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ing Song（AY/阿斯兰X伊扎克）》昧蓝

1、[1]

　　C.E.93年4月1日，愚人节这天Dearka收到了Athrun最后所属舰船的队员送来的一箱私人物品，对方将箱子交到他手上，略带歉意地苦笑着说道真对不起因为舰队刚刚才整编回航，这些是Zala前辈留下的所有东西，整理费了一些时间，但能找到您作为接收人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Dearka想这话该不该这么说呢……不过人都死了快两个月，说什么也都没用了，换句话说，也就是，说什么也都无所谓了吧。
　　于是Dearka点点头说祝贺你们胜利归来，这些东西我收下了。
　　年轻的队员抿着唇并未答话，只是站直身体朝Dearka敬礼，之后转身离去。

　　Dearka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Athrun的私人物品一样样理好，说是整理但他更多只是将时间花在缅怀和发呆上。其实那箱子里的东西并不多，大体是些做战报告和备忘便签，除此以外称得上私人的就是一副旧得磨掉边的国际象棋棋盘和几页折得方正的钢琴琴谱以及两本机械维修方面的小册子，另外有Athrun父母和他小时候的三人合照一张，孤零零的那么躺在箱子底，连个像框都没有。
　　他将棋盘打开翻了翻，似乎里面连棋子都不全，至于琴谱Dearka并不会看，一堆豆芽菜黑曲曲的盘踞在五线谱上，对此并无研究的男人只好将它们归回原位，之后摸出手机给Jule府去了个电话，告诉Ezalia自己把Athrun最后留下的东西都拿回来了，对方顿了一会儿轻声问道有什么是可以在他下葬的时候带走的吗？你觉得合适就拿过来吧，给孩子再看一眼就送走。
　　“是……大概有头绪了，我直接把箱子拿到您那里，嗯，好……”通话结束Dearka默默收了线，摸着箱子的边缘慢慢在椅子上瘫了下去，叹息着闭上眼。

　　Dearka还记得第一次战争结束的时候自己和Yzak才十七岁，那是遥远的C.E.72年，之后过了两年Athrun在当届议长的帮助下回了国，虽然地球和P.L.A.N.T缔结了停战协议但彼时时局仍旧不好，Athrun归队回到Z.A.F.T之后他们三人难得能聚头，少有的几次见面也是匆忙寒喧着就要再分别。
　　当时Yzak做着白服带着舰队那叫一个器宇轩昂志得意满，回回见到Athrun下巴都指着天，好像这么做就可以无视对方领口明晃晃的FAITH徽章似的。Athrun私下逮到Dearka问他说Yzak怎么还是那个性子嘛，做了队长也要有队长的样，老和我抬杠是能有多大快感？Dearka哈哈哈地说别理他他就是难得觉得自己能踩你头上了，说完拍拍Athrun的肩意思是你懂的，对方无可奈何地笑笑不说话，Dearka接着说其实他最近烦得脑门要冒烟呢，他妈妈给介绍了好多女孩子，要他这两年就决定好结婚对象，Yzak都要疯啦，我老在去他房间找他的时候看他在默默擦枪呢。
　　闻言Athrun笑着说这不是好事吗，早点结婚也好。Dearka耸耸肩说反正不关我的事，我有对象了明年就准备结婚了呢。Athrun又笑着说真定下来了是Miri吗，恭喜了啊。Dearka得意极了甩着头说到时候不管想什么办法也要休假过来观礼啊。
　　Athrun点了点头。
　　之后三人又是许久不曾见面，C.E.75年6月Dearka风风光光地办了婚宴将追求了好多年的Miri娶进门，第二年才过了新年就得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当时正好新年休假Athrun和Yzak都在主卫，听了消息全乐颠颠跑去看娃娃，结果在医院里Yzak算了算突然说你去年6月才结的婚怎么这就有娃了？时间不对啊……先上车后补票？
　　“去去，我们领证早几个月，我这可是合法按章办事。”刚升格当了爸的人完全不理会好友的调侃，只是在反驳之后又想起来似的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懂这个嘛，我以为你脑子里只有舰队MS和新式武器？”
　　Yzak红着脸嚷道这是常识常识好不好！！！Athrun笑得不能自持在他后面默默埋肩捂嘴，平时并不怎么笑开的人能笑成这样看得Dearka和Yzak都很稀奇，最后领悟了半天也开始跟着笑成了一团。

