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蓝染blu

7、故事

　　第二天起得很早，门外偶尔传来一两声脚步声轻且浅。洗漱之后，不经意的看着窗前的钢琴想起昨晚发生的种种不由得有些不太舒服。推开窗透过窗户就看见师娘的贴身丫鬟向这边走来。她说德王爷和昭王爷来了师傅叫我去前厅。心里便是一阵火辣火飘的郁闷。
　　一进去师娘就招呼着吃饭我顺手开始布菜。他看的很惊讶，妖孽一脸幸福的表情，我完全不明所以。吃完饭我就十分果断的闪人了。两个都是我不想理的人看见这两个人我就很纠结。
　　那个人直接冲了进来彻底打乱了我的曲子。我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他义正言辞的说：“衣凉，跟我回府。”我吓了一跳。当然其他人也吓了一跳。首先不满的就是师娘了：“回府？衣凉为什么跟你走啊？”师傅附和的嗯嗯了两声，妖孽看着我，一脸的紧张。当然，我实在不明白他在紧张什么。
　　我揉了揉额角颇为为难的说：“有点事情想问一下。”我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德王爷问道。我真的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什么事？”他说的像是恩赐似的，我憋了一肚子的火最后还是只能无疾而终。
　　“我有签卖身契给你吗？”
　　“没有。”
　　“那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我顿了顿继续说道：“王爷，我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鸟，一旦离开囚禁自己的牢笼，就再也没有会回去的可能了。”
　　他一身的怒气语气颇为阴冷的说：“这么说，你是不愿意跟本王回府喽？”
　　我向后退了一步说道：“王爷英明。”
　　他挥了挥衣袖说：“哼，这可由不得你。”曾经，我一直觉得他这种目中无人的霸道最吸引我最打动我最能让我知道原来还有人在意着我宝贝着我，只是，曾几何时，我开始厌恶这种目中无人的霸道了？我开始变得焦躁、变得沉闷、变得不再是自己。我曾深深的相信过这个男人，只是最后却差强人意。
　　“相如，你打算从我眼前把衣凉带走吗？”师傅站起来象征性的拍了拍身上的灰，目光冷然的说。
　　“姑父是打算阻止我？”
　　“衣凉是我的徒弟，而你，又是衣凉的什么人？”
　　“本王是...”
　　“王爷，现在与师傅、师娘翻脸恐怕不是明智之举。”我站在一旁静静地说。他想要皇位我是早就知道了的。所以一开始那么多次的妥协我都是没有说什么的。可是爱情终究不能大于一切。
　　“几年不见，你到是变得聪明了呢。”他握拳一副隐忍的样子。我清楚他的怒气不过是因为我没有听他的话而已。他爱不爱我这件事我是一直都不知道的。
　　“多谢王爷夸奖。”我微笑的说。他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我目送他离开的背影，不再是疼痛反倒有一种松了口气的错觉。其实，我真的很怕跟他对着干。
　　顾相如走了之后气氛变得很压抑。师娘看着我没有一丝表情的说：“衣凉，不解释一下？”师娘一旦使用冷暴力那就证明她现在是很生气了。师娘一向好脾气，若是真的生气了，稍不注意就会成为炮灰的。现在的师娘是相当的生气，我自然不能随便就蒙混过关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喝了口水在他们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应该从六年半前开始讲起吧？我在一个山洞里醒来浑身是伤。那时候的我刚来到这个世界对这里完全不了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山洞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浑身是伤、不知道自己是谁。当然，这些都是不能和他们说的。无从说起又无法开口说明。
　　醒来之后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知道没什么危险便心安理得的在山洞里住了几天。身上的伤愈合的很好没有什么化脓发炎的现象。
　　那天，在四处游荡的时候发现了一条小河，想着自己现在臭烘烘的也就准备洗个澡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与顾相如邂逅了。
　　“啊，不好意思姑娘。”他捂着眼睛飞快的转身走到一边去。我把身子没入水中两只眼睛提溜提溜的看着他。我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但是是古人。我呆愣了一阵子之后头脑发热的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他愣了一会儿说：“你等一下。”不久就取了一套衣服放在河边。我说了声谢谢便从水里钻出来穿衣服。衣服很长，我小小的身体就这样罩在里面。他转过身看见我滑稽的样子，走过来毫不留情的把长的一截撕掉了。衣服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了。我朝他笑笑。
　　他问我要去哪？我看了看这陌生的环境说我没有地方可去。他说那你跟着我吧。就这样，我就跟他一起了。他带我回京，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德王，当时我还欣喜的想着我捡到宝了。
　　喜欢这种感情来的很莫名其妙。等我察觉到我喜欢顾相如的时候他已经有了要娶的女子。我不愿意做第三者，但是我觉得我的这种心情他有必要知道。在我坚持喜欢就要说出来的理论的前提下我跟他说了。
