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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天一归零 ...


  •   幽暗的空间幻境里,一座浓郁的森林里,一个有着狐狸耳朵尾巴的女孩坐在秋千上,身着特殊的白色斗篷一个人哼着很好听的乐曲,森林的秋千上总是有着她的身影。然后有一天,旁边多了另一个手抱古筝的狐狸男孩静静地看着她。
      女孩握紧摇鼓,然后停下了秋千,面向男孩,“你想问这是什么吗,其实我也不知道,山下有个挑着货的货郎先生,货郎先生来的时候,他就摇起这小鼓……”女孩摇起了摇鼓,“这样,咕咚……咕咚……这样,大家就会出来了……”女孩淡然轻笑着。
      男孩认真的眼神静默地看着女孩甜美的笑容。
      “还是蛮好玩的……”女孩盯着摇鼓沉默许多,然后继续说道,“可是他不好好地敲他的小鼓,卖他的杂货,非得弄个猴子在身边,他奚落着猴子,孩子们就跟着起哄,拿石子丢猴子,所以我就把他变成了猴子,就是你放走的那只猴子…”
      女孩看向男孩,男孩木楞的眼神中第一次看见了女孩的眼神中闪耀着灰色玉石光芒。
      “母亲……母亲……”睡梦中的银狐握紧白色斗篷声声低喃着,异幻之境叶口之间的城池地牢中,巨木盘根虬干,石笋林立,冰霜寒意。铁笼内的银狐,铁笼外的苏扬。
      滴水声响,银狐依靠石壁逐渐清醒,睁开双眼,侧身微微坐起,血迹暗色铺满双腿。
      “要喝酒吗?”苏扬手握一坛桂花酒扔给银狐,银狐接过,苏扬靠着铁笼背对银狐而坐。
      “酒味变了……”银狐打开酒坛,闻了闻。
      “变的是人,不是酒。”苏扬扶膝。
      “你仍是叶口月的人大执首苏扬傩叶,我仍是兽族之人银狐。”银狐喝下一口酒。
      “养你这么大,还是这么有距离,狐狸果真无情!”苏扬叹气。
      “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银狐放下酒坛,“天外还在落雨?”
      “嗯……”
      “我讨厌雨水!”
      “你是谁啊!你可是千秋万载、武力超群的天外南海第一剑客银狐大侠呢,怎么会被雨水扰了心境!”
      “苏扬不是谄媚小人!”
      “这次教训,是否合该知道莽撞冲动只会招来恶果!”
      “剑者,永无止争。无战,剑者死。”
      “那你也不该挑战邪帝,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的武学需要精进。”
      “你需要的不是精进,而是好好睡一觉,免得整日争斗过劳猝死!”
      “如果真有这种下场,银狐也一定在猝死之前先杀了你!”银狐扔出酒坛。
      “好友一场,记得留个全尸……”苏扬接过,喝下。
      “全尸太麻烦!粉身碎骨比较实在!”
      “果真无情!”
      “怎样?”
      “真呛!”
      “你可以离开了!”
      “唉唉唉,‘离开’的定位太平庸,我这种身份地位,最起码也应该是个闪退!”苏扬起身,“你准备在这里睡到什么时候?”
      “等雨停下的时候……”银狐闭目。
      千转回忆中。幼童银狐仍旧趴在桌子上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
      “母亲……母亲……”
      “安心,安心,银狐,没事了,没事了……”走入房内的苏扬慌忙前去拍了拍银狐的背。
      苏扬低声轻喃之间,幼童的银狐渐渐清醒。
      “你又做那个梦了?”