　　那个时候Dearka已经正式调到了后方，只留下Athrun和Yzak仍在舰队中服役，因为总也碰不上面，Dearka自然不知道那两个家伙之后有什么交集，只是几年后突然听说俩人休假回来，毫无预兆的就去民政局打了结婚证。
　　Dearka知道这消息还是Ezalia给打来的电话，问他Athrun Zala不是Patrick的儿子么，一直在军队里待着不是么？Dearka说是啊阿姨您是怎么了？Ezalia的声音都变调了，说你还不知道啊？他和Yzak今天一早去办了结婚证明，回来的时候才告诉我……他们这会儿就在客厅里坐着呢。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Dearka稳住了脚跟，颤着声说道阿姨您别急，我这就拉他们出来问个清楚。
　　Ezalia愣了愣说我急什么？Dearka啊了一声汗颜地说道那个Athrun，他是个男的，没错吧……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Ezalia在电话那边望天呆了几秒，之后说道，“老实说给Yzak找了那么多相亲对象他没一个满意，我就有点怀疑了……算了，结了婚就好好过吧，话说改天有空过来吃顿饭啊，很久没见你了。”
　　“……”Dearka抓着手机彻底无语，想原来刚刚您声音变调那都是兴奋的啊？……

　　结果那晚Dearka还是不顾一切地把新婚的那对夫夫给拖了出来，逼两人将事情说个清楚，Athrun笑着说你消息好快的，我们这才同Yzak的妈妈打了招呼呢。他话刚说完Yzak咳了一声问你叫我妈妈什么？Athrun想想说，我们的妈妈，某人点头表示满意。Dearka在一边都快急出病了，按着Athrun对他吼你快别傻了，和Yzak结婚你是不要命了？下半辈子要不要好好活了？
　　“喂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又不吃人！”Yzak在一边死命抗议，不过对着Dearka当然是完全无效。Athrun却是继续笑着回应道这也没什么，虽然我凶不过他可是我打得过他，Dearka看着对方的脸孔突然就觉得自己一头热乱急个什么劲啊？人家两个单身小青年不声不响就默默把证给领了，回头才来宣布消息，啧啧好一手先斩后奏啊……尤其是俩人事后还一脸无所谓的样，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他松开Athrun的肩后退几步跌坐到椅子上，抬头看着眼前坐着的两个人。
　　老实说认识Yzak和Athrun这么久Dearka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并排坐在一起却没有吵嘴打架闹翻脸，反而还乐呵呵的好像一起中了彩票头奖似的。
　　Dearka想想问你们什么时候就搞到一起了？之前完全没有任何迹象啊……
　　“你想知道？”Athrun继续微笑，扭头看Yzak一眼，那边往后背上靠了靠不置可否，他明白对方这是默许他可以稍微透露些消息，于是Athrun转回来面对着Dearka，“其实就是昨晚。”
　　“啊？”
　　“昨晚在基地里碰上Yzak就一起吃了饭，之后去他宿舍里聊天来着。”Athrun说着看到Dearka一脸这都哪跟哪啊的表情他脸上笑得更开，“我们谈到了你，Yzak说Dearka那家伙最花心了结果都结了婚有了孩子什么的，太不可思议了。”
　　闻言Dearka眯眼去Yzak那边狠狠白了一下，对方摊摊手意思是我又没诋毁你，说的真心话不是。那边Athrun继续说道：“然后我说其实你们两个都比我好太多，我现在一个人在主卫，什么亲人也没有了，每次去前线之前要写遗书都不知道该写给谁。”