　　我记得那是柳絮飘飞的季节，我站在柳树下抬头仰望着我喜欢的男人说我喜欢你。那似乎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他说他会娶我，让我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于是我满怀欣喜的回了自己的浣纱院，并满心欢喜的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全世界没有一个人会比我更加幸福了。
　　终于有一天，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当时我正坐在浣纱院的凉亭里撑着头设想我们的美好将来，我可以为他做衣服，每天晚上跟他说晚安，早起时还有一个早安吻。
　　那个女子就直接在我面前站定挡住我的阳光趾高气昂的看着我说，我是德王妃，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她说她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想来拜访我了。她说，她一个月前就进门了。
　　我觉得我的世界忽然间的就日月颠倒了。一个月前？一个月前他跟我说他会娶我会让我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我那时幸福得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可是，一个月前他就已经娶亲了！这种新郎结婚了新娘不是我的剧情。
　　我忽然就茫然了。那我算什么？我问一直照顾我的丫鬟昭儿，她支支吾吾眼神闪烁，我便知道，我被骗了。所有人都瞒着我。
　　我说，我要见顾相如，她说，王爷一早就出门了，要到晚上才回来。我就这样颓然的趴在了石桌上。怪不得她今天会来，因为只有今天顾相如不在我身边。她笑着率领她的一干丫鬟扬长而去留下我一个人独自泪流满面，歇斯底里。
　　我病了一个星期，什么都吃不下，只能靠水维持生命。身体一下子就瘦了很多。在病床上的这几天，我听说顾相如一直和她在一起。在干什么呢？后来，我才知道她叫沈凝脂。父亲为战南将军的时候曾为这个国家立下汗马功劳，后来再一次战争中不幸战死沙场。皇上念其军功遂封他为战南王，战南王有一女被封为昭阳郡主。现如今，这位昭阳郡主便是这王府的女主人。
　　病好了之后，顾相如出现了。和他一起出现的不外乎她的王妃，沈凝脂。心一下子就开始抽疼了。怎么？掩藏不了了索性就撕碎了？我看着那两个人使劲的抓着被单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沈凝脂踏着胜利者的步伐向我走来，她说：“妹妹大病初愈，总是呆在这浣纱院怕是对身子骨不好，这不？正好今天王爷没什么事，妹妹不妨和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听听，她说的多好听。
　　我没有吭声，病好了之后我变得格外的不爱说话了。顾相如直接吩咐昭儿替我梳妆打扮，没有一丝要征求我意见的意思。我就这样凄凄然的笑了。他终究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刚出了府第一站便是云染天下。沈凝脂挑了很多红色的布料。顾相如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等。我坐在他旁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到了嘴边却终究还是问不出口。我明白，像我这样的一个来历不明的平民只能做妾。可我，不愿意做妾。我委屈不得，他妥协不得。
　　从云染天下出来，沈凝脂突然说想下去走走。在顾相如的默许下，三人从马车上下来转向在大街上步行。途中经过一个卖面具的小摊，沈凝脂说：“她一直很想要一个面具。”然后拿起她手中的猫咪面具在我和顾相如面前晃了晃。我不置可否的笑着，她一直不都带着一张面具么？
　　顾相如说：“你要是喜欢就买下。反正不过是些小玩意。”她笑得很是甜蜜却狠狠地伤了我的心。那是我就在想：顾相如，我不就是喜欢你么？你至于这么折磨我么？
　　沈凝脂突然向面具摊上倒去。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我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准备伸手去拉她。会武功的人反应就是快，顾相如一眨眼便移到沈凝脂身边，伸手揽上她的纤腰把她扣在怀里，取而代之的是我被顾相如推到在大街上。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辆失控的马车就这样从我的手臂上碾了过去，钻心的疼。我就是这样疼晕在大街上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昭儿哭得跟泪人儿似的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我想伸手替她擦去泪水，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怎么也抬不起来了。昭儿抱着我哭着说：“姑娘，是昭儿对不起你，昭儿没能保护好你。”她哭的梨花带雨歇斯底里但是很奇怪的是我没有制止。我任由她的聒噪一直到我再一次晕过去。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昭儿端着小米粥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喂我。顾相如就在这时带着沈凝脂来了。沈凝脂坐在床边握着我的左手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我说：“你哭什么？受伤的是我，你怎么比我还难过？”沈凝脂起初愣了一会儿，正要回答什么的时候，顾相如说：“凝脂很担心你。”我差一点就脱口而出，那你呢？你就不担心我吗？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没有意思，说了又能得到什么？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之后沈凝脂继续抹了两把辛酸泪就找借口遁走了。顾相如坐在床边问我说：“还疼吗？”我看着那双曾经我久久凝望的眼眸摇摇头说：“我不疼。”这点疼算什么？心更疼啊。他说：“衣凉，手臂是可以治好的，只是需要时间，你不要伤心。”我笑着说：“没关系，我不治。这样挺好的。”