      银狐睁开双眼,看见了苏扬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而幼童银狐冰冷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暖意,他只是淡漠地摇了摇头,然后抬起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毛笔继续着练着字。
      苏扬无奈地看了看无感的银狐,认真写字模样虽几分可爱,却总是冷漠距离,而桌子上,银狐在重复错写着‘烦燥’和‘躁热’两个词。
      “小银狐真了不起,已经能写这么复杂的字了,不过,你把它们的鞋穿反咯,来,让苏扬阿叔帮你重新穿好它们……”苏扬把银狐抱入自己怀中入座木凳,执笔重新书写两词。“你看人心情烦躁的时候就很想跺脚,对不对?所以啊,人啊心情烦躁的‘躁’字从属‘足’字,天气燥热是自然给予的,所以它从属于我们大自然五行基础的‘火’字,怎么样?这样就好记多了,是不是?”
      “嗯……”银狐盯着纸上“烦躁”和‘燥热’两词。
      “嘿,小银狐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银狐随即拿起笔,继续安安静静地写着字,苏扬起身便不再打扰。在苏扬要离开的时候,幼童银狐突然开口。
      “苏扬……”
      苏扬停下转身。
      “‘燥热’和‘烦躁’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我想知道这应该是做什么感觉……”银狐稚嫩淡漠的言语中,一份悲凉寒意。
      “银狐……”苏扬握紧拳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面前这个稚嫩孩童。
      ……
      异幻之境叶口之间的城池外,再过几米便是对外通道悬桥,众多士兵围困苏扬和银狐两人最后脱逃路线,阻止他们从悬桥逃出,天空,雨声渐大。
      “你多久没梦做那个梦了?……”苏扬一掌挥去,挡下白刃。
      “我不曾做过梦!”银狐长剑沾血,“禅心易失,你心中有挂念?”
      “我最近常常能想起小时候的那个你……”
      “你变了……变得拖沓了……”
      “这种并肩作战的感觉真不好……”
      “嗯……”
      “关键时候是不是应该总是有个人来救我们?……”
      “但愿无人来……”
      “嗯,这么耗体力的事,说不定还赔上了性命,不值得,对不对……”
      “是人情难还!”银狐长剑挥起,斩杀最后一波来势。
      “佛母道父,禁忌异子!该杀!——”突然,邪帝从空直入,一掌挥断分开两人,蓝血满地,苏扬筋脉尽断。
      “苏扬!”银狐冰封眼前兵卒。起身向苏扬跃去的时候,却被邪帝一脚踩下,血溅三丈。
      “苏扬!劫放死囚!给我你的理由!”邪帝狠力踩住银狐的头颅,银狐喘气却动弹不得。
      “执首,你说啊,你说了我们就相信你!你说啊!”士卒中众人小声急切议论着,“对啊对啊!执首一定有什么苦衷!”
      耳语声畔,苏扬艰难站起,看见的是人世麻木的千种面孔。
      “如果倾尽理由,你们是否就愿意放我们一条生路?”
      “异子不该留!”邪帝不怒自威。
      “那我苏扬也该无话可说……”
      “你是叶口月人!更是为叶口月人的执首!不该妄从他人径走背叛!”
      “人在苦途中,不过一副皮囊,如果你们因我所执我相,一副脸皮,你要吗??”
      “嗯?”
