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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治世之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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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情宫内,
只见一个总角之年的少年正伏在床边握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着躺在床上
的中年妇女。
少年身穿略微显旧的四龙朝服,如夜一般漆黑的墨发随意地搭在肩上,
一双剑眉下有着一双慑人的丹凤眼。眉角的朱砂嫣红如血,衬得如玉似
的肌肤更加透白。
而中年妇女即使到了而立之年也并不显老,一双桃花眼雍容雅致,也难
改当年胜宠一时。
只是,年月逝去,当年门庭若市的若情宫,如今门可罗雀。
不过即使打入冷宫,司徒雪晴也依旧是皇贵妃,虽然虎落平阳,但也不
至于任犬欺。
“母妃,这天气冷了,你身子一直不好,喝完了药,便休息吧。”
亦寒霜看着卧病在床的母亲,眼底黯淡了一下,他责怪自己的无能为力
,责怪自己没有保护母亲的能力。
亦寒霜的自责司徒雪晴看在眼里,随后,便轻轻挽起亦寒霜的发尾,摸
了摸他的头说:“皇儿有心了,母妃我这病也不是一时的事,拖了这么
久要是能根治好早就好了。只是平时行动不便,入冬身子差了点,也并
无大碍,今日皇上宴请三甲,前朝后宫普天同庆。母妃身子弱去不了,
皇儿你就代母妃去吧。”
“儿臣...儿臣哪里也不去,儿臣陪母妃可好?”
少年漆黑如夜的眼闪闪发光,水汽逐渐朦胧了双眼,看着令人可怜。
可是任凭亦寒霜怎么泪眼朦脓,司徒雪晴仍然一声不吭。
过了许久,她才说了句:“此事皇儿就听母妃的吧。翰林院那边的夫子
说你贪图玩乐,不业正务,可有此事?”
语毕,亦寒霜便皱起了他好看的眉,沉默了一会才说
“母妃,并无此事”
“是吗,那母妃也累了。你退下吧”司徒雪晴揉了揉发疼的头,对亦寒
霜挥了挥手手,便躺下了。
亦寒霜听了也不好打扰母妃,只好道“儿臣这就退下,母妃好生安养”
说是要普天同庆,其实也不过是父皇挑选棋子,平衡权势的手段而已,
何为弃子,他深居冷宫又怎么不懂?
若不是母妃叮嘱,这逢场作戏的宴会,他一点也不想去。
也幸好母妃不是计较之人,那些大作文章的夫子怕是得了不少好处,才
让他们有那个胆子挑衅皇子。哼,什么正人君子,放屁呢。
保和殿内,此时正灯火阑珊,富丽堂皇的宫殿内众臣山呼万岁,想必是
宴会要开始了吧。
坐在最上方的俨然是万人之上的亦皓宇,而左右分别按品位列坐妃嫔大
臣。坐在亦皓宇左边的仪态万端的女子显然是皇后齐慕容,她身着一袭
用金丝绣凤的大红凤袍,八根凤仪钗挽起了垂下的鬓发。端的是雍容华
贵。
齐慕容是齐家的嫡女,身份自然尊贵。常言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她今日
能凤仪天下可见她背后的大树出了不少力。历来宣统王朝的皇帝不是靠
自己的经世之才把前朝后宫治得服服帖帖就是精通权衡之术。亦皓宇显
然是后者。他之所以纵容齐世家,也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诏七等入选三甲的人由敬事房的总管李公公穿过太和殿和中和殿。越过
由花岗石砌成的玉阶。随亦皓宇的传召,由诏七带头跨入了太和殿。
当众人看到带头的诏七时,不少人都感到大为失望。有的还为诏七生得
一副平凡摸样感到可惜。也不怪他们这样想,
一个连中三元才华横溢,学富五车的国家栋梁就算没有生得丰神俊秀,
器宇轩昂,至少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一表人才。
可诏七却哪都搭不上边,实在是令众人大感惋惜。
而诏七本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可丢脸的,
什么风度翩翩气宇不凡都是破花瓶。这三宫九院不说三千佳丽,但能让
皇上左拥右抱的哪个不是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仪态万千的国色天香。说
句不好听的他一个大男人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有什么用,只是想起
就鸡皮疙瘩满身。
亦皓宇盯了一下诏七,其实也不是长得丑。就是嘴巴是嘴巴,鼻子是鼻
子,单看着甚至还挺好看,但凑在一起看就觉得十分诡异,只有如一轮
明月般炯炯有神的那双眼睛让他倍感亲切,又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束发之年连中三元的少年吗?
