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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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葬魂的剑锋顶着温然下颌轻轻一磨，划过了一道淡淡的红痕。这一道红痕若然再往下两分，刺入咽喉，那便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然而冰冷杀意到此即打住了，飘荡的青烟缓缓凝作血光里的鬼影，袍袖一甩，把锁住温然手脚的铁链全数斩断，冷声斥道：“若不是瞧在这一声师兄的情分上，我早该让那几个狼牙军把你给一刀杀了。”
“哦对，我白天可真不走运，正好撞上了狼牙军的人……”好不容易挣脱束缚，温然伸手揉了揉被葬魂擦破一层皮的下颌，悠长吁出一口气。
绑在行刑架上的时间太久，浑身发麻，刚算是勉强站稳身子，温然就觉得四周有些不对劲。且不说这么大的声响竟然没人察觉，换作寻常入夜，那么多粗汉怎么也得是鼾声四起吧。如今却安静得譬如白日里的鬼市，连一分一毫的声响也没有。
温然猛一抬头，望向悬在半空里的鬼影，惊声喝道：“等等，那些人呢？！”
葬魂上流淌着通红的血光，血光里映着高高勾起的苍白唇角：“不堪一击，死了。”
仿佛被人迎头击了一棒，温然跌跌撞撞往营外闯，掀开帘子，一阵刺鼻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旷野上横七竖八地倒卧着十数个狼牙军。
温然倾身往地上人鼻息一一探去，就连一个垂死挣扎的活口也没有，有些直接被卸成了几大块，尸体上的血还是温热的。
颤颤收回手，温然蹲在一片血染的杂草堆里：“他们……罪不至死。”
楚炎飘至温然身旁，提着收归剑鞘的葬魂往温然颈上戳去，不由嗤笑道：“下一回等他们把你的脑袋砍下来，那才算是罪证确凿？”
侧头避开了压下来的剑，温然眉头一蹙，转首看向身后恶鬼问道：“这里没有生魂的气息，你把他们的魂魄怎么了？”
“被我吸了鬼力，自然就散了。”
“什么，散魂？！”
此时方知晓楚炎身上那股堪与万魂相较的鬼力究竟是从何而来，温然心性良善，禁不住连珠炮般声讨道：“三魂七魄得来何其不易！魂魄散了就再也没有什么生生世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即便是犯了天条的罪人，也少有被处以如此极刑，你又岂可——”
居高临下的恶鬼打断了温然的话，负剑笑道：“六道轮回，众生皆苦。既然如此，岂不是早日散了魂魄才算是真正的解脱？”
“因果轮回皆有命数。”温然垂下头颅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我知道，这一生你大概过得很苦……可是，倘若来生你能一世称意，今世未完的缘分来生悉数续得圆满，有人偏生在当下就把你的魂魄打散，你可甘心？”
“来生之事，从未有半分希冀。什么狗屁缘分，离我越远越好。”
温然沉默不语，片刻思忖，逼视着那双空洞的眸子凝神问道：“是这柄剑逼你造的孽？”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为我所救，还在这里唧唧歪歪良多废话，那你可要记得，倘若你再落到狼牙手中，就算是被他们撕作了碎片也休想我出手相助。”
温然身上有封印护体，再怎么话不投机，楚炎也没办法一剑结果了这个烦心的家伙，索性眼不见为干净，一侧身，复归化作青烟，徒留下一柄狰狞散着血光的凶剑。
“师兄——”温然连忙追出两步，接过葬魂，抱入怀里，也不知道里头的魂魄还能不能听见自己说的话。双唇一凑，几乎贴在了剑身上，柔声唤道：“相救之恩，永世不忘。”
隔了半晌，才徐徐又叹出一口气：“只是人命关天，每一笔血帐都记在冥司的册子上，免不了偿还的时候。十殿阎罗分掌十八地狱，十殿之下，又设十六小地狱。重重酷刑相增，他朝你落到下头，如何熬得过下面的折磨？”
……
我又如何能忍心，看你为我再添一分刑狱之苦？
趁着天色尚黑，温然从狼牙军的马厩里牵了一匹易于驯服的浮云，把收缴的包袱拣出来带上，连夜往长安的方向策马行去。
一路是漫天星斗相伴，等到星幕散罢，云霞连绵，久未进食的浮云体力渐生不支，跑得跟毛驴一般慢。
温然刚想停下来让马儿稍歇片刻，后头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马蹄踢踏声。温然甫一回首，只见万马奔腾，尘土嚣扬，看架势，简直是要跟哪一方的唐军轰烈火拼上一场似的。
由不得他多想，一望无际的大军眨眼便追上了孤零的一抹水色。
“抓住前面那个妖道，要活的——”
这么大的场面，竟是冲着他一个人而来。
数柄飞刀破空齐出，温然伏在马背上侧身闪过。胯/下的浮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马蹄子被飞刀插了个正着，一声长嘶，筋疲力竭，应声倒地。
被浮云狠狠抛出数米开外，几乎把屁股都摔了个开花，温然狼狈倒在沙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数柄红缨枪已经一并架在脖子上，被一群狼牙军围了个严严实实。
“干得好！——”声若洪钟的一声喝彩，后头马队分作两列，从中走出一个虎背熊腰的狼牙校尉，手执一双流星锤，满脸都是奇形怪状的刺青。
那狼牙军走到温然身前，铜铃大小的眼珠子霎时射出惊喜的光，直勾勾地瞪着葬魂剑柄处的兽首。
尔后这狼牙校尉竟是双膝一跪，把手里的流星锤也抛开了，朝着葬魂的方向直身拜去，口里念叨着一长串在场众人都听不懂的话，只能依稀辨出像是部落里祭神的咒语。
隔了许久，终于换回了温然能听懂的话，带着按捺不住的喜色高声问道：“妖道，你身上佩的这一柄剑，就是你们中原人所说的‘葬魂’？”
顶着一堆压在脑后的枪尖，温然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不祥之兆隐隐浮上心头。
果不其然，下一句话便让温然陷入了更为复杂的事态之中。
“兵主庇佑，有生之年，得以重见我族圣物！——”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