      就邪帝疑惑之时,苏扬已经抽出短刃刺向自己,一刀落下,血雨倾天,刀声贯耳,响彻云霄。
      一刀落,落尽人情淡漠
      二刀落,落绝人世挂碍
      “苏扬!!”银狐挣扎离开想要阻止苏扬。
      三刀落,落断人心刻薄
      四刀落,落去人常无德
      五刀落,落离人性拖沓
      六刀落……
      眼见苏扬最后一道欲刺向自己的心脏,邪帝飞身苏扬面前。
      “停手!”握紧苏扬持刀的手,震开苏扬。
      “六刀落,割——命——薄!”苏扬吐出最后一句,无力的手,刀落地面的铿然,双臂最后血泊中的垂落。
      “苏扬!——”银狐使劲全身力气,翻身飞跃到苏扬面前,而苏扬眼中近身而来的身影,仿佛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面孔,拥有狐狸耳朵的女人,那个温柔的声音,“苏扬,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把这孩童抚养成人,护他周全……”。
      银狐抱紧血迹满身的苏扬,重重跪地,溅起泥沼污水。
      “我曾常抚琴,抚琴之间,天地聆听,虽从己声本性,终究无途,十指间终究不成曲调,情总比爱难断……”苏扬看向银狐身后人海,模糊的人群剪影中,邪帝身影伫立远处,“邪帝,如今我已舍掉这幅皮囊,你们是否该放银狐一条生路……”
      银狐抱紧苏扬,蓝色血海和红色血渍交融在雨水中的哗然,一片模糊色泽,银狐双手按住苏扬流血伤口,想要做些什么,却终也给不了任何补救,眼前逐渐消失的温度,逐渐化作了自己最熟悉的冰冷感,却在此时变得这么陌生,这么令自己厌恶。
      “这种人海中,一人执一灯火,不被他人理解也好,众叛亲离也罢,与平凡为邻、孤芳自赏难免孤寂,但是可欲不多,未曾想要害人,鸿蒙大道,来去自由,倒也畅快。毕竟,这才是真实的自己,才能感到满足的自己,如今更有所珍惜者握紧眼前,为他倾心所愿,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欣慰开心的呢……”苏扬握紧银狐的手,停止他想要堵住血流的无能为力,“所以,已经没有关系了,银狐,你离开吧……这条无间的路不适合你……你离开这里吧……”
      轰隆——
      忽然,苏扬豁尽全身力气一张把银狐抛向了悬桥,然后按下入口水门开关,水门瞬间关闭。
      “苏扬傩叶!”邪帝愤然一掌落去,欲给予银狐最后一击,无奈水门已关,水门消化掌劲余波撼动整个月口之间,通过通透水门,看着对面悬桥上终获安然的银狐身影,雨声渐入缓势,苏扬最终安然闭目。
      复从幽闭无言,几多荆刺相刑,鸿鹄志远,岂不知忧患生死,却然不曾相告,非其无感,口赋数言,不过己欲,倾心难读,何尝人愿……
      青阶依稀,寸步难行,若蹬楼台望月,犹然难矣,是何日,如如槁木,何惧人烟?
      悬桥上,银狐握紧胸口,急速的呼吸,揪心的撕裂感,自己喘息阵阵,“苏扬,这就是痛吗……”
      本该哽咽的心声,却在此时更加冰冷,一种平静,一种全然消失的触觉,聚合成为一个光点。
      “佛道求心,一心堪破迷惘,但是勘得破怎样,勘不破又怎样,终究身在囹圄里……”银狐握紧长剑,剑身肃然寒气凛冽,“勘不破人生,生死挣扎,勘破红尘,囹圄身行,当在自在,吾身已在……众生皆因我思而生幻像!天一归零!——”
      零点爆发,万籁俱寂的时间里,雨化作了繁星点状,然后化作螺旋虚无消失,空无的时空内,银狐急速抓住了苏扬的身体,在碰触苏扬肩膀瞬间,苏扬身体在众人面前化作桃浪龙鳞消失不见。
      若是一幕幕血途归路,人死灯灭,雨终曲终,天道所成,非能己愿,如何一心释然。
      悲愿,离愿,嘤嘤鬼言:孽镜台前无好人,人情常在苦做鬼。
      提灯渐行,两侧灯火相引,石阶上,两人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波浪兼天,舟中不知惧而舟外者心寒,猖狂骂坐,席上不知警而席外者咋舌’,人在贪欲迷茫中,谁能超脱于外物,谁又被世人连累,此间炼狱,活着的最可悲,但愿人怜惜山途草木……”
      “卧江子,谁得禅心?”
      “异子!”
      “异子是谁?”
      “该离去了!……”
      久远的森林里有一只很擅长奏乐花鼓的狐狸,吸引来了一个会跳舞的美丽女子,狐狸的花鼓一响,女人就会跟着起舞,那是快乐的,那本是应该能继续快乐的,可是人终究是人,狐狸终究是狐狸,不同路的。最后,森林里只剩下了会跳舞的女人,女人生下了秋千上的那个女孩,她总是穿着一件神秘的白色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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