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宜乐乡》朝乐乐

1、从前有座山，山下有个村

　　窦村，位于广通镇的东南角，依九龙山而建，相传这村里的布局是按八卦建的，所以村里的人也极爱信这些生辰八字时与位之说，连带着九龙山半腰那座小庙的香火也很旺。还有小庙门口那算命老道儿，留着一撮长胡子，虽然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灰衣，但还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老道儿虽瞎，却有着两把刷子，据说是开了天眼，算命解卦很有一手。因此老一辈村里人对他也很是推崇。每逢年节，或是有谁家添了孩子，老道儿的生意就来了。也不收钱--个把鸡蛋外加一碟小酒就能笑的满脸褶子。
　　天沂六年腊月初九，窦村里，洪老头家的老大洪文正给自己的二丫头洪宝儿办洗三礼。而我们说不清是幸运还是倒霉的主角洪宝儿正呆呆的盯着头顶的茅草屋顶。无奈刚出生不久身体很是羸弱，看了一会就双眼发酸，忍不住要闭上。洪宝儿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自己本是在上班时得知暗恋多年的男人有了未婚妻，心酸之下翘了班买醉到深夜，糊里糊涂回家，然后浑浑噩噩好像被车撞到，再有知觉的时候就成了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重生在了这个不知名的时空里。想想也好，原来自己一个大龄女青年，家里催的急，奈何自己心思只在那个“负心汉”身上。原本希望等自己优秀到足够配的上那个“负心汉”就表白，只可惜。。。。。。宝儿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全部的努力都如此可笑，再想到父母此时此刻一定伤心欲绝，不禁悲从中来，只得暗暗道一句：“爸爸妈妈，等宝儿来世再孝敬你们。”
　　宝儿正在感叹命运弄人，就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皱皱小鼻子，嗅着熟悉的香味，洪宝儿知道是她的娘亲米氏。一阵胡思乱想显然让这副小身板超了负荷，宝儿就在娘亲的怀里胡乱扭了两下就沉沉睡去。
　　宝儿刚刚睡着，突然有几个人推了门进来，打头冲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宝儿勉强将眼睛撑开一条缝儿，就看见一个三岁大肉乎乎的小丫头横冲直撞就往床上爬，一边爬还一边嚷嚷：“娘亲，娘亲，我也要抱妹妹，我也要。”洪宝儿听到着声音就觉得有些头疼，这是她的嫡亲姐姐洪冬儿，每次自己要睡觉的时候，她总会来碰碰自己的小脸，捏捏自己的小手，让自己睡不瓷实。没有宝儿之前，洪冬儿是家里的老幺，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妹妹她自然要表现出姐姐的样子，兴奋得天天要来照顾宝儿，可其实冬儿也只是一个三岁的奶娃娃，米氏哪里放心把宝儿交给她照顾。
　　还有一个凑在一边眼巴巴的盯着洪宝儿的小胖墩，那是宝儿的二哥，洪乾，今年也有6岁了，虎头虎脑的样子看起来也很可爱。“冬儿乖，哥哥抱着宝儿给你看可好？”说话的便是宝儿的大哥洪元。洪元今年8岁，个子窜的挺高，所以完全不像一旁的洪乾那么“圆润”。米氏看着围在身边的四个儿女，心情也舒畅不少，儿女满堂，丈夫也敦厚，比起那些不和的人家，已是很好。就连刚刚受的那些闲气也在这儿女融融中烟消云散：那是在一刻钟前，米氏的两个弟媳鲁氏和李氏打着来看望处在休养期的她的旗号，居然就在她面前说道开了，声音大的好像生怕米氏听不到似的。
　　“我说二嫂，你看人家家添个闺女多大排场，比当年你生健哥儿的时候的洗三礼漂亮多了。”
　　“那是啊，瘦的跟猫似的姐儿，也不知道老爷子哪看上眼了，好好的腊八都不过，就等着把东西囤着初九来给老大家的长脸了，害的昨个儿腊八咱们一家子十几口人一人喝了碗白粥就算把节过去了。”鲁氏和李氏一边说着还一边瞟着米氏。
　　“哎，人家家可不一样，是前头的生的，哪像我们两家……”
　　米氏听着越说越不像话，就作势转过身要睡，两个弟媳也就悻悻然走了，只是一边走那嘴上的冷嘲热讽仍不闲着。
