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笔记》纸花爱吃草

67、天伦之乐

　　一只素手执簪挑了挑灯芯，房内顿时明亮了许多。青珂放下灯罩，走到床边为我铺床。
　　我解了外衫，坐到铜镜前拆着发髻，镜中来回走动的人影不甚清晰，我叹了口气开口道，“其实你今天不必如此的。”
　　青珂铺床的动作一滞，而后直起身来轻笑了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是觉得现在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说什么丧气话！”我低斥了一声，心却沉沉地跳了一下，但嘴上还是宽慰她，“有我护着你，你倒是还有些日子可以活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笑着，笑得释然，像是随时要随风归去似的。
　　“青珂。”我下意识叫了她一声，她“哎”了一声，偏着头等我说下文，我却一时想不出说些什么，只好回了一句“没什么。”
　　她也没在意，走到浴室替我探了探水温，催促道，“主子抓紧些吧，水要凉了。”
　　我答应了一声，起身向着浴室走去。她的身影在雾气中看不真切，愈发有种让人抓不住的感觉，我掐了掐脸，暗笑自己多想了。这几日被石室里的事吓着了，总是草木皆兵，一惊一乍的。
　　见我进来，她立刻准备退出去，她是知晓的，我向来不喜别人服侍我洗浴。可今日不知怎么的，我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让她留下。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在一旁拿着木瓢伺候着了，我有些不习惯，但却没有表现出来。今夜究竟是怎么了？莫非是鬼迷心窍了不成？
　　两个人都不开口略为尴尬，我想了想，找了个话题，“你是哪里的人？”
　　“奴婢是常州的。”青珂的心情也颇好，回答得轻快，“一个小县城，主子怕是没听说过。”
　　“哦。”我倒是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也没放在心上，随口问道，“家中都还有什么人？”
　　不料身侧的人却愣了愣，半晌才开了口，“爹娘都还在，也有个弟弟叫小栓，过了年就十一岁了。”
　　我正欲搭茬，她却顾自说了下去。
　　“小栓闹得很，娘管不住他，但爹一瞪眼他就害怕。”
　　“家门口不远有片荒地，爹说荒着可惜，就开垦了出来种些菜，我小时候经常拎着罐子去给地里的爹送饭。”
　　“后来……后来在镇南王府找了个做丫鬟的差事，给爹送饭的事情就交给了弟弟，但他老是忘，爹爹总追着他打。”
　　“对了，还有条狗，叫大黄。看家护院厉害得很，有次家里遭了贼愣是被大黄给吓了出去。”
　　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不好打断，因此只是静静地听着。脑中浮现出她所诉说的画面，那种天伦之乐对于我来说遥不可及，我的心中有些羡慕。
　　“小栓很崇拜主子呢。”青珂的语气很是愉悦，“打小就到水塘里捉鳖，晒干了鳖壳说要学卜卦。还说全天下就属国师顶厉害，嚷嚷着要见你。”
　　我一愣，心头浮起些暖意，低头掩饰嘴角的笑容，答道，“那有空便接他进宫来见我吧。”
　　青珂沉默了。
　　我疑惑地抬头看去，却见她脸上似乎有悲戚一闪而过，仔细看去又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那真是极好的。青珂就先替这混小子谢谢主子了。”她莞尔，并无半分不妥。
　　“不碍事。”许是我看错了，我放下心来。
　　但我很快便会明白，笑容背后究竟藏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