　　听他这么说Dearka没吭声，脸上表情慢慢黯淡下去，Athrun多年前先后失去双亲这一直是他心中的痛，这么看似无谓的说出来本人没什么自觉，听的人却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Athrun说到这里好像就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Dearka只好抬头问他那和你们决定结婚有关系么？Athrun点点头说有啊，之后Yzak就拉着我站起来说那么想要亲人的话他可以做我的亲人，我问他怎么个做法？Yzak说你要不要和我结婚，这样的话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我家就是你家，我的妈妈也是你妈妈。
　　“那……你怎么说？”
　　“我说是马上结婚吗？Yzak说是，于是我告诉他民政局晚上不上班，我们得明天一早去登记。”Athrun眨眨眼嘴角拉了一下，在Dearka的角度看去怎么都觉得很狡诈，可是似乎那笑容只出现了一秒钟，等Dearka认真端详的时候，Athrun又恢复了标志性的无辜温和的表情。
　　于是话说到这个地步Dearka也大概明白了个中原委，话说这两个人说一就是一的冲劲真不是盖的，聊天谈到结婚还真就结了，所以即使是战争年代大家的日子也仍然要过，有人生有人死，有人恋爱有人结婚，当然，离婚的人也多……
　　腹诽的话题扯得有些远，Dearka直起身子问那你们总得有点感情基础，不然哪可能这么轻率就结婚？
　　Yzak嚷着说这又关你什么事？你结婚的时候问过我吗？还有轻率这是什么意思？
　　Dearka恨得想咬他脖子，说我这还不是关心你们，然后他注意到对方刚刚最后一句话里所传达出的不满，赶紧追问道：“不，等等……难道说，你们是真的看对眼了？！”这下轮到Yzak不吭声，Dearka分明看到对方坐在那里烧起了脸，他哈了一声觉得这事情好像开始往有趣的地方发展了呢。
　　好在Athrun帮着解了围，替Yzak很好地回答了那个问题：“说看对眼的话……应该早就有一阵子了吧？”他说着看看Yzak，那边还在熊熊燃烧，哼了一声说我不知道别问我。
　　“那我换个说法，你们谁先表的白？”Dearka决定还是迂回着打探消息比较好。
　　Athrun想想说，他提的结婚，那算是他吧。
　　“那谁先喜欢的谁？”
　　这下两个人都没了动静，Yzak的脸已经能蒸蛋了，Dearka打赌看到他头顶在冒烟。Athrun却要冷静得多，想了半天之后终于开口说道，是我。
　　这话引来另两人同时投过视线对他围观，Yzak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Dearka只好讪讪地问道是什么时候？Athrun说应该是Nicol死的时候。
　　“………………”
　　“那之前总以为Yzak不喜欢Nicol，每次都对他恶语相向，但是Nicol死后Yzak在我面前哭了，我这才知道他并不是讨厌那个孩子，只是嘴硬心软罢了。”Athrun说着握住身边那个的人手，Yzak终于不再烧脸，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当时挺震惊的……从来没有想过原来Yzak是这样的人啊，其实他很在乎队友的。”
　　至此三人都不再作声，Nicol的死一直是Klueze队几人心中的刺，他是队里年纪最小的人，如果不是参了军的话也许会成为很有名的钢琴家也说不定。
　　最后看情报套得差不多了还弄得气氛这么伤感Dearka有些自责，毕竟今天是两位好友领证头天的日子，晚上怎么算也是新婚夜，他只好起身拍拍衣服说道行啦我先回去了，你们难得一起休假又办了这么大一件事，二人世界好好庆祝一下吧。

