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责任 ...
-
“什么啊，黄濑吗。等等不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学校里要好好叫我荒井老师！什么小荣小荣的，老子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没大没小的。”
荒井老师似乎跟黄濑很熟，从看到黄濑的那一刻起他脸上可怕的表情就缓和了很多。
黄濑也依旧是那幅没心没肺的样子，好像完全读不懂气氛似的，强行把三人都拉进了他的鸡毛蒜皮的小话题里。
“哎呀，我是跟小荣你关系好才这么叫你的嘛，叫‘老师’什么的多生疏啊——喏，标尺还你，总觉得十米左右的地方尺度有点不准了欸？是不是被小荣你弄坏了？”
“哈啊！？你自己把我的尺弄坏了现在还想推锅吗！？”
黄濑陪荒井老师嘻嘻哈哈的打闹了几句，才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茫然地转头问：“小由衣在这里做什么呢？啊，是紧急支援部这次接到了棒球部的委托吗？”
三人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去。
荒井老师眼神凉凉的，说：“他们是准备来加入棒球部的，我正在给他们面·试呢。”
“欸——！？棒球部？好过分！小由衣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你要进棒球部啊？而且为什么是今天面试，你昨天不是跟我约好了今天社团活动结束之后要一起去吃东西的吗？”
“……啊？”这下由衣彻底懵圈了，呆呆地看着黄濑。
后者不由分说地继续任性道：“我不管啦，你是先跟我约好的——啊啊我知道了，小荣，是不是你擅自提前了面试时间啊？你总是这样可不行哦，她是先跟我约好的，破坏别人的约会可是会穷三代的！”
“啊……”荒井老师刚刚张嘴准备说什么，又被黄濑火急火燎地打断。
将标尺一把扔进荒井荣的怀里，黄濑揽住由衣的肩膀推着她掉头就跑，还背对着荒井荣挥手道：“你先面试那个选手吧！经理人什么的你们棒球部这种没人气的小社团不需要啦！小荣你又不能当教练，整天游手好闲怎么行？经理人的工作你就自己去做嘛！女孩子宝贵的青春应该用来逛街和约会才对！”
“………………”
“………………”
留下荒川井和新田茂在原地，不约而同地心下腹诽。
你小子……给我发表意见的机会了吗！？——荒川荣
绝对要整死他！早晚！——新田茂
……
由衣被黄濑拽着手臂，从快步走到小跑，最后变成狂奔，直接冲出了校门。
正值社团活动进行到一半的时间，回家党又大都已经离开了，放学的路上竟然没有什么人影。
“等……凉太？你要带我去哪里！？”
黄濑却只是拽着她奔跑，没有回话。
由衣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始试图把手臂抽出来。
黄濑却把她抓得死紧，用力往后一抽，手臂就被拉扯得生疼。
“喂！放开我！”由衣急得干脆扔掉了书包，空出一只手反抓住了黄濑的外套，用力一扯，直接把快速奔跑中的他拽得一个踉跄，刷得转过身来——
顿时怔住。
此刻，他的脸上竟满是怒火。深皱着眉头，不可遏制的愤怒几乎能从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溢出来。
“！？凉……”
“是你做的吗？”
“欸？”
“我问你——”黄濑喘着粗气，上前一把捧住了由衣的脸，不许她低头，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那件事情，真的是你做的吗！？告诉我实话！”
他沉重的呼吸裹挟着怒火迎面扑到了由衣的脸上，
由衣张了张嘴，又闭上，紧紧咬了咬嘴唇，然后艰难地避开了视线：“对不……”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说对不起到底有什么意义！？”黄濑手上的力道又加强了一分，被他制住的双颊疼痛起来，“你说，这个‘对不起’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在对谁道歉？对那个断了手的投手吗？对向你发问的人吗？还是在对你自己！？”
还从来没有见过黄濑凉太发这么大的火，原来从他那张永远只会傻笑的嘴里，还能吐出这么伤人的话语……
“你想让听到你这句‘对不起’的人作何感想？‘啊，果然就是这个人做的啊’——你是想让大家都这么想吗？别开玩笑了！”
字字惊心，句句见血。
“这种罪名可不是一句‘没有证据’就能抹消的！不是转个学校就能逃避掉的！它会一辈子跟着你！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提起你——上杉由衣！是一个为了获胜不择手段的人！一个为了私利毁人前程的凶手！”
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别说了！
“难道对我也需要说谎吗？对我也不肯说实话吗？你以为自己包庇真相的行为很高尚、很无私、很了不起吗！？别傻了！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这种负面信息一旦进入了你的档案，你这辈子就别想再站上球场了！没有人会要你这种——”
别说了！
“闭嘴！”
由衣尖叫一声，一把拽住了黄濑的衣领——
黄濑本以为，她会像以往那样把自己的脑袋拽到她面前，然后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厉声反驳自己。
然而她没有。
黄濑等了一会儿，才发现由衣拽住他的衣领，竟然是为了挡住他的视线。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把头深深地埋下去，压抑不住的轻轻啜泣了一声。
“小由衣？”
“…………不是我……”
