获得较高名次的我就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而她又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证书奖状,差点被现在的中学拒之门外。而她的父母想方设法让她参加了入学考试,因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处在其他二三流中学的糟糕环境下。
然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她不仅顺利地通过了考试,还获得了1000元的奖学金。一家人都陷入了狂喜中,当晚就在她家举办了「庆功宴」。
到现在,我都记得那天她父亲手中摇晃的酒杯,和酒液一样涨得通红的脸,以及脸上一条条舒展开的皱纹。
尽管家里并不富裕,这位平时都竭尽所能节省开支的父亲还是为女儿准备了足够丰厚的入学礼物,像是新的文具袋、正常女生都拥有复数个的漂亮笔记本、可以自动出芯的考试专用铅字笔之类的普通礼物,一只童慧颖央求了大半年的花斑幼猫这种特殊礼物,大概还包括眼前这个超大型礼物。
『那……好歹给些评价啊』
她因不满而嘟起了嘴,却又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瞪大了双眼,视线直直落在我腕上的防水表上。
『呜哇!都……这个时间了!在不赶快的话……』
她紧张且迅速地跨上车,歪歪扭扭地骑了两步远后,才发现车蹬未抬起,又慌忙停下车把它关闭。
我看着她上述举动,强行压制住想要笑出来的冲动,快步追上已驶远的她。
『喂……你听我说……』
『小兀也要快一点,要我带你吗』
『啊?不用,谢了……不,等等,别骑那么快……』
『第一天就迟到可不行』
『不是那个意思……你忘了,我又把手表调快十分钟的习惯』
『唉?』
她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未反应过来而分了神,车笼头猛地歪向我。
『呜哇——』
『小,小心!』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拼命地避让后,却还是,相当完美地撞在了一起。
『痛……』
耳边传来软软糯糯的声音。
压在身上的自行车远比想象中更轻,大部分重量感来自于伏在车上的另一个人。她快速地撑着自行车站了起来,以相当夸张的表情盯着我的右腿。
『对……对不起,唔……那个,伤得很重么』
我顺着她的视线向下看去,才发现膝盖以下都肿了起来,还有两块红里带黑的淤青。
虽然看上去相当惨烈,但却意外的没有任何痛感。
仿佛是因为摔得太猛而导致神经麻木了,或是反射弧的哪一环出了什么问题,肿胀的小腿好像不属于我的身体一般,没有给大脑送来任何信号。
一点异样也没有。
正因为此,才显得格外诡异。
就像是玩偶被拆下的四肢,死者萎缩僵硬的躯干,被粗暴地绞在一起,强行硬凑成不完整的模型。
一瞬间有了这样奇怪的想法,不正常的灵感开始往外涌。
还是不要去深究的好。
扶着童慧颖的车子狼狈地站起身,延迟的感官在这时才终于得以恢复,裹覆般的钝痛顺着传感神经爬了上来,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没事吗……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对面的人好像更加慌乱了,手忙脚乱地翻着挎包。
『虽然看起来似乎没有伤到筋骨,但还是处理一下的好……啊,找到了,这个』
她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喷罐,咔楞咔楞地摇了两下。
『站着不要动……一下就好』
『又没破皮……』
虽然想拒绝,但她已经开始了。
熟练地喷匀药膏,再翻出纱布和绷带打上十字。动作和神态都与小时候一模一样,就连随身携带包扎用具的习惯也是。
看她快速地完成手头的工作,我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笨拙地吐出几个音节。
『啊……谢了……』
『什么谢不谢的,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礼貌』
她站直身子,抬起头,似乎是愣了一两秒,又在下一瞬间迅速地把头低下。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奇怪的脸…………总之就是习惯啦,习惯什么的……』
她小声地嘟囔着,字节咬得不算清晰,有几句话就这样模糊地漏了过来。
『啥?』
即使我发出了疑惑的口音,她也没再作什么其他的解释。
我的表情,会很奇怪吗?
人的表情再奇怪也不会差到哪去,总不可能像蓝精灵或者尼斯湖水怪那样吧。
还是说是脸色的问题?
比如变成鹅肝酱的颜色……亦或是苍白得像吸血鬼?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一个人做着奇怪的神游,她却依然固执地沉着头,没有对我的疑问作出任何表示。
虽然不想承认,但气氛确实开始微妙的尴尬起来。
为了打破这扰人的沉默,我踌躇着开口。
『我说……』
『要不要去正规医疗场所再看看?小区对面有一家诊所』
话讲到一半又被打断了。
她回过神来,提出了新的议案。
『我的包扎技术可能不过关,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可就不好了,要在问题变得更严重前将它消灭,不然……』
她似乎有喋喋不休下去的趋势,而且越说越兴奋,将可能会导致的夸张后果一一罗列。
我瞥了一眼右腕,然后让她看表盘。
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做出了有趣的变化,急急忙忙地跨上车,还不忘回过头扯开大大的笑脸。
『小兀你乖乖去诊所,我先去学校了。会帮你向新班老师请假的。』
然后就哧地骑出去老远,随着马路的延伸渐渐变小。
我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弯路尽头,然后弯下身来摆弄腿上的绷带。
碰撞导致的淤青不仔细观察就不不会注意到,缠上绷带后反而有些过分的显眼。
尽管不大对得起用心包扎的童慧颖,但我还是连扯带拽地把绷带拆了下来,看都没看一眼身后不远处的诊所,就忍着痛向学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