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不落》大白小D

6、夏小兰

　　这天清早，夏小兰看到大姐夫坐在门槛上抽着烟，凝视着前方的大雾弥漫。
　　从来不怎么抽烟的他，今天突然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地坐在那里，背影就像一幅已经沉寂许久的画像。
　　夏小兰轻轻走到门口，关切地说道：“姐夫，外面冷，进去坐嘛。”
　　大姐夫仿佛堕醒，眉头快速舒展开来，脚一抖动，含含糊糊地说好。忽然，呆望着对面山头的他，眼角开始猛地湿润，声音有点颤抖地问夏小兰：“妹儿，姐夫是不是做得还不够好，给不了你姐姐想要的。”
　　夏小兰心里一震，她自己觉得大姐夫是最温和的人，自己有的都能给对方，是再好不过的人了。可是那个人是大姐，她无法理解大姐的心情是怎样，到底为何对大姐夫意见那么大。别人的家庭，旁边人也只能围观，具体怎样只有局中人才会明白。旁边人也不能臆断。
　　大清早，大姐夏小敏敛了敛上身的衣服，坐在长椅上，靠着牌桌，神色悠闲地点燃了一根烟，瞬间屋子里烟雾缭绕，氤氲着奇怪的气氛。红唇不断翕动，吐出云雾。
　　“小兰，等下你在旁边帮我看着牌好不。赢了钱分你一半。”大姐露出了笑容，让小兰有些不知所措。
　　本来自己就是为大姐夫的事情来的，虽然知道大姐一旦输了牌品相当不好，但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
　　过了一时半会儿，凑齐了一桌，夏小兰看到大姐对面坐的一个男人很特别。
　　他大约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像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细微的胡渣，留着发鬓，以及乌黑的眼睛，眼里还有点邪魅。大姐的眼睛时不时地瞟到这个男人，而男人也报以默契的眼神。
　　夏小兰不知怎么的，觉得心里不舒服。
　　“输了，没得意思。”大姐恼怒地推翻眼前的麻将，然后转眼看了看夏小兰，翻着白眼说道，“不会是你把我运气带霉了吧。”
　　“大姐你真会开玩笑。”夏小兰心里有点小委屈，但还是唯唯诺诺道。
　　“生什么气，下次再来嘛，你牌运一般都很好的。”对面的男人看着大姐，邪魅地笑了。
　　“大姐呢，其实就想多赢点钱，好供你的学费。唉。”大姐边吞云吐雾，边唉声叹气道。
　　“我是不是，拖累大姐一家子了。”夏小兰嘟囔着。
　　“瞧你说的，你是我的亲人，亲人是啥子，血浓与水的，大姐没读过啥子书还是很清楚的。不管啷个都要把你供上大学。”大姐噼里啪啦说完这段话，然后继续吞云吐雾。
　　而这期间，对面的小男人一直看着大姐，目光从未离开。
　　本来想问问大姐和姐夫到底怎么了，结果现在弄得气氛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如鲠在喉。
　　回家后，一家人聚在一张饭桌上吃饭，大家都一言不发，空气中凝聚着不安的因子。
　　“你好歹回来看看你的娃儿嘛……”大姐夫咽下一口饭，眼皮抬了一下，然后继续看着饭碗说道。
　　“难道不是你的娃儿啊？”夏小敏反过来讽刺道。
　　“当然是我们的娃儿……可是现在弄得好像是我生的一样。”大姐夫看了看身边的小米，然后十分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我也觉得老汉把妈都当了。”小米撅着嘴，白了一眼夏小敏。
　　“你这娃儿，哪个教你这么看人的？！老子是你妈！”夏小敏抄起筷子就打了一下小米的脸，小米捂着脸欲哭的样子。
　　小米还犟着说：“你现在晓得是我妈了。”
　　“老子今天不收拾你是不是不晓得天高地厚？！”夏小敏正要去找竹片，夏小兰和大姐夫便马上去拦住了她。
　　“算了，小米还小，不懂事。”夏小兰说道。
　　这场风波终于在夏小敏提前下席为结束点，剩下的人都尴尬地扒着饭。
　　“小米，如果有天要你选择跟老汉过还是跟妈妈过，你会选谁。”许久，大姐夫说道。
　　“跟老汉。妈妈做菜太难吃了。”小米给出了一个务实的答案。
　　大姐夫愣了一下，怜悯地看着小米，然后默默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这个娃儿会说不希望我们两口子分开。”
　　这天夏小兰和徐琼芳，山茶又见面时，提到了这些她看到的事。
　　“你姐不要你姐夫，干脆你插足算了。”徐琼芳大笑着开玩笑。
　　“不，我还是希望他们好好的。”夏小兰低着头说道。
　　徐琼芳突然默默地看着夏小兰，问道：“你还是跟他们住在一起？”
　　夏小兰点点头，山茶马上接嘴道：“你不怕不方便？”
　　“莫这么说，人在屋檐下，哪儿能不低头。她家里父母身子虚又没种地了，没收入，只能跟着大姐。大姐就像亲妈一样。”徐琼芳圆场道。
　　“也许吧。”山茶突然转念一想，“我们去吃学校旁边的小摊好不好，那里新出了一种糖，可好吃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存了好久的钱就为了去尝下。”
　　徐琼芳和山茶恢复了有说有笑，夏小兰却依然心事重重，听了山茶和徐琼芳的调侃，她觉得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也许，她觉得自己是该离开这个家，说不定自己才是这个家的矛盾根源，说不定离开了大姐夫和大姐的关系就能变好，所以她在心里打算，初中读完后就去远一点的地方读高中，住校而不再住大姐家里。这样也许好很多。而那笔钱，等到她工作了以后慢慢还给大姐。
　　她是这么想的，以为会这么理所当然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