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岁月无声》冰山下的阳光

3、循环圈

　　背景：2003年年末 ，三国修改贴目规则，日本贴目六目半，中国七目半
　　提示：如果对时间线有疑问的同学欢迎跟我讨论，作者凭借记忆多了具体比赛时间肯定会出错。来让我们恭喜妹妹头终于有了明显戏份以及和光仔有可喜互动！

　　昨天夜里下了雪，早上出门前进藤看见家门口的护栏上银白一片。

　　他情不自禁地捧了一把洒向天际。

　　很多年前，下雪的冬夜他也这么干过。那时的他在外人看来无非一个疯疯癫癫的双色头小孩在自娱自乐，尽管藤原佐为一直在他身边，两人形影不离。

　　而现在，真的是只有一个人玩雪了。

　　“我走了！”进藤跟母亲大声道别。

　　今天，本因坊循环圈第三局。进藤光八段VS绪方精次九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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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棋院大门，进藤看见意料之中的人。

　　每每经过鱼缸停驻欣赏片刻，这是绪方精次众所周知的爱好，虽然没人觉得他是真在欣赏。

　　“绪方老师早上好！”进藤光朗声招呼。
　　“是进藤啊。”现任棋圣回过头，漫不经心地招呼道，“今天请多指教了。”
　　“老师也是！”进藤捏紧拳头。

　　很不可思议，没有恐惧的感觉，期待激战的热血在血管里沸腾。

　　三个月前的三星杯，他在八强赛中凭借绪方九段一个勺子惊险晋级半决赛，这股气绪方一直憋着呢就等循环圈里把进藤收拾一顿。
　　进藤光同样期待和现任棋圣的对弈，那种凭借对方打勺赢下的棋并不能带给他酣畅淋漓胜利的快感。虽然，嗯，对上头衔战里火力全开的绪方老师他能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啦。

　　现行抵达对局室门口的进藤并没有急着进去。
　　他靠在墙边，手中的扇子开开合合，紫色穗子轻柔地晃动着。

　　前两局他一胜一败，赢了森下老师，输给一柳老师。
　　赢下森下老师那盘棋可以说成是持久积累的爆发，输给老师那么多盘怎么说也得赢一盘，于是那盘他以干脆利落的屠龙让森下九段爽快认输。
　　输给一柳老师则完全体现了实力的差距，一柳老师的布局缜密思路清晰，行云流水的攻击路子下出了进藤想都没想到的棋招。
　　一胜一败，接下来还有仓田九段，芹泽九段，座间九段，小林八段，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加上今天对阵的绪方九段，就是这届本因坊循环圈的八人阵容。
　　回想起三个月前对绪方的那一局，现在想起进藤都还觉得惊心动魄。只要绪方的黑棋贴住做活大龙，盘面就能领先十目以上，也许是读秒让绪方九段心浮气躁了，黑棋随手一打，进藤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白棋打吃，生生吞掉黑棋大龙。
　　这回绪方先生可是卯足了劲儿要教训我一顿啊。

　　可是我不想输。

　　进藤光抬起头，尽管走廊里光线并不强烈，但如果此时有人经过一定会感觉到，他的眼神在发光。

　　我不害怕失败。

　　不管多难的棋，多远的路，我都想去下，想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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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58手，补。
　　研究室。“塔矢，进藤这一手你怎么看？”伊角对和谷的小白眼不为所动，向塔矢问道。
　　“黑棋已经得了实地，虽然比不上白棋，之前的转换白棋是可以接受的吧。”和谷抢着发表评论。
　　“进藤的这一手有些缓，我觉得在右下角飞的话会比较好。”伊角狠狠按了一把和谷的头，面朝塔矢继续说道。
　　塔矢沉默片刻，接着白一手补摆出了几种变化图，“这是进藤和绪方先生比拼功力的对局。”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和谷和伊角都能听明白。
　　这样的功夫棋，年轻的进藤能敌过经验丰富功底深厚的绪方吗？

　　不仅是他们这样的小辈，围观的周刊围棋记者，以及几个前辈也是同样的感受。
　　进藤光的棋风一贯评价是灵气有余功力不足，在大开大合的力战中他的精准计算总能让对手缴械投降，但一到需要更多对局时间的功夫棋总是欠缺一丝气候。外人猜测的或许是跟他围棋上堪称坐火箭的进步速度有关，学期时间太短以至于经验的积累完全不够。

　　“进藤这小家伙居然敢和绪方小子拼功夫棋，好胆量。”桑原本因坊吐出一口烟，明显心情愉悦地开口道。完全不在意对局室里的两个人是在进行争夺他的本因坊宝座的比赛。
　　“桑原老师比较看好哪边？”周刊围棋记者问道。
　　“谁知道呢？小家伙的进步可是一日千里。”桑原发出老妖怪一般的笑声。“那老师你是看好进藤八段了？”不识眼色的年轻记者继续问。
　　“我可没说绪方小子会输给小家伙。只不过，要是真输了就是丢人的两连败这点倒是让人期待。”又是一阵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笑声。

