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偏差小姐》木木夕（夏洛）

3、第一章 重逢（2）

　　叶梓枫走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周围不时响起翻动书页的声音让她忽然生出一种羡慕。想起五年前的自己极度厌恶看书，是那种一看到书本就能秒睡的程度。但是却可以陪着那个男生在图书馆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确切的说应该是，她总是装作偶遇般的出现在男生面前，然后厚脸皮的在他对面坐下。

　　或许就是那时候她爱上了这种声音，一张宽敞的书桌，对面坐着她最爱的他。他看着书，而她看着他，一切都安静极了只有他不时翻动书页发出的声响。

　　她从不知道羞耻怎么写，因为在青涩懵懂的年纪她就已经开始肆无忌惮的盯着那个男生看了，明目张胆的花痴，然后会突然将心里想的蹦出口。

　　就好像是那一天，他依旧无视她存在，埋头在各种堪比词典般厚重的书中。就像是电影中的场景一般，阳光恰好穿透落地窗将他衬的不可言喻的帅气，莫晓芽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只有对面的他闪闪发光。

　　莫晓芽竟看呆了“我莫晓芽将来一定会成为你的新娘。”声音不重不轻，刚好让对面的他听得清清楚楚。

　　“莫晓芽，你神经病啊。”只记得当时的男生又气又恼，冷淡的眸子里竟有着慌乱。他一向特别爱惜那些书，不让碰，而那次他却亲手将书粗鲁的塞进书包，撕碎了几页纸。丢下这句话后，慌张的走掉。

　　而莫晓芽却如梦初醒般，看着男生慌慌张张的背影，突然笑开了。

　　那是认识他那么久，第一次见过他除了冷静睿智之外另一种样子，慌乱。

　　莫晓芽摇摇脑袋，从往事回忆中抽离，勾勾嘴角无奈一笑。她还是这样，总是能够从任何一件小事联想起他，似乎成了她每日的必修课。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呢？无意间经过图书馆窗口，看见他安静好看的侧脸时；或是开学典礼上，自信帅气的他站在台上做着演讲时；还是更早，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细心替她打伞，默默陪着她蹲坐一整晚时。已经记不清了，甚至有时候莫晓芽会以为她从一出生就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了，她应该从上辈子就开始喜欢他了吧。

　　一阵轻快的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真被自己打败了，竟然可以分分钟陷入与他的回忆中。接通电话后才想起来下午还有兼职要做。

　　挂断电话后，莫晓芽迅速收拾好东西，从包里拿出折叠手杖，动作娴熟的起身离开。五年来似乎已经习惯了黑暗中的行走，从起初的害怕到现在就好似吃饭那么简单，她从不觉得还有什么可以难倒她，除了他。

　　一路顺畅的走出咖啡店来到街道口，这才开始后悔为什么急着将叶梓枫赶走，坐公交是她最怕的麻烦。因为根本就不知道到站的车是否是她要坐的。而每次这个时候也只有厚着脸皮一次次问路人。

　　莫晓芽收起手杖放入包中，她依旧不太习惯让别人知道她看不见，虽然这是事实。

　　“请问…….啊！”莫晓芽上前一步刚伸出手想拍拍前方的人，却直接撞在了他身上，手背处突然传来的滚烫痛的忍不住叫出声。

　　她条件反射的缩回手，小脸惨白一片，因为疼痛让她双眉紧紧皱起。而周围的人被她的惊叫吸引了目光，悉悉索索的议论起来。

　　“你怎么回事啊？会不会走路啊，咖啡打翻了也是你自找的，别赖我。”对面响起男人急促的辩解，他看着面前女人一脸痛苦的样子以及被咖啡烫的通红的手，急忙撇清关系。

　　“没事，我就是想问下XX路公交车来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一下。”莫晓芽痛的脸色发白，扬起脸挤出一个笑。

　　“我说呢，哪个不长眼的，原来真是个瞎子啊。”男人语气冷漠中带点轻视，将手中还剩下的半杯咖啡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莫晓芽方才还挂着笑容的小脸一秒间变得冷酷起来，透过硕大的墨镜隐约间能够感受到眸中的怒意。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看不起，特别是被蠢货看不起，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试想你被一头猪嘲笑智商，会是什么感受？

　　她捂着手，抬头扬眉，虽然看不见但气势不减。

　　“有些人长了眼就知道到处看女人，长了针眼别怪我没提醒你。”

　　莫晓芽的声音不轻，足够让周围的人都驻足围观，他们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看着一脸窘迫的男人。

　　男人面红耳赤看着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指指点点的议论让他气急败坏。

　　“你胡说什么，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看女人了？”

　　“呵呵，我是看不见。但是先生你可能不知道，盲人行走时需要用到手杖，而我的手杖能够很好的提醒我前方有没有阻碍物，就在刚才我确定你离我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收起了手杖，却在我刚走了一步后就装进了你怀里。若不是你故意想占我便宜，才一会儿功夫就走到离我那么近的位置，我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来。”

　　莫晓芽双手环胸，鄙视的“看”着男人，清亮好听的声音带着威严的控诉。

　　此言一出，众人的议论声更大了，眼中纷纷流露出鄙视与不屑。

　　男人无话可说，这个该死的女人，眼睛看不见脑袋却特别聪明。刚才在车站远远就看见这个女人撑着手杖向他走来，看她姿色不错突然就动起了调戏一下的念头，原本打算装作不小心撞到她趁机吃点豆腐，谁料到这个女人比他先一步撞进了怀里，还打翻了他手中的咖啡，烫到了手。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莫晓芽依旧不依不饶，在她的字典里永远没有见好就收，对待敌人就要赶尽杀绝。“那么先生，首先请向我道歉并赔偿我全额的医药费，然后不要挡在我面前做人体垃圾，有多远请滚多远，OK？”