　　这洪老头家的老大洪文和大姑娘洪春是洪老头过了世的婆娘卢氏留下的。说是叫洪老头，其实也不过四十来岁，但农村里头原本结婚较早，自从他添了孙子后成了三代同堂，所以大家都开始这么叫着。卢氏过世之后，洪老头娶了张氏做继室。张氏又给洪老头生下了两个儿子，老二洪武和老三洪季还有一个姑娘洪香。一家人住在村东头的一间院子里。洪老大洪文，因为是洪老头原配留下的，所以张氏并不怎么待见，连带着张氏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妇鲁氏李氏也对洪文一家处处挤兑，所以洪文一家就住在院子最里边最偏的一间大草屋里。洪文娶了小杨村的米氏为妻，生下洪元洪乾两个哥儿，还有洪冬儿以及刚添的洪宝儿。洪文的嫡亲妹子洪春早些年就嫁给了邻村的王老实。而卢氏的大儿子也就是洪老二洪武，娶了同村的鲁氏为妻，生下洪健和洪瑞儿，健哥儿今年刚满5岁，瑞姐儿则3岁和冬儿同岁。至于洪老三洪季，去年刚娶了李氏，洪老头当时也专门请了木工和村里人帮忙，搭了一个茅草屋让他们小两口住着。至于洪香，今年才13，尚未嫁人，自然和洪老头还有卢氏在院子中间最大的两架草屋住着。
　　在这院中间的两架草屋里，卢氏也在和洪老头抱怨：“按理说，老大家的孩子理应抬举，可是现如今入了腊月，转眼就是正月，祭灶、正旦、上元节一个个跟着来。这个时候若为了个丫头，又不是老大家的头胎，洗三礼这么办略显铺张了点。”按理说，洗三礼只要邀请近亲即可，一般村里的人家也就按习俗炒一顿炒菜面来招待也就行了。可洪老头硬是要多请些人，有些隔了一两代，平时不怎么走动的亲戚也叫来了，而且还把囤着过冬的一些菜拿出来招待，还让洪老大去村口打了一坛子烧刀子酒。这样的洗三礼已算是极为隆重了，特别是在洪老头这样普通的村户人家。
　　洪老汗歪在床上，一边喝着中午剩下的烧刀子酒，一边笑眯眯地说：“洪文那二丫头，生了头天我就让山上庙门口那老道算了算，辰巳日未时生的，说是极宜女子，以后宜室宜家福气大着呢。”
　　“那瞎眼老道？有时候说的也不尽准的，我娘家那妹子的婚事他算的就有偏颇，我看他也是喜欢胡言乱语。为这他这一番胡话，你又白送了几个鸡蛋？”正说着鲁氏和李氏掀帘子进来了，两人在卢氏身边坐下就说道起来了，“娘，我看见您那亲家婆婆（米氏的娘亲）还有舅舅给大嫂送了满满两筐鸡蛋还有好些油糕，按理说咱们住在一起，这些东西应该都交由您的，您和爹年纪也大了，正该多吃点鸡蛋补补。”鲁氏听了眼睛一转也跟着附和“是啊，娘，健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鸡蛋不能光给他们一家拿着啊，还有瑞儿也是贪嘴的年纪，之前好几次闹着要吃油糕呢。”
　　洪武洪季是卢氏亲生的，对鲁氏和李氏她向来是亲近一些，更别提健哥儿和瑞姐儿了，那是她的嫡亲孙辈，平时就偏爱许多。那健哥儿更是她的心尖尖，平时有好的没少往鲁氏房里塞，让她多弄点好的给健哥儿补营养。
　　鲁氏便乘机提议道：“娘，咱们去看看大嫂吧。”
　　卢氏听了点点头便带着鲁氏和李氏起身去了米氏那里。洪文正陪在米氏和宝儿身边，看到卢氏来了，便起身恭恭敬敬叫了声娘。米氏也挣扎着想起身，卢氏见了便说：“大媳妇刚生了宝儿，要好好将养身子，就不要起来了，好好休息。”说罢瞟了一眼皮肤还皱巴巴，瘦的跟小猫儿似的宝儿，心想这丫头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大福的，比瑞姐儿刚生出来那会儿瘦多了，那瞎眼老道定是嘴馋为了骗几个鸡蛋骗两口酒喝胡言乱语了。
　　想到这那卢氏便自顾自说着：“大媳妇你这才生了三天，咱们乡下人身体虽好，生个孩子也还是要养个十天半月的，切不可劳累，你也不用急着下来干活。今年家里没养几只鸡子，蛋也不怎么下，亲家婆婆正好送来了，你不如就拿给你二弟妹三弟妹，让她们每天炖点蛋羹给你补补。”
　　米氏听着就知道卢氏这是跟她要东西了，也就不急不忙说道：“娘您说的哪里话，过年家里正是忙着的时候，我这也不是头胎，生的容易，咱们乡下人哪有那么娇贵，我躺个个把天就能下床了。刚刚上午我娘家那边送来了两筐鸡蛋，我正想让老大给您送去，过年事多，您和爹操劳了，多吃些补补身子。我年轻，不用浪费那些个鸡蛋。”说罢又跟鲁氏说，：“弟妹，我这里还有些油糕，你也拿去，给哥儿姐儿解解馋。”鲁氏听了撇撇嘴，本来想闹上一闹，结果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三人走后，洪文拍拍米氏的手：“媳妇儿啊。。。。。。哎。”说了几个字就憋不出话来，毕竟是个乡下的敦厚汉子。米氏倒是善解人意，对他说：“我知道，能忍时候我就忍忍，弟妹们人有时候刻薄些但人都不坏，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还连着筋呢。娘是长辈，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说她不是，我会好好敬着。既然跟着你了，你爹娘便是我的爹娘”
　　洪文听罢揽过米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媳妇儿，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