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岩乱语》flypeter

3、入镇

　　三河镇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城镇，虽然比不得那些大都市的繁华富丽，镇上人的生活看起来也算安稳平和。我到的时候正是夏天，进得镇去，满眼是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和梧桐树，在道路两旁挡去了大半烈日，草木的清香将暑气也冲淡了不少。一家小杂货店前停着一辆板车，有几个满头大汗的伙计进进出出，似乎是在搬货进店。又过去是一家煤店，胖胖的掌柜的坐在柜台后，悠闲自在的喝着冰镇的饮料，味道飘过来似乎是莲子汤。青花的瓷碗外凝着一粒粒细细的水珠，看得我一阵眼馋——没有用法力环绕，一路走过来我也觉得又热又渴。可惜身上没有人类的货币，不然我也可以弄点冰水喝了。远处似乎有个小池塘，可是我总不能直接到池塘去喝水吧？听说人类的池塘里都不太干净，虽然我是狐仙，有法力可以净化池水，可是现在不能当着人的面用法术啊。

　　郁闷地摇摇头，我继续往前走，准备找个地方把我预备的一小块金子换成人类的钱，买点水喝，然后找个地方住下来，再熟悉一下环境。走了不远，长街的转角露出一块牌匾来，红底金字写着“吉祥金铺”，我心里一喜，赶快朝那方向走去。

　　还没等我走了几步，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嚷打骂的声音，将这一片凝滞在闷热空气中的平静打破。

　　抬眼看去，却是几个彪形大汉推搡着一个少年从一家体面的绸缎铺出来，边走边骂，似乎要扭着他去什么地方。也许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看热闹的人并不多，大多数只是从窗口探头出来看看便又缩了回去。只听得大汉们的声音不断飘来：“年纪不大居然做贼！偷到东家头上来了！小畜牲！没出息的贱货！”一路中气十足的大骂。间或有几句少年低弱的话，却是轻不可闻，隐隐的似乎是“我没有”。我起了好奇心，便跟在几个街坊闲人的身后去瞧瞧热闹。

　　一行人来到一处大院前，我打量一下，清爽轩敞的院落，里面一色干净的青石地，后面是三层的楼阁，整整齐齐排列着，似乎是办什么事情的所在。看门的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便从房子里走出几个人来，于是大汉们和那些人见过礼，领头的一个大汉便开始说起话来。

　　“崔堂主，这小贼我们给带来了，你们好好审审，今儿个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梅二姑娘亲自交待过，那彩锦的绣法八成是让他给偷去卖给外人了，不然如何清澜绣庄卖的锦缎竟然也有千纹绣的花样？若是真是他偷的，非让他狠狠地挨上两百棍子不可！！”大汉表情甚是愤怒，恶狠狠地看着那少年。几个人立刻把那少年往前一推。

　　少年容色憔悴，微微发白的嘴唇颤抖着，眼中却没有半点羞惭退缩的表情。

　　崔堂主温和地看着那少年，问道：“常关，你可偷了芙蓉绣庄的绣样去卖？”

　　那少年常关抬头看着崔堂主，从牙缝里碾出几个字来：“我没有！”声音很低，但语调甚是坚决。

　　崔堂主问大汉：“你们可有证据说是他偷的？”

　　大汉气愤愤地答：“怎么没有？千纹绣乃是我们芙蓉绣庄的不传之秘，梅大先生费了１０多年功夫才试得成功，三河镇上哪还有第二家会？偏偏让这小贼看管了几天绣法秘本，又过了几天清澜绣庄居然也有千纹绣的彩锦卖了，清澜绣庄那种粗糙局促的小地方，凭一己之力哪能懂得千纹绣的绣法？我们有伙计亲眼看见他前几天和清澜绣庄的夏清语偷偷有往来，这可不是证据确凿了？除了他还有谁？必是他偷的无疑！”

　　崔堂主皱了皱眉头：“那就是没有直接拿到贼赃？可有搜过他的屋子？”

　　大汉语气略略放缓了些：“贼赃是没有直接拿到。这小贼出了名的谨慎小心，要不然梅二姑娘怎么会一时走了眼让他看管秘本？我们搜遍了他屋子，也没找到，多半是他藏在哪处隐秘偏僻的所在了。哼，关起来饿了他一天一夜，居然还是死不承认，要是让我找到赃物，非让你在黑牢里呆一辈子不可！”

　　崔堂主又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几个手下的人把常关带了进去。大汉们似乎很相信他，拱了拱手便回去了。门口三三两两的看客便也渐渐散去，我边走边听得前面两个闲汉聊起来：
　　“想不到常关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梅二姑娘对他一直格外看重的，这回可真是看走了眼，用错了人喽。”
　　“所以说家贼难防啊。常关到芙蓉绣庄帮忙也有好些年了，怎么居然又替清澜绣庄偷起东西来？”
　　“财能通神呗，谁知道他收了清澜绣庄什么好处？不过话又说回来，清澜绣庄这样的小铺面，又是开张不久，哪来的本事和芙蓉绣庄抢生意？也只能靠些旁门左道的法子了。夏清语这小妮子倒是颇有几分手段。听说清澜绣庄刚开张的时候生意冷清得很，手头估计没几个钱，莫不是她用的美人计才叫常关。。。？”后面的话竟是越来越不堪了。

　　我听得明白了不少，暗暗为那少年叹了口气。明明是捕风捉影的事情，连一点确凿的证据也没有，却似乎已经被大家认定是个吃里扒外的家贼了。芙蓉绣庄不过就是看不得清澜绣庄突然懂得了千纹绣的绣法，可以和他们抢生意，所以气愤不过找个替罪羊而已。转念一想，毕竟常关还是有嫌疑，不然为何要和竞争对手往来？又为何清澜绣庄突然懂得了千纹绣这样的不传之秘呢？

　　想想有些头痛，不过既然已经牵涉到梅夏两家的人，不如就拿这个作为开端，慢慢的顺藤摸瓜，看看两家到底有什么恩怨吧。怀着这样的想法，我捏着金子朝吉祥金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