　　他说：“衣凉，本王会娶你，从今以后，本王就是你的右手。”这句话很俗套。若是一般的女子怕是要感动的哭了吧？可我，终究不是一般的女子。有的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就比如，我的手臂。再比如，我的爱情。
　　就这样，我变成了一个废人衣食住行都要人伺候。有一天，我对顾相如说：“你放我走吧。”他突然勃然大怒，“贺衣凉，你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然后拂袖而去。从那天起，我的身边就多了一个人。他说他叫叶莫，是王爷的贴身侍卫，现在王爷派他来保护我。我笑了，不就是来监视我的吗？又何必说的那么好听呢？
　　从那以后，无论我到哪里叶莫都会跟着我像影子一样。后来有一天叶莫终于被调回了顾相如的身边。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上过吊、割过腕、跳过河都被顾相如以强硬的手段给救回来了。从此，我被禁锢在浣纱院里哪也去不得。身体越发差了起来用了很多药材却始终没有效果。顾相如说：“你安心呆着，本王答应过你，要对你好。”我望着窗外逐渐枯黄的树很想再问他一句：我什么时候求着你对我好了么？
　　终于有一天，沈凝脂再一次出现了。这是继上次手臂事件她假惺惺的来过之后的第一次现身。她仍旧一身红衣莲步轻移到我的面前说：“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脸上的讥讽在明显不过。不过也没错，现在的我瘦的皮包骨头，风一吹就会到实在是没有什么美感可言，其实我本身也没有什么美感可言。
　　我说：“我们做个交易吧？”
　　她说：“你还有什么可以与我做交易的？”
　　我说：“说来也巧，我还真有。”
　　她说：“什么交易？”
　　我说：“你把我从这里带出去，我答应你再也不来打扰你们。”她连想都没想就答应我了。
　　她带我出去的理由很简单。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她跟顾相如说想带我去宝莲寺求个签。顾相如看了看我答应了。
　　去宝莲寺的路上我便下了车。以为自己终于自由了却发现了一群杀手我开始慌不择路的逃跑。虚弱的身体使我没跑多远就被抓住了。顾相如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双方打斗的很激烈我就趁乱跑了。我知道我不想不明不白的死，所以我逃跑。我知道我不想再回那个牢笼了，所以我逃跑。顾相如就这么凭空出现了。不过此时，慌不择路的我已经站在断情崖边了。我们就这样对峙了很久，顾相如无奈的摇了摇头向我走来。我不想死，但更不想生不如死。与其被抓回那个华丽的牢笼还不如直接从这里跳下去。死了，也就解脱了。
　　我站在崖边对他说站住。他愣在那里。他大概一直都认为我只是在任性的胡闹。上吊也好、割腕也好、跳湖也好，不过是吸引他的方法罢了。可是，我从来不会是一个用生命去争宠的人，我不说他就不懂。
　　我说：“你爱过我没？”这个问题，是我一直都很想问的。他从来没有说过爱不爱我，从来没有！
　　他就站在那里那双眼睛灿若星辰。他笑着向我伸手说：“爱，一直爱。”
　　我点点头望向他身后遥远的不知道的地方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娶她？”
　　他抿着唇说：“衣凉，很多事情，你不明白。”
　　我笑了。我不明白？你不说，我又怎么去明白？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什么？你以为我真的不明白？我说：“她的身份，确实对你有利。”虽然不服，但是那就是事实。我不傻，我也是在权谋中长大的。
　　他听了我的话明显的愣住了。但转念却说：“那你可是愿意回来了。”我看着他，良久，郑重的摇了摇头。我只是明白了而已，但并不代表我就该接受不是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已经够难过够惨了。
　　见我摇头他似乎有些不明白，径直向我走来，我看着不断逼近我的他，不动声色的往悬崖边走近了几步说：“站住。”他一脸焦躁，我笑靥如花。
　　他说：“衣凉，你站在那里等我，你听话。”他又向前走了几步。我摇头叫他站住。他停在那里，离我大概十步远。明明不远却又遥不可及。他叫我等他，叫我别动。他说他爱我。叫我冷静下来。我却什么也不想说了。我已经不想听了。我想听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说。现在，我已经不想听了。
　　我咬着唇不说话，唇齿间充斥着血腥味儿。他一下子暴怒了，怒吼到：“贺衣凉，你给本王过来。”声音之大把他身后的侍卫都吓了一跳。
　　没来由的，我忽然想看看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了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就像小孩子恶作剧似的身体向后一倾整个人向断情崖底倒去。意料之外的看见他一瞬的惊慌表情，心疼得连呼吸都困难。他趴在崖边喊着我的名字。我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任由身体下坠。我想，我终究不算输的太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