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河夕亭，梨花夭夭》弘玉

13、第四章（1）

　　树影在月光下移动，龙沁炉里一阵倦人的香气，袅袅不断地上升。记忆里东面的婉罗欢喜的木槿已然换做了海棠，上面附着的几朵花儿，开的却是争奇斗艳。中堂挂着的一幅甘翁的山水，倒也似碧海云天。
　　这偌大的屋宇之中，清一色是着了暖衫的小仆儿，竟无一个婢女伺候。
　　墨玄拉着我朝偏殿走去，又唤了一名叫觉元的小仆儿来伺候我，便推了门出去。
　　小仆儿生的是头发乌黑如墨，眉儿弯弯，眼眸很明亮。嘴唇虽然没太多血色，但却显得楚楚可怜，惹人疼惜。我面上欢喜，这可人儿的小正太，还真是不多见，便拉着他奶白的小手，楷了几分油。
　　他诺诺的瞧着我，诚惶诚恐道：“公子，公子，我来服侍你罢，这热水烧好了，若要沐浴，便吱会我一声。”
　　来这姑灌，本也就准备在后禺屋子里歇上几日，与他下棋品茶，过些时日回那空桑洗净身子。瞧着这觉元一副委委屈屈，生怕我下一句话，破了他道行，惹得那个登徒子不高兴，我便也就允了。
　　我将那沾了菜味的外衫递于了觉元，说是一会儿便会去里屋沐浴，可叹这墨玄虽是登徒子，教他的些个小仆，倒也是心思单纯。
　　褪去衣衫，捏了个换身诀，瞧着这热气腾腾的玉水，舒舒服服洗去这一身铅华，甚是快活。半眯着眼眸坐于这木桶之中，优哉游哉的哼着小调，俄顷，竟听得墨玄清朗似泉的声音响在耳边，心下一惊，被这言语震的是个头昏目眩。
　　我一撑手差点没翻腾了这脆弱的木桶，倒也溅了一地水花，墨玄不慌不忙，凉凉不似离去的声响从门外传来：“青儿，这水是不是凉了，觉元去那若水去洗你那儿的衣裳，我来瞧一瞧给你添一添热水也好。”
　　若此身是男儿身，也不能让他瞧了去，况现下我还是女儿身，被这登徒子误打误撞，然这周身一屋子小仆儿以讹传讹，我也算是有八张嘴巴也莫辩。
　　据说当下这镇族的老龙王当初做事甚为冒失，龙妃封了院子独自在若水沐浴，哪知这老龙王那日与友人会面，何耐这友人在这姑灌丢了只小老虎，龙王见龙妃院子封的死死，心有疑惑，便也闯了进去，二人一个郎情，一个妾意，如此也生下了这两个祸水，听得四方闺阁皆叹，这龙王闯的甚是好。
　　如此，若是此番墨玄闯了进来，却定是小叔子闯了未来嫂子沐浴，这海族的脸上光彩，也是暗淡不少，而我的清誉，也会为四方而取笑。
　　然急急也就回了句：“这水热的很，舒服的紧，我一会儿便就洗完了。”竖起耳朵听了半晌，门外之人似已离去，便起身着了软衫，披着湿发，换回了男儿身，去中堂那暖炉烤上一烤。
　　墨玄里屋离这偏殿也算是十里八弯，我推了门待要唤那小仆儿去中堂，却瞧见这偏殿旁的玄华阁门上半掩，竟有人烟居住，我忍不住好奇，这墨玄不喜生人到这殿内，这一推门，竟叫我被这屋里风光劈了个外焦里嫩。
　　狂荡而不凌乱的发髻随至于肩上，一袭白嫩的肌肤，犹如阳春三月里的婴儿，他斜斜靠在木桶之中出神，氤氲的春光藏在袅袅的热气中，水珠从他坚挺的脊梁之上缓缓滑落，轻轻滴落在地上，在我心中溅起了不小的涟漪。
　　觉元拿着墨玄的单衣立在一旁，屏风上竟无一花纹，单薄的柔纱将春色一泻千里，这四方第一美男沐浴图，便让我看了个十全十。我脚下似是下了定身咒，这往前迈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只得闭上嘴巴干站着。