　　Athrun和Yzak结婚后两人依旧很忙碌，Jule队被调派到月面基地成为长驻军，Athrun则在主卫和地球间来回穿梭，一年最多见上四五次。Dearka知道情况后直感叹两人命太苦，不过现在来说Dearka碰上Athrun的次数反而比见到Yzak还多，于是偶尔也会见见面聊个天什么的，Dearka曾问Athrun打战的时候会和Yzak互相担心吗？Athrun说我肯定担心他，但时局如此也没有办法。
　　某人闻言不再多问，心里却郁闷得紧。
　　那时候Dearka的儿子已经很大个了，马上要进入幼年学校就读，Yzak难得抽空回来休假见了那孩子后同Athrun说要不我们也搞个孩子来养？Dearka在旁边听了后问你们上哪搞孩子？Yzak白他一眼说你赶紧多生两个，放一个在Jule府我帮你养着，不用你操半点心。
　　“拉倒吧你……放在Jule府还不是你妈妈在养着？”
　　“我妈妈亲自帮你养孩子你还不乐意了？”
　　两人对着鼻尖准备开始争吵，Athrun只好上去拉开Yzak对他说别瞎想，你得考虑些现实的东西才行呢。
　　那晚回去后Athrun对Yzak说不然我们去领养一个孩子吧？这一拍即合的感觉真好，Yzak问怎么领啊，去哪领？于是他们一起上网查了一些资料，之后又和Ezalia通了电话询问意见，听说儿子们要领养孩子Ezalia说你们忙成那个样还有时间照顾孩子？回来就直接送我这里吧。
　　于是最根本性的问题得到了解决，Athrun和Yzak便打铁趁热在那次休假时间里跑了趟福利院。

　　再往后的事Dearka并不清楚，只是知道Yzak在那次休假结束前还真找到了个看对眼的孩子，拼命嚷着要带回家给他妈妈养着玩儿。Dearka问你们看的孩子多大了？Athrun说五岁了，Dearka一愣问怎么不考虑要个小点的？那样不是更好培养感情？
　　听他这么说Athrun苦笑着揭发说是Yzak看上的啊，那边回答说是的我就喜欢大个的！Dearka说五岁和我家儿子一样大了，记得很多事，知道你不是他亲爸爸。
　　“小个的领回来大了不也会知道，有什么不一样？”
　　Dearka觉得这人逻辑有时候真是理解不来……后来还是Athrun做了全面的解释，他说那孩子后来经过问询发现是个军旅世家出身的，父母都是Z.A.F.T的军人，前几年相继阵亡，因为再没其它亲人孩子便被送到福利院被很好的照顾着，那里的人也都希望这孩子能被家世好的人领养，他们去的时候对方一听是Jule家便很高兴表示能帮着尽快完成领养手续。
　　这下Dearka也无话可说，只是表示孩子接回来之后可以常常送他家去玩，这样自己儿子也不会很寂寞了。

　　那之后Athrun一个人忙着办手续，但因为Yzak老不在主卫，很多需要两人共同签名的文件便只好耽搁了下来。
　　一晃近两年大规模战争再度爆发，月球的Z.A.F.T驻军在败退中从基地撤出，那一战在新闻报导中展现出了近几年来的大战中前所未有的惨烈，主卫留守的军力并没有被全部派往前线，Athrun蹲在基地里着急上火连带Dearka也不安地直转圈，最后残存军力全数撤出，Jule府也在之后的两天里收到了讣报。
　　作为民事伴侣Athrun在Ezalia之后收到了消息，他接着电话不知不觉就跌坐到椅子上，通话的人最后在那头说道，Jule队长的遗体已经从驾舱移出……您是否需要亲自来入殓？
　　“好……”Athrun愣愣地应了一声，待对方挂了线后他默默又回了一声好，那个时候他只觉得好像所谓思维什么的都不再存在了，眼角干涩涩的却挤不出一滴泪。
　　当天Dearka听到消息也跟着往基地那边赶，彼时Jule队的旗舰正和大部队一起缓缓回到军港，和Athrun并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Dearka几乎都要认不出那残破不堪的舰船就是自己也曾入住服役过的Voltaire号，而身边干站着的人完全没了反应，Dearka只好默默拉着对方往外飘。
　　最后见到Yzak的时候Dearka只想着这场景真不能让Ezalia阿姨见到，遗体残缺不全被火燎得焦黑，Dearka恍惚觉得那不该是他认识了多年的好友，因为完全辩认不出来，于是心底便下意识地有了这种排斥和抗拒的想法。
　　然而Athrun却用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冷静和平静接受了现实，他走上前坐在椅子上握住了Yzak的手，Dearka看到那些变形的指尖上，连皮肤都不再完整，他在胃里翻腾了许久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奔出门外扶着墙干呕着弯下腰，脸上早已一片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