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秋水冬藏

2、算命的老头儿

　　那老头说话声音缓慢，喉咙间还嘶嘶的有些喑哑。尉迟还想问，就被突然闯进来的尉迟妈给打断了。尉迟妈心念儿子，炖好了鸡蛋便急急忙忙的送了过来，一进屋就吃了一嘴这呛人的烟味儿。
　　“老刘大爷，你这烟味怎么这么冲啊，哎哟喂，怎么还有股花椒籽的味儿。”
　　“妇道人家，懂什么。”老刘头哼哼两句，把烟斗又揣回褂子里。辞别了尉迟妈就出了院子。
　　尉迟妈也没在意，端着大瓷碗就坐到了床边，给尉迟喂鸡蛋。“这刘大爷虽然古怪了点，但心眼儿还算不错。下回见着了，记得喊人家啊，多亏了你刘大爷把你送回来。说起来学校也真是的，春游时不通知咱娘俩一声，现在校车出了事故还不告诉咱娘俩。”
　　尉迟觉得嘴里甜丝丝的红糖味顿时有些发涩：“校车事故？”
　　“是啊，你那天发烧不是修了一天的假嘛，他们早上组织的春游，下坡路时撞上了运沙子的大卡车，结果整辆车子被压翻了，还有那个王老师，脑袋都被车子碾碎了...”
　　尉迟妈还在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脸色越发灰白的孩子。在他的瞳孔里似乎还飘荡着一张施粉的年轻女人的脸，脑袋歪耸着，血肉模糊，还不停的对着他念着“好疼...”
　　后来也因为这件事，他们家和老刘头算有了交际。逢年过节，尉迟妈也会送些腌好的腊肉香肠。老刘头还是坐在马扎上打着简朴甚至有些寒酸的地铺给人算算命掐点下风水，每日收成只够温饱。按他的说法，做他们这一行的，穷一辈子，发一时横财。
　　他那会儿下学的时候，老刘头正给一个人看手相。他本来打算躲着走，却被眼尖的老刘头喊个正着。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这老头儿给别人算命，见他捏诀状神情严肃的思虑一番，这才说卜象云云。他那时忍笑到脸部抽筋，这一看就是神棍骗人的把戏，又见对面中年男子听得极其认真，便觉得滑稽。“近日虽能相逢贵人，但先生却有凶煞象，平日里更需谨慎，不可莽撞出头。”
　　中年男子显然理解不能，梗着脖子问了半天。老刘头性子偏颇，平日里本就不爱别人刨根问底，只一句“天机不可泄露”给堵了回去。又见那男人还不知好歹问了上来，气性就上来了：“我是说你这性子不改改，会倒大楣的啊！”
　　那男人一听，也怒了。平白无故被人指着鼻子骂‘你会倒霉的’这种话，无论谁听了都不会开心。遂即便争执了起来，尉迟无法，只得上前开劝，那男子不欲把事情闹大，黑着脸就走了。
　　尉迟摸了摸鼻子，看着老刘头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不由好笑：“他把你当神棍了。”
　　要不是亲眼经历过那种事情，尉迟恐怕也会和那男人一样的想法。他蹲在一旁，看着画布上星罗棋布的符号和罗盘不由的头大。“您老不会看手相直说就是了嘛，咱不和那些江湖术士比，反正那玩意儿我觉得不靠谱。”
　　老刘头哼了声算是认同，然后才想起什么似的，别有深意的笑道：“我说你小子，这会儿不去上课，跑这大街上溜达什么。”
　　尉迟也不隐瞒，搔了搔头发，倚到了一旁的梧桐树上。“我辍学了。”
　　老刘头神色不动，又问：“这么大的事儿，你妈知道了？”
　　尉迟摇摇头，声音低了下来：“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老刘头晃了晃脑袋，笑了：“哎呀，我就说你这小子上不了大学，怎么着，我算命还是挺准的吧。”
　　这人显然还是在意刚才的争执。尉迟也跟着笑了，看那老顽童一副得意的摸样，也跟着点点头：“嗯，您老有时候歪打正着的本事真不错。”
　　之后的事情，他没有告诉尉迟妈，包括中途辍学的事儿都一并瞒了下来，他还是每天早出晚归，向着学校的方向走。离开了尉迟妈的视线他才拐了弯跑到了城北的大街上，老刘头还在那颗梧桐树底下摆着他的摊子。

作者有话说

　　新年两更...滚回床上暖被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