　　觉元见我立在门口，面上一喜，带了门将我领了出去。
　　虽也是被刚才那一幕惊的是心下不宁，面上尴尬，也不好说一两句话，被这觉元带去这中堂一路上，我便不发一言。
　　可怎料这觉元虽是个木讷的小正太，谈起他家太子，倒也是一脸向往。
　　一言道：“我每每瞧见站在殿门处的殿下，瞧着他如云烟似的墨黑长发，这种容貌，这种风仪，可真就是天人之资。公子你说是不是？”
　　我闻言一惊，口上不好拂去了他的痴意，便应到：“确实是。”
　　他又一言：“我家公子沐浴时的样子，我甚是喜欢瞧，他五百年后归来，总是喜着一月牙白衫，总叫人见着似是不食烟火。你说我家公子是不是这九重之上的神仙？”
　　我怔了一怔，这墨玄虽是个登徒子，面相生的确实好，可这性子，我瞧着就不喜欢，再忆起那日往他面颊之上甩的两巴掌，若真是个神仙....我闷笑一声，应声道：“也有道理。”
　　而这觉元似是不嫌话唠：“刚刚你瞧见我家公子沐浴，是不是有那么一句，春寒赐...赐...”他抓着脑袋，思索上半晌，蹙眉苦脸，口中话语卡了半天。
　　我呼了一口气，将扇子拍与他头上，朗声道：“你说的，是不是你们家公子，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对，对，就是这么一句。”言毕，便瞧着他欣喜若狂的揽住我肩膀。
　　我瞧着这么一句便将这觉元逗的是心下欢喜，顿生觉得这海族姑灌中人甚是好哄，哪日带了这小仆儿往那空桑，奇异瑰丽的山山水水一逛，他若是弃了他家二太子奔我这来也到不为过。
　　热气从背后慢慢的包围过来，耳畔传来墨玄的声音，兴许是方洗过澡，丝丝低哑，却带着道不清的魅惑：“我瞧着一出门，便瞧着着觉元不在身侧，原来你们二人在此处谈天。也不知你们谈的什么？”
　　原来这觉元刚才那番欣喜，全然是从我这身后的墨玄而来。
　　我被这墨玄的贴身热气扰的乱了神，只得干哈哈笑了两声。
　　觉元却恍若未见我这尴尬的神情，拉住墨玄衣衫便嚷道：“我和公子在说太子你一袭白衣胜雪，容貌俊的四方无一人比得上。”扭头对着我笑，又转向墨玄：“公子方才不小心瞧见二太子沐浴时的样子，还说你，肌肤滑如凝脂呢。”
　　我一时哑然。
　　这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墨玄扬了扬眉，还真是一笑百媚生。只见他右手将锦扇一收，慢条斯理的往左手一放，勾了唇朝我身侧踱了两步，我被他这慢吞吞的动作弄得心里发毛。
　　却见他浅浅的开口：“你瞧着我方才在阁中沐浴了？”
　　我咽了下口水，急急辩解：“这不，这不，是不小心么。”
　　他往前探了一步：“哟...不小心，不小心还瞧得这么清清楚楚？”
　　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摸了摸下巴，皮笑肉不笑的朝我睨了一眼：“还，肤...如...凝...脂？”
　　如此当下，还真是恨不得地上裂个大缝儿，生怕他再吭上一声，我也能遁入这海底深处。
　　我呵呵呵干笑了三声，将身侧觉元身子一转，推入这墨玄怀中，速速捏了个妖人引，往偏殿中飞身而去。
　　我这妖族小公主，落得要避人如蛇蝎，还真只有墨玄与伏丘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