　　“算你狠！”男人骂骂咧咧的自认倒霉，掏出钱包抽出两张大钞塞进她手里，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尽管她看不到。

　　“夸奖就不必了。”莫晓芽洋溢着好看的笑容，扬了扬手中的大钞。“你的道歉我收下了。”

　　男人这回哭笑不得，在众人嘲笑的目光中灰溜溜的跑开。周围的人群也渐渐散开，这短短几分钟却成了缓解压力的良药，莫晓芽将钱放进包中，撇撇嘴，早知道该问每个人收取门票费，她也不是免费表演的。

　　街角发生的这一幕却刚好落入另一个男人的眼中。那个男人好看的过分，随便往人群中一站就能让周围的人黯然失色。英气挺拔，五官比女人还要精致许多；眉目间的沉稳，深眸中的淡漠加上浑身上下散发的贵族气息，海归精英四个大字忽然漂浮在眼前。

　　离别五年后重回故土，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感慨物是人非，一下出租车便看到人群中，那个女人瘦弱的身影与丝毫不输的气势，伶牙俐齿的模样竟让向来不爱凑热闹的他也忍不住驻足停留。

　　依稀间记忆中浮现同样瘦弱的身影，教训别人时气势汹汹的模样与眼前的背影重叠。让他一时间诧异为何那么多年来不曾记起的人，却在重回故土后第一个被记起。

　　他听不清楚那个女人说了些什么，远远地也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背影，只是后来看到女人对面的男人尴尬的仓皇而逃后，忍不住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周围的人散开了，而他也准备继续赶路。

　　就在他刚迈开步子时，女人带着得意的笑转过身，正面对着他。

　　余光匆匆一瞥却再也挪不开步子。男人愣愣的定在原地，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诧异与……惊喜？或许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看清女人的面容后，心底会涌起喜悦。

　　他更诧异的发现，时隔五年，就在他以为早把她忘记的时候，她的容貌却变得越发清晰。回首她追着他，阴魂不散的日子，他都会失笑竟被一个女人压迫的留下了心理阴影，强迫着让他对她念念不忘。

　　然而硕大的墨镜遮挡了女人的眼睛，男人不知道她是不是看见了自己，又是不是认出了他，她缓慢的朝他走来，每一步都让他的心跳加速。

　　而最后女人也只是与他擦肩而过。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失落，有些不甘，慢慢的转化成气愤。

　　男人冷着脸转身，一双深邃睿智的眸子满是冷漠。看着慢慢走远的女人，清了清嗓子。

　　“小姐，你的东西掉了。”其实他想说，莫偏差，你什么时候心高气傲的连我都看不见了。只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忘了，那个心高气傲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一直都是他。

　　他看到女人明显一震，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僵硬。

　　他心底划过一抹愉悦，她还记得他？

　　莫晓芽不敢置信的僵在原地，因为背后的这个声音像极了他的，低沉醇厚带着磁性百听不厌。若不是五年前他一走便再无音讯，她一定会固执的以为背后的人就是他。

　　尽管知道这种巧合是绝不可能的，然而心里的激动让莫晓芽失去了方向感，她有些颤抖的双手从包中拿出手杖，点着路好让自己不会腿软摔倒，她缓慢的转身，面对着男人的方向。

　　而她的举动让男人再一次吃惊，他们之间的距离此刻只有短短的三米。男人眉头微蹙，冷峻的双眸从她手中的手杖一路移到她脸上硕大的墨镜上，她看不见了？

　　突然意识到这点后，男人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心痛，他竟有种冲动想要问她，他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失明了？那双爱笑漂亮的眼睛，那双总爱盯着他看，毫不掩饰爱慕的眼睛怎么就黯淡无光了？

　　“什么？我没听清楚，可以麻烦你重复一遍吗？”莫晓芽红唇微启，声音有些颤抖，她只是想要再听一遍这个声音，只是想要确认面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他。

　　男人插在口袋的手紧紧握拳，目光复杂的注视着女人哀伤的脸。她是骄傲的，从前是，现在也是。相处那么久，他就算不了解她却也知道，在莫晓芽的生命里，最不堪的就是在他面前丢失了骄傲。

　　“没什么，我看错了。抱歉。”男人礼貌的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莫晓芽能够听见，这个男人的声音是冷漠的、疏离的，而他话音刚落便急切离开的脚步声，都说明他并不认识她，只是一个声音与她记忆中的人相似的陌生人罢了。

　　但是这都不能阻止在她心中沉睡的思念猛然间的复苏，犹如狂风骇浪般席卷她心脏的每一处。一行清泪缓缓落下。

　　“顾言，你到底要不要回来。”颤抖哽咽的声音，伴随着倔强固执，呼唤着不知在何处的他。

　　莫晓芽的眼泪一向很少，就算当她得知自己得了脑瘤又或是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看不见了都不曾流过眼泪。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几乎都给了顾言。五年前得知顾言离开的时候暴风雨中站在顾言家楼下嚎啕大哭过一次，再一次便是现在。当她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像极了五年来萦绕梦中的男声一遍遍重复着：莫偏差。

　　陌上花开，君可迟迟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