呵,若是那孩子还在世想必是更为出色吧。
而此时,诏七的心思却飘到了另一边,
不知道寒霜这么多年来过得怎么样了,
是不是还是像以前一样有着红彤彤的小脸蛋和一汪清泉似透彻的双眼。
以前那孩子总喜欢扯着他的衣袖撒娇着要抱着他玩“高高”,还未长齐
牙的小嘴说出的话总是混混沌沌的,“卢学,卢学”地叫着他的名字,
照顾他的奶妈,总笑话说:“六皇子长大点,想必更是倾国倾城了。”
这时他总问他:“卢学,卢学,青国青城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嘛。”
思及此,诏七越来越迫不及待地想遇见寒霜了。
直到亦皓宇说:“众位卿家,你们都是万里挑一的才子,朕自然是不会
亏待你们的。”说完,他又故似难为地停顿一下,
又说:“朕一直有一个疑难想讨教下我大宣统未来的国家栋梁,现下是
太平盛世,人人是安居乐业了,但边疆防不胜防一直是历来的问题,若
是扩大版图是劳民伤财,若是偏安一隅,又固步自封。请问卿家认为朕
是主战好?还是主和好?”
语毕,众臣都倒吸一口气,这,好大的野心!
也只有当朝皇帝才敢把历代争执不下的问题摆在台面上,
果然,这一问,底下许多才子就有点踟蹰了,有些沉不住气就按本照搬
上前随便乱答一通;有些主和派的也上前进谏,无非不是说着天下太平
四朝进贡,百姓安居乐业,主战就破坏宣统五国之巅的地位,容易招其
他国家的联合对抗。而其实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有的只是最合符当
朝天子的答案,虽然那些才子说得也并非无道理,但是你要一些专研儒
家学说,天下大同的书呆子熟读兵策史诗就有点强人所难。当然,三甲
中也不泛一些眼光毒辣,心思慎密的。正当亦皓宇越听越不耐烦的时候
,一个身穿玲珑绸缎的世家子弟站了出来,文质彬彬地说:“陛下,臣
以为主战是当世之选,五国平衡看似和乐融融但实际是各怀鬼胎,别具
心肠。”
亦皓宇一听就来兴趣了,"卿家何出此言?”
“五国平衡继当年太祖开创的太平盛世已过百年,这百年足以让那些包
藏祸心的人羽翼丰满,现下的太平只是虚像,贡品只是他们俯首称臣的
伪装,而不为人知时早已磨刀霍霍,一触即发。可以远交近攻,逐个击
破”
亦皓宇听了紧皱的眉头也宽松了不少,和颜悦色地笑了起来
“爱卿说得不错,不愧是齐家的嫡孙啊,彼有齐大将军当年的风范!”
那世家子弟被皇上一通称赞,别提心里多高兴了,当即想起了一直默默
无语却抢他风头的诏七,又说:“皇上谬赞了,只是家父言传身教罢了
,这次科举连中三元的诏兄台想必有更好的法子,想必可指教一番。”
才这么一说,台下不少背靠齐大世家的臣子就马前鞍后地相互附和起来
诏七几许就被推到风浪尖口上,成为众矢之的。
“这齐爱卿说得有理,诏爱卿就不要谦虚了,朕正等你的金口玉言。”
亦皓宇这么一说了,成为别人靶子的诏七才反应过来,刚才他整附心思
都在想着亦寒霜的事,这暗里的波涛骇浪他完全忽视了,不过还好,亦
皓宇的问题,在早些年他也曾被问过,那人的心性他看不透,不过这帝
王之心八九不离十,呵,早年就烂熟于心了。
“刚才齐兄说的主战和众人说的主和都有其道理,不过臣以为,主战主
和两者都应内外兼顾,王国问题是当下要最先解决的,百年的韬光养晦
给起了异心的乱臣贼子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可一动牵千发,他们也不
敢贸然行事。对外,一些周边态度软弱摇摆不定的附属国可以主和拉拢,
施以仁政,传宗教法,通婚和亲;对态度强硬早有异心的四大国则要
以智取之,齐兄说的远交近攻逐个击破是一个法子,不过以臣之见,这
法子于本国的地理位置不利,宣统王朝地处大陆中部,被四大国所包围
容易被联合绞杀;而臣以为应该双管齐下,首先应当攻破元稹国,元稹
国虽然是四国实力最雄厚的,但王朝腐败,民心动摇,早有百姓造反起
义,这时只要煽动民心,元稹国就是腹背受敌,强弩以末了。然后是与
之交恶的祈夕国,祈夕国地处险要,易守难攻,但国内王位争夺严重,
而祈夕王膝下多子嗣,只要陛下承诺缓助其中一方皇子夺权,趁内乱之
时,扭转乾坤,祈夕国就手到擒来。再者,是地处北部严寒的离殇国,
离殇尚武,民风彪悍,地处百里平川,骑术精湛,正面对弈于宣统无益;
但离殇国天气严寒使得食粮一直短缺,故可烧粮以退兵,以求速战速决;
最后是连云国,连云国虽是四国实力最弱,但却是最难啃的骨头。这也
因为近几十年连云王的开明政策,使得国风鼎盛,人心所向,国力日渐
强盛,这时陛下可以集中兵力长驱而入直取王城。届时,四海升平,天
下归心。”
语毕,群臣一片静默,直到亦皓宇大笑三声,连说三个“好,好,好”
那些拍马屁的人精才纷纷出来附和,也不能怪他们如此谨慎,常人道伴
君如伴虎,谁知道今天过了,明儿会不会掉脑袋。
亦皓宇对于相貌平平却语出惊人的诏七是有点刮目相看了,不过他想来
此人也不是什么池中之物,要拿扭好确实有点困难,不过他亦皓宇也不
是什么庸君,他相信他迟早能拿下诏七。
“诏爱卿不愧是连中三元的治世之才,江山代有才人出,英雄出少年啊,
如此雄才伟略真是甚得朕心!”