　　“进藤有胜面。”塔矢突然开口。桑原兴致盎然地一抬眼。
　　柔亮的黑发垂在耳际，塔矢的眼神和语气却是与发丝截然不同的坚定。“盘面差距现在还很小，按照六目半的贴目规则还有继续下的空间。”只有还有继续的可能进藤是不会放弃的。
　　“果然是年轻人。”半响，桑原本因坊开口，收敛了诡异的笑声，布满褶子的脸上露出笑容。“等着看吧，绪方小子不会甘心两连败的。”

　　进藤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紧张的对局让手心一阵阵地渗出汗水。
　　绪方老师真的不是一般的强，他再次体会到三个月前的窒息感。
　　整个盘面没有大开大合的砍杀，甚至表面上看来没有强有力的妙手，但这样的棋局丝毫不比别的棋局轻松。
　　啊不，是更加艰难才对。

　　“他们对自己的官子真有信心啊。”和谷一声惊叹。难得伊角没有拍头训斥，这回研究室里的人都表示了同意。
　　棋局已经进入收官，双方差距不大，最后的争夺就在大官子了。
　　“白棋盘面现在肯定在55目以上。”伊角判断。
　　“我觉得黑棋不到六十目吧？”和谷指出，“如果按我们的规则不好说，换成中国黑贴七目半没准进藤能赢呢！”他开玩笑说。
　　塔矢没有接话，手上不停地移动棋子摆出变化图。
　　进藤的官子在普通棋手眼里算得上滴水不漏了，但在高手看来，还有差距。这个差距是只有和顶尖棋手对阵时才能感觉出来的，塔矢去年已经先体会过了。
　　不知道进藤能下到什么程度。

　　白122，接。伊角在盘面上摆出35上一路吃一子的图形。“如果要算的话，我觉得两个方案都可行。”
　　“实战中进藤的走法比较大吧？”伊角埋头计算片刻后向塔矢求证。
　　塔矢点头同意。但是他眉头深锁。现在已经进行到白方第142手，他刚才已经仔细地点过目了，是黑方稍好的局面。
　　进藤的官子基本没有问题，即使在他们这样的职业棋手看来也是非常出色的。
　　可绪方更出色，他的判断非常精准，局面是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拉大的。
　　行至273手，进藤投子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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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有趣的对局，绪方小子这下松口气了。”桑原本因坊站起身优哉游哉地走出研究室。“桑原老师您不去对局室吗？”记者好奇地问道。
　　“那两个小子复盘时间太长，我这把老骨头呆不住呵。”

　　“我们也走吧？”和谷询问伊角。“等下，我再研究一下这盘棋。”
　　“反正进藤明天会到我家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复盘，还能听对局者的亲身感受嘛。”和谷一巴掌拍伊角背上。
　　“你们不去对局室吗？”塔矢问道。
　　“和谷你轻点啊，你到底有没有记性我才是前辈？”伊角抗议道，“等等，塔矢你是说去对局室？”
　　“小家伙是你们的同龄人吧，一起进去没什么不好的。”站在电梯口的桑原回过头对伊角和谷说道。

　　对局室。
　　“不过绪方老师的小官子真的是滴水不漏呢。”一起摆棋复盘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明明到大官子结束时差距还不明显，居然在小官子阶段把差距拉大。”有人接口。
　　进藤听在耳里，上齿咬住下唇。
　　去年你也有这样的感受是吧，塔矢。
　　竭尽全力和对手一战仍然输掉，不能怪其他任何的原因，就是我们实力不够。
　　“如果再给这小子几年，没准我就会输了。”绪方停下一直在摆棋的手，推了一下眼镜架后说道。
　　“可是现在绪方先生赢了我。”进藤接着绪方的棋步往下摆，“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绪方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知道自己实力不足了吧？三星杯那盘棋你能赢完全是靠运气。”
　　“我知道那盘是运气了啊，可还不是怪绪方先生你勺子打得太大了！”进藤撅着嘴不服气地反驳。
　　“总之我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了。”绪方站起身，“我出去抽口烟。”

　　“进藤，绪方先生说话比较不客气，你……”塔矢欲言又止。
　　“我知道的，据说他去年把你打击得相当惨？”进藤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这不正说明我们对腹黑眼镜造成了巨大威胁嘛！”
　　塔矢语塞，随即嘴角扯开极淡的笑容。
　　绪方先生的用意，他最理解不是吗？

　　我就在最高的地方，有本事就爬上来。

　　相较一年前，他们成长了太多。

　　半年前的北斗杯团体赛日本两连胜夺冠，虽然有外界称靠第一届原班人马日本青少年围棋厚度可想而知，但三位选手毕竟非常年轻倒也让人无话可说。进藤这次没有说出连接过去未来的大话，而是用两局胜利让所有人彻底记住了进藤光这个名字。不需要豪言壮语也不需要挥拳干架，进藤光下的围棋就是他的全部。
　　上个月三星杯半决赛，经过三盘鏖战进藤以2：1的比分战胜韩国新天王高永夏挺进决赛，段位升至八段。
　　塔矢虽然三星杯八强赛出局但国内的十段战一路领先，目前看来很有可能夺得挑战权。

　　就像道路一样，道路需要人一步一步走，而围棋，是一步步下出来的。

　　他们都一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