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佳人曲》唯依约定

1、唐氏有佳人

　　马车还未到奉国将军府，车中便闻得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

　　“小姐，江姨娘在外头呢！”敏若撩开帘子的一角，有些兴奋地指着前方道。

　　唐妩词抬眸，从被撩开的一角向外瞧了一瞧，奉国将军府外，为首的唐微和其嫡妻柳氏扶着高老太君立于门外等候，唐妩词的生母江姨娘也在其中。

　　原为妾室的江姨娘自然是没资格出现在此地，只是从宫中传来了消息，奉国将军府寄予厚望的嫡次女唐秋素落选，反倒是一向不甚出众的庶出三姑娘唐妩词入选，高老太君早年是伺候虞太妃的，向来是极有远见，听得三姑娘入选的消息便做主提江姨娘做了二房，好让三姑娘入宫有几分体面。

　　见马车驶来，奉国将军府中的婢子早早迎了过来。敏若轻轻一跃下了马车，敏红叫人抬了杌凳过来，扶唐妩词下轿。唐妩词扶着敏若的手，停下等候一旁的唐秋素。

　　唐秋素兀自下了马车，扶着娇喜的手上前。却不与唐妩词并肩，只落后几步。唐秋素落选，身份自是不如唐妩词娇贵，她素来聪敏，绝不肯因此落人口舌。

　　见此，唐妩词心中暗赞唐秋素心细如尘，只是对于唐秋素的落选，唐妩词是愈发糊涂，家中姐妹除去早年入宫的大姐唐秋韵尚不得知，唐秋素之姿容才艺，家中姐妹无一能与之媲美，唐妩词是决不信什么李氏珠玉在前，以致唐秋素琴音乱的说法。

　　马车距府门不过数步，心中所思未有所果，唐妩词便至奉国将军府前，以唐微为首的家中老少齐齐跪了下来，恭敬道：“臣（妾身）参见小主。”

　　唐妩词虽是机敏淡雅之人，但到底没见过这般场面，立时愣在当地，不知所措。两个丫鬟也是无措，只宫里头派下随侍的李嬷嬷对此景早已司空见惯，轻轻推了唐妩词一把，低声道：“小主，该叫起才是。”

　　唐妩词方醒悟，亲自上前搀扶起高老太君，敏若、敏红亦上前扶起唐微、柳氏，而后一句“起”算是全了此事。不知何时唐秋素已然离去，待众人起身，其已悄然归于众人之中。

　　唐微等将唐妩词迎了进去，堂前张灯结彩，家宴亦是早已备好，只是庆功之人却换了一位。

　　奉国将军府早年虽有过一段辉煌，至唐微父辈一代已是没落，至今不过靠着爵位过日子，自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高老太君对唐妩词甚是关切，一顿饭吃的很是和睦。

　　待餐点用尽，高老太君打发了众人出去，原是热闹的大堂顿时清冷了几分，只留唐妩词同唐微、柳氏三人。

　　江姨娘保持着一贯的安静顺从，即使被遣离也不多话，只离开前微微朝唐妩词摆手，唐妩词瞧着真切，是个“三”。

　　大堂的灯火直至二更天才熄灭，搀着敏若的手转过石拱，进了偏远小巧的院子，仆人大多躲懒去了，一路上竟是静悄悄的。至院前，敏红送李嬷嬷去客房，唐妩词到院前却是转了个弯，往西苑去了。

　　小路甚是寂静，唐妩词搭着敏若的手，缓缓而行。心思却转到了之前大堂中高老太君之所言。

　　早在三年前，柳氏所出的大姑娘唐秋韵已被采选入宫，为宫中妃嫔。按惯例，妃嫔家眷可申请免选，然宫中各般手段防不胜防，唐秋韵刚入宫便着了道，被圣上厌弃，熬了三年资历却只是一个从四品的贵人，莫说子嗣，便是宠爱也极少。然奉国将军府正值复兴之时，在宫中多个娘娘也多分方便，便让唐秋韵请旨着家中女眷参选，后允。

　　唐妩词蔚然一叹，当初唐秋韵为奉国将军府嫡出长女，颜色姣好，仍以正六品常在初封，三年方晋贵人，可见宫中晋升之难。况唐妩词为庶出女子，不比嫡出矜贵，虽侥幸入选怕入宫也不甚好过。

　　几番思量未果，却是到了西苑穿花堂。小堂中，一盏油灯幽幽，妩词方进入堂时，只见佳言、佳期两个丫鬟搀着江姨娘迎上来，便江姨娘身子又不大好了。

　　往日唐妩词对江姨娘之病除却偷偷抹眼泪，却是半点办法也无，当下唐妩词已是皇上钦选的宫嫔，身份尊贵，江姨娘亦被提了二房，无人敢轻慢于其，只是身子早早落下了病，要养好只怕是难了。

