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gical Psalter番外集》天圣

21、七成

　　如果一回生二回熟这个道理具备普适性的话，那么对于现在的祁悠来说，他与子今的关系应该刚好是个medium-well。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自打搭档对自己告白，两个人就在当天晚上直接空袭本垒把生米做成了熟饭，那之前本该按部就班先行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侬我侬谈情说爱的部分被统统跳过，以至于扭头看去都觉得何止仓促——简直就是饿了几百年没吃饭一样望眼欲穿然后久旱逢甘露，先狼吞虎咽把人据为己有确保绝对占有权，其他的都容后再论。
　　……真是一点也不健康不正常，毫无科学和逻辑没法拿来当作教材的交往过程。红发的大男孩深深远目嘴角抽搐，扫了一眼案头的行程表开始盘算亡羊补牢的办法。
　　芍楠的任务之后，两人因为表现达标而争取到了几天的度假时间。虽然预算自负，但好歹是人生第一个正经八百的约会。为了确保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都要仔细斟酌。他一边转笔一边快速浏览电脑上的旅游地点推荐，在纸上写写画画。
　　「……就去这里吧。」
　　花季已过，此时仙女城的凤凰山上只有绿树蓊郁，不会让子今对环境产生恶感。何况翡翠海的日出他也心向往之很久，借此机会正好饱饱眼福也不失为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去哪里？」
　　耳畔一热，子今悄无声息地在后面俯身下来，吐息轻轻掠过侧脸。祁悠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撞了对方的下巴。
　　「吓我一跳。……我在挑咱们这次度假去的地方，你说仙女城咋样？还可以去爬凤凰山。」
　　祁悠扬了扬手中的行程表，上面排得巨细无遗，从入住到吃饭到观光游玩再到返回的时间全部精确到分钟，端得是服务周到一条龙。就连平时写作战计划都没这么绞尽脑汁过，人的潜能果然是可以逼出来的。祁悠咬着笔头看着子今拿起行程表，默默等着搭档的回应。
　　「嗯，就去那里也好。」
　　对方从头到尾将行程表看过——其间表情微妙地变化了几次但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最终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将行程表放在桌上，「你已经做好安排了？」
　　「就等你点头啊，然后我就团购票去。」祁悠笑着双臂交叉放在脑后，「你觉得这条路线怎么样？」
　　「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可以。」子今眨眨眼睛，「我去收拾行李。」
　　「好～那我就先订火车票！」祁悠嗖地转回电脑前，咯哒咯哒按着鼠标，子今话里刻意带上的那半截大前提，彻底左耳进右耳出。

　　世界是残酷的，现实是打脸的。计划赶不上变化，是比本文开头那句老话更具备普适性的真理。
　　和子今以及一大票怨声载道的乘客站在路边望着意外故障抛锚的大巴，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来接应他们的下一班，祁悠欲哭无泪。
　　「悠？」
　　注意到他家恋人的脑袋上几乎要出现耷拉下来的狗耳朵的幻影，子今安抚似地拍拍祁悠的后背，「没事。只是少了一个白天而已，我们可以直接去凤凰山住在山脚，晚上爬山看日出。」
　　「真耽误事啊……」一个白天就这么报销，意味着之后的行程也要被迫缩短。本来还打算和子今去坐坐小城的双人马车，傍晚在古色古香的千竹饭庄享用美餐，吃饱喝足了再高高兴兴去爬山。眼下八成都只能在质地不咋样的山脚的农家旅社度过了。祁悠正兀自懊丧，却没注意到身边青发男子抚在后背的手忽然静静地顺着手臂滑下去，然后慢慢地，与他十指交握。
　　「诶……？」
　　下意识地想抽开，反而被更紧地握住。祁悠惊愕地侧目看去，迎上子今安然的微笑。
　　「我不着急，你也不用着急。这样挺好的。」
　　路边的车一辆辆飞驰而过，掀起的风撩动子今的额发，笑容一如既往地平静，目光深邃犹如沉谧的夜色。
　　祁悠却蓦地面红耳赤，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接着乖乖地握回去，将距离又贴近了一点。手指交缠，体温细细地流淌着浸润入血管，顺着手腕的脉搏送进心里，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说不出的心满意足。
　　只要手牵上了就好。至于是等车还是逛大街还是看电影——那些都早就不重要。
　　「……耳朵又竖起来了。」
　　「啊？子今你说什么？」
　　「没什么。」
　　分针在表盘上不紧不慢转过两圈，总算等来了姗姗来迟的二号车。进市区的时候又赶上了下班高峰期，连高速都堵成了糨糊，辗转赶到凤凰山下的时候好死不死错过最后一班缆车，这就意味着前面一段最陡峭的山路只能自己爬上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点背不能怨社会。祁悠咬牙切齿地踩在石阶上，望向不远处搭档宽厚的背影。本来以为坐索道到半山腰再陪着子今爬完后面平缓的部分意思意思就行了，谁也没想到还要走全程。万一爬到山顶天都亮了日出也赶不上了该怎么办，他一面心有不甘地想着脚下发力一边力不从心地脚软没几步又累得慢了下来。
　　子今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轻轻吐出一口气。
　　「休息一下。」
　　「哎？」
　　「我觉得累了。这路确实不好走。」
　　扯淡，明明气息平稳说话不带打磕绊脸不红汗不出的。心知子今这话是为了照顾自己，祁悠也只能压下吐槽他的心思，同样驻足歇息，顺便环顾四周。
　　山风清凉，周围寂静无声，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果然这条山路几乎没人再走，让一切都更显得清幽安宁。祁悠刚打算伸个懒腰，就忽地被一双手揽住了腰，整个人直接给压在身后的树干上。他一声惊叫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被凑上来的嘴唇吻了回去。
　　唇舌厮磨，温柔得令人头昏目眩难以抗拒。
　　……自己还是图样图森破。这家伙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
　　祁悠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伸出胳膊攀上了子今的脖子。