“臣自当为皇上分忧!”
诏七说的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新鲜事”,早年他就已经熟读兵书
和治世之道,此时也不过是信手沾来。只是可怜他以后行事要更为慎重
了,毕竟一入官门深似海,从此良知是陌路。今日拔剑出销一是为了深
入获取皇上赏识,深入朝廷内部;二是为了寒霜日后好有个身份招兵买
马。只是要接近寒霜怕是不容易了,自幼亦皓宇就素不爱臣子与皇子之
间有过多的接触,而且今日之后,他的行踪可能会被有心之人监视,不
怕暗里御史弹骇,就怕齐慕容那厮要把寒霜扼杀于襁褓之中。
正当亦皓宇屏退众人的时候,保和殿外传来太监总管李公公尖锐刺耳的
通报声:“皇上,六皇子在殿外等候,是否传召?”
亦皓宇挑了挑眉,脸上似有不悦,沉默几许才说:“让他进来吧,我倒
要看看他来搅合什么?”
随后,李公公踱步走到宫外,对亦寒霜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殿下,皇
上传召你进去。”
亦寒霜也不恼,宫里面的人哪个不是见风使舵的,母妃进冷宫以来也没
少被敬事房里的公公克扣月钱了,只是皇贵妃头衔还在,才没有得以更
进一步冒犯。所以,他也大人不计小人过,转身撩起衣摆跨门而入。
“儿臣参见父皇,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刚才李公公的传报开始,诏七就一直盯着门口,死死不放;直到黑发
紫袍的少年跨门进来,他的目光才转移到少年的身上。
霜儿真的变了好多,以前胖鼓鼓的双颊如今只剩一点影儿;短小的腿如
今更是修长有力许多,连以前一汪清泉似的双瞳,如今却是变得如夜般
的漆黑,惟有那张脸是越发地倾国倾城,魅惑人心了。
而刚才诏七一愣就没有留意到亦寒霜的探究的目光了,他在殿外站了许
久,因为宴会开始,那太监总管才一进一出也不好通报,所以刚才诏七
的三寸不烂之舌他也见识了,只是没想到说出这番话的人只是刚过束发
之年,论年纪与他也不是相差甚远,只是这落差让他到底是有些失落。
亦皓宇坐在金銮大殿上正审视着这个被他冷落多年的皇子,说是冷落也
不为过,自从皇后逝去,这个孩子交由打入冷宫的司徒雪晴照顾时,他
就有意地冷漠他,平常皇家子弟到了一定年纪他好歹也会吩咐翰林院的
夫子去教导,可是唯独这孩子,他是置之不顾。
也不知是不是元皇后之事使得他有意无意地冷落这孩子,不敢面对那双
过于澄清的双瞳。而事实上,他也的确这样做了,所以从以后的皇储之
争来说,这无异于是间接毁了他。
思及此,亦皓宇原本要训斥的话也化为了一声叹息。
“免礼,皇儿也入座吧。”
“儿臣谢过父皇”
亦寒霜起身入座后,亦皓宇思前想后,他终是愧于为人父亲,
便说:“霜儿今年也□□有十了吧,父皇以前政务繁忙冷落了你,是父
皇的过错,这样吧,我让今年连中三元的诏七作你夫子,可好?恰巧你
们年纪也相差不远,应该会相谈甚欢。”
亦寒霜也不作推迟,比起翰林院一把死拿的老头儿,或许这样的安排也
不差。便起身谢礼道
“儿臣谢过父皇恩赐,来日定当不负父皇寄望为宣统皇朝进一分绵薄之
力。”
“好,父皇等你保家卫国的那一日”
之后的宴会笙歌妙舞,但众人也不多说话,表面上喝酒的喝酒,看舞的
看舞,但暗里却肚里打稿,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