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吐出这句话，然后再也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黄濑慌忙扶住她的肩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由衣拽着领口又用力勒了一下：“不许看我！”
欸？
“不许看！”
他眨了眨眼睛，明白了她的意思。
扶在她肩头的手改而将她整个人环抱进怀里，右手按在她的后脑上，轻轻往胸口又按了按。
“好。不看。”
因为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前，所以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几乎是从他的胸腔里传出来的，低沉的震颤，是一种让人无比安心的频率。
压抑了一年的委屈，无处诉说的孤独与恐惧，在这一瞬间全部发泄出来。
“我也很怕啊……我也不想啊……但是，但是我也是有责任的，我想要帮他们……”
黄濑从她抽噎的哭腔中努力辨认她说的话。
“我本来就不可能再……再站上那个战场了，但是他们可以……我不能让他们因为这种事情……不可以……”
“我也是有责任的……”
“我……”
断断续续的诉说，黄濑隐约从中捕捉到了什么，等到由衣的情绪稍微稳定一些了，才开口问道：“那个人的手是你弄伤的吗？”
“……不是的。”
“那，他的手是被什么人故意弄伤的吗？”
“……”
“……事先，你知道吗？”
“……不知道。”
黄濑长长舒了口气，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忍不住笑着更用力地抱了抱她：“这不就得了吗！那就是与你无关啊！”
由衣却沉默片刻，额头轻轻抵在黄濑的胸前，听着他清晰的心跳，还闻得到他衬衫上淡淡的柠檬香皂的味道，一点点冷静了下来。
“凉太你觉得，作为一个球队的领导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欸？领导者？”黄濑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你指的是什么？队长？教练？带队监督？”
“……我在森之川中学的时候，虽然是以经理人的身份入部的，但是我们球队的教练年纪已经很大了，大多数时间都休息在家，所以，带领球队训练和比赛的事情，一直都是我在做。”
“那不是挺厉害的嘛。”
“我觉得，既然教练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就是对我能力的信任，是一种责任。比王牌投手、比球队队长还要重大的责任。”
由衣微微合起眼睛，想起了那件事刚刚发生的时候，她冲去老教练的家里告诉他球队的几个主力队员全被卷入了暴力事件，问他该怎么办。
[教练我们该怎么办？荒井君的手好像伤得很重，万一真的出了事……]
然后，当时正在喝药的老教练，把一整碗汤药直接泼到了她的脸上。
苦涩的药汁溅进了眼睛里，辣得她泪流不止。
[哭什么！？你还有脸哭？你觉得这件事你自己就没有任何责任吗！？]
老教练痛心疾首的怒斥，她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觉得，荒井老师刚才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从回忆中走出来，她再次轻轻开口，“中学生的运动类社团，比起获胜和技术，最重要的，应该是先让那些年轻的男孩子们学会做人，弄懂什么是正确的体育竞技精神——自以为是地揽下了教练的工作，却没有做到最重要的这一点的我，也是有责任的。”
“……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
黄濑微微皱起眉头。在心里叹道，这还真是只有小由衣的性格才会做出的事呢。然后问她。
“但是你觉得，你这么做就算是‘负责任’了吗？”
由衣的身体僵了一下。
“我也是运动员，我很清楚这种自制力是一个运动员在赛场内外所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就连小青峰——我们队里一个最像问题儿童的家伙啦，都会很注意克制自己的言行。说到底，我们这么严格要求自己，不就是害怕承担被取消参赛资格的这种后果吗？所以说，如果这种后果变得可以由别人代替你承担，那这个制度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你的确是有责任，但你所承担的只是你自己的责任吧？怎么能把你作为一个带队者的失责和那些真正犯下错误的人的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
“我只是想让他们能够……”
“小由衣你这么做，自己觉得开心吗？那些人能够继续参加比赛，你就真的开心了吗？”
并不是吧，否则你今天不会哭得这么难受。
“所以同样的，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包庇了的选手真的能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的上场比赛吗？舆论与外界眼光的压力有多沉重你是最清楚的，那么同时承受了这些压力与自己的良心谴责的那些人，真的还能若无其事地去比赛吗？”
！！！
黄濑的这席话像一杯凉水一样把由衣从头泼到脚。她猛地颤抖了一下，体会到了什么叫醍醐灌顶的清醒。
看到她猛然抬起的头和脸上错愕的表情，黄濑知道这代表由衣已经想通了，于是他也舒了口气，一边用衣袖去擦她脸上的泪痕，一边终于嘴炮外挂到期开始了他本色的日常犯贱：“哈哈哈哈！你这是什么表情！笑死我了，等等我要拿手机拍下来！这么怂的小由衣我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第二次了，一定要拍照留念才行！”
然后就被由衣一个过肩摔给扔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责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