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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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歌舞升平的洛阳城而今陷落在一片凄风冷雨的战火之中，内城外城布满了密如蝼蚁的狼牙军。天宝十五年正月，安禄山于洛阳称帝，自号大燕皇帝。安史之乱，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入目之处，尽是断壁残垣。
一众狼牙军押解着温然抵达洛阳，很快就把人关进了西南城郊的牢营之中。随即迎上一位黑齿族的巫师，扳过温然与葬魂一顿乱摸，隔了半晌，眉头一皱，砰地把牢门又摔上了。
温然隔着牢笼，只见那张煤球一样黑的嘴对着外头的狱守一番叽里咕噜，都是他们部落里的鸟语，搞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
等到那个一嘴煤屑的黑齿巫师走远，温然倒在乱草上舒展了一下身子，沿路被关在半人高的笼子里挤得浑身发痛，如今总算换上一座正经的囚房，只是不知道这堆狼牙军究竟还要怎般折腾。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偌大的牢营忽然像是迎头泼了一盘热水般四面喧嚣，分发晚膳的狱卒面无表情地把饭盘子往一座座囚房里塞，竟是有鱼有肉的一顿菜。
听了这满地的鬼哭狼嚎，温然再迟钝也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心下一惊，抓过派饭的狱卒问道：“喂，我才刚被关进来，你们也不用审一下的吗？……怎么就，就……”
“黑齿大人有令，明日午时，五百监犯，一并处斩！”盛饭的木碗砸到温然脚下，门外狱卒破口骂道：“还不是你这个臭道士惹出来的麻烦，黑齿大人说你身上的剑带着什么封印，要用人血解封，害得老子和兄弟们连夜磨刀，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叽叽歪歪——”
这些日子以来，温然仔细端详过葬魂，不难察觉出剑中还有另一股灵力流动，那是与楚炎身上鬼力截然不同的一股气息，隐隐渗着几分真正的魔气。尚未等他寻求破解之法，这群狼牙军竟打算以生人祭剑，何等残忍！
囚房里关押着唐军的战俘，屠狼会的义士，更多的则是无辜牵连进来的流民。叫骂声与悲呼声一片交杂，温然心乱如麻，解下腰间葬魂握在手里，独自倚坐在墙角处。
“师兄……”已是月上柳梢的时分，温然试探着唤了一声。忐忑守了半晌，看在外人眼中，犹如对着剑自说自话的疯子一般。
自从那一宿争执过后，葬魂就安静得像是一把寻常的佩剑，再也没有半分动响。若不是他天生有着探测鬼气的异能，知道楚炎还在葬魂里头，几乎要以为之前所见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场臆想罢了。
温然虽说天赋异禀，寻常人难以伤他性命，然而自踏入洛阳城后，心头就有几分莫名的不安，明日这一场劫难能不能躲过，也是毫无把握。
“师兄，倘若我也死了，魂魄会与你一道封印在葬魂里头么？”映着囚房里昏暗的烛光，温然手指搭在剑鞘上，来回抚弄问道。
问出口的一霎烦忧忽然就轻了很多，他这一生不知所往，倘若拯救不了葬魂里的万千怨魂，那么以身殉道，与子同归，也无不可。
那位他连名姓也不得而知的师兄，脾气是乖戾了些，却是真正关切他的。他在华山上习惯了遭受同门诘难，也习惯了大家的熟视无睹，却是第一回有人在他危难之时以一人之力倾身回护，如何能不铭记于怀。
“师兄，这一趟你不救我也没关系……唔，应该说还是别救了，这个地方狼牙军那么多，一动手就是数以千万计的杀孽。阴阳两界之事原应互不相干，你出手杀人，损耗良多，还是任由我……”薄唇轻抿，咽下了后面的话，幽幽叹道：“不过上一回的事我当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隔壁几座囚房窥听了半宿的闲话，确信这个新关进来的小道士神智有那么一点不正常，纷纷投来怜悯的目光。
温然被众人看得脸上一黑，恨恨咬着剑鞘磨了磨牙。
“哎，我说，我都快那个了，你就不能出来让我再见一面吗？！”
“师兄，你简直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翌日午时即逢死期，搂着葬魂的人却还是迷迷糊糊入了睡。清晨的阳光徐徐从窗外流泻进来，脸上忽地一痛，温然捂着脸睁开眼，只见是失踪已久的二鸦，料想纯阳宫应援的人也该是差不多到了，心神顿时安定了许多。
鸟喙夹着一颗黝黑的丹药塞入温然口中，服后一阵冷热交替，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不多时，已然不省人事。
半个时辰过后，行刑的狱卒揣着一大把钥匙逐一把牢营里的囚犯拖出来，领着人往南天围场待斩。到了温然这一处，一脚踹上瘫倒在地的人，全然没有要清醒过来的意思，再往鼻下一探，竟是双目紧闭，气息凝绝。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