　　唐妩词跪下朝江姨娘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江姨娘转过头抹去泪水，泪珠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落下。当下立侍的几个丫鬟无不掩面涕泣，妩词亦红了眼眶。

　　“女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只盼阿娘好生照顾自己与阿弟，莫为女儿担忧才是。”唐妩词泫然。

　　江姨娘扶了唐妩词起来，方道：“姨娘虽知道三儿你是个有心气的，却从不让你多学那些个琴棋书画，也未教过你当家主母应会的持家之法，本以为这样会让大夫人放心，将你许个好人家，全了她贤德之名，熟知人算不如天算，三儿竟进了这世上最复杂的地方。”

　　“女儿何尝不愿做个平凡女子，相夫教子，平安和乐？”唐妩词泪眼朦胧，她未曾想到大夫人竟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若非无意间听见大夫人的打算，她自可一辈子当个不起眼的庶女，何必平白算计着入宫：“女儿那日在花园中听得大夫人打算在女儿此次落选后将女儿许配给礼部侍郎做填房。”

　　那礼部侍郎虽是高官，却已年逾四十，妻妾无数，便是儿女的年纪也与妩词无异。妩词这一嫁，是决不会有幸福二字可言，不过是为家中添一助力罢了。

　　江姨娘沉默许久，从怀中拿出个不大的荷包交予唐妩词，道：“到底是娘想的太简单些，罢罢罢。三儿到底是庶出，纵使此次入选，家族有什么好东西定然是会留给宫中的贵人主子，娘的陪嫁不多，都给你兑成了银票，在宫中银子也有大用，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这个道理三儿是懂得，切莫得罪了那些小鬼才是。”

　　“女儿晓得。”唐妩词未曾拒绝江姨娘的好意，此次离别怕是再难相见，收了这份银子到底让江姨娘放宽心。

　　眼见天将暗，江姨娘只来得及再教授唐妩词一些后宅手段，便匆匆离别。

　　回了小院闺房，唐妩词心烦意乱，加之一日劳累，也不叫敏若伺候，早早便歇下了。

　　过得几日，宫里的内侍来宣旨，家中众人都于正厅接旨，内监宣道：“熙宁六年七月初四，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奉国将军唐微十五岁女唐妩词，著封为正六品常在，入住未央宫西偏殿，着七月初六入宫，钦此。”

　　大厅之中一时静了下来，不仅是高老太君等人，就是唐妩词心中也是讶异万分。旧时唐秋韵为奉国将军府嫡出长女，以正六品常在初封。今唐妩词为庶出女子，亦以正六品常在初册？何不让人讶异。

　　宣旨的宫人见唐家如此做派，心中摇头，面上却不显露出一二分的不满。无他，只是昨晚皇后娘娘拟的旨意分明是将此女封为正七品选侍，今晨拿到圣旨时却变成了正六品常在，能修改凤旨的，还能有谁？这位唐常在，怕是有大造化！

　　“唐常在，接旨吧！”内侍低声提醒。

　　唐妩词回过神来，从容接过圣旨，柔声道：“嫔妾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妩词一句惊醒众人，高老太君见过大场面不知几许，也不慌乱，只命仆人将准备好的珍宝加重三分送与宣旨的内侍，又派婢子引了众内侍去饮茶。

　　待内侍离去，老太君对唐微道：“江氏住的未免西苑偏远些，江氏到底是二房，老身今日便做主一回，东苑的天香楼还空着，让江氏搬进去。容小子也到了开蒙的年纪，也不必入家学，免得被什么人带坏了，只管请了先生回来教导便是。”

　　唐微一一应下，柳氏虽是不忿碍于老太君到底不敢说些什么，只恹恹应和。江姨娘眼瞧着女儿有大造化，儿子的前程也有了着落，喜极而泣，哭个不住.待众人慢慢劝解方住了。

　　唐妩词心中欢喜自个儿初册不低，得以庇护江姨娘与阿弟。一时离愁别绪倒是淡了几分，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用罢午膳，打听的仆人也回来了。此次参与选秀的百余名女子，最后留下的却不过寥寥数人，得以册封的宫嫔的新秀位分各有不同。

　　选秀时出尽风头的珍俪大长公主之女李氏被册正五品美人，赐号“昭”，着赐居栖凤宫，是为新秀中位分最高，最为尊贵的一位。

　　还有一位美人柳氏为少傅之女，据说精通诗词，书画也很得少傅真传，居华安宫。

　　余下才人位有一位苏氏，常在位除却妩词还有两位，余下答应、选侍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