　　星月当空时总算磨蹭到山顶，祁悠不想回忆这一路上被吻得腿软了多少次——虽然如果是因为这种原因错过日出，似乎还勉强可以原谅。
　　铺开随身带来的薄毯，两个人席地而坐。距离曙光降临仍有不少时间，这才是理应开始甜言蜜语大放送的最佳时机。然而子今和祁悠只是并肩依靠着彼此，很久都没有开口。
　　气氛闲适而平和，并不尴尬凝滞。关系改变了是事实，能做的事变多了也是事实，但相处之中更多的东西仍然留存。
　　也许这就是属于自己和子今的顺其自然。祁悠环抱住膝盖，无意识地数着脚边石子的数目。意外迭出，也没有计划——用十分的标准评判不过七分，比及格好些，距满分还远。总有可以期待更好的空间。
　　「有人和我说……」
　　旁边传来子今的声音。近在咫尺格外清晰。
　　「像我们这样从小到大连住都住在一起的人，不容易变成这样。因为太熟悉，若是有感觉的话早就该有。」
　　「哈？什么时候算『早』呢？」
　　「……？」
　　子今被搭档兼恋人的反问弄得一怔。
　　「我反正是……小时候不知道喜欢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当知道了以后，能想到的对象就只有你。」
　　祁悠直起身，湛蓝的眸子里笑意盈盈，与子今四目相对。
　　「这话得这么说，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什么都了解了，所以要是能讨厌对方的话早就讨厌了。」
　　「可是我就算知道了那么多你的事，该喜欢的时候还是喜欢了。那你说能怎么办？」
　　双手一摊，少年笑得又使坏，又无辜。
　　「……的确，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子今闭目微笑，揽住那人的肩膀将他搂得更紧。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拿这个人没有办法。那时候自己也太小，还不知道这就是对喜欢的人的纵容。
　　如今知道的时候，也是已经到了『没办法』的地步。
　　那就只有继续这样下去。
　　下颌蹭着柔软的红发，感觉到祁悠温和的呼吸透过衬衫暖着心口，即使不用注视着他的脸也能想象得出对方是怎样的表情。子今远眺天边几颗浅淡的星辰，微笑着发出叹息。
　　言语上的表达，总是欠着好些。难怪时常也会看到自家恋人露出不够满足的表情。
　　所幸这个人的全部已经属于自己。希望终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像他那样毫不遮掩地，说出更多想对他说的那些话。

　　【FIN】

　　花絮：

　　后来，祁悠同学毫不意外地靠在子今的肩膀上睡得死沉因此错过了凤凰山上的日出。
　　祁悠：你为什么不叫我啊！
　　子今：我叫了，你没有起。
　　祁悠：你绝对没叫！我发誓我没有听见！
　　子今：（微笑）那倒是，我叫你的时候没有出声。（舔嘴唇）
　　祁悠：…………///////（冒烟）这人还能更无赖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