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雪重生记》侍花主人

22、逛街

　　于小雪见他出神，不知何故，又轻轻叫了他两声，见他只是不动，只好自己俯身去挖。

　　杨朔这才回神，连忙走上前去，拦住小雪，嘴里说道：“地下泥，你的衣服不耐脏，还是我来吧。”言罢，自怀中取出一把铲子。于小雪抬眼望去，见那铲子长不过尺许，边沿锋利，微泛冷光，并非俗物，当即一笑，让在一旁。

　　杨朔走到树根下，俯下%身去，执起铲子，往朱砂圈中挖去。一铲下去，只觉那泥土松软异常，便如刀切豆腐。于小雪冷眼旁观，心里忖道：果然是聚阴地的地核所在，故而土地松软至此。

　　那杨朔只掘了几铲子，便见土里现出一个满抱的死婴。那死婴似已足月，皮肤青白，双目紧闭，小小的身子蜷缩成团，细观其面目却并无可憎之处，倒是面容圆润，天庭饱满，是个可爱孩儿。于小雪见了这等情状，甚是不忍，不由微微叹息。杨朔便道：“不知是什么人，如此狠毒，竟把好好一个孩子制成阵胆，又害他变成罗刹，不能转世，好毒辣的手段！”于小雪摇头道：“一尸两命，委实凄惨。”杨朔正使一块刻满符咒的正红色布巾包裹那死婴尸身，听闻此言，不由问道：“于姑娘，你说一尸两命？”于小雪微微颔首道：“不错，要做这镇阴胆，须得选一个至阴体质的妇人，令其满月子时受孕，待胎儿即将足月至极，活取出来，在其口中填塞符咒，生生埋入土中。这婴孩未出母体，便遭逢此劫，自然煞气冲天，又被阴气冲体，便成了罗刹。”

　　杨朔听了这番议论，微微纳罕，问道：“于姑娘，看你年岁不大，倒有这样的见识？”于小雪微微摇头，默然不语。前世她于人间游历之时，曾见过几个手段阴毒的术师，故而于这等歪门邪道知晓一二。她天性善良，虽历经两世，眼见这等惨事，仍然不忍猝睹，转头走出门外。

　　杨朔将死婴包裹停当，放在阳光之下，举火焚烧。那布巾上抹了松油，燃烧甚快，火焰顷刻便将那婴孩尸身吞噬。杨朔见这死婴已化作骨渣，将它重新埋下，方才起身出来。

　　走到院外，只见于小雪正立在道旁，望着远处怔怔出神。
　　杨朔走上前来，向她道：“于姑娘，此间事宜已了，你预备几时开业？”于小雪顿了顿，含笑说道：“我们一家现居客栈，我心里想着这也不是个常法。我看这店里家什甚是齐全，不如就这两日迁进来。”又向他笑道：“开业之后，还请杨大哥过来捧场。只是小店营生，怕玷了杨大哥的身份。”杨朔大喜过望，两颊微红，连连应声道：“我一定过来。”

　　两人言语了几句，因一家子要搬迁进来，于小雪想先去买些床帐被褥等物。那杨朔自告奋勇，要陪她去，她心里想这倒没什么不可，便点头应下了。

　　当下，两人逶迤往东市行去。

　　一路上，杨朔见她路径极熟，不禁微觉诧异，但亦不曾多想。二人在东市里走了一回，于小雪前世在这都城盘桓多时，如今故地重游，人事依稀，不由感慨良多。

　　京师重地，集市自也与别处不同，天下物资无不集结于此。于小雪在市里走了一遭，眼见此处货物虽是琳琅满目，但那价格却也不菲。若要放开手脚购置，盘缠只怕要送进大半，哪里还有余裕购置食材，少不得精打细算，不肯轻易乱买。
　　杨朔不知其意，同她走了半日，见她什么也不曾买下，只道是皆不中意，便向她道：“西树胡同口有家铺子，卖的针织绣件极好，就是太师府邸也常去那儿采买。你既要买被褥等物，可要去瞧瞧？”于小雪听闻，浅浅一笑，半日才道：“这样的店铺，只怕不是我能进得起的。”杨朔醒悟过来，倒觉有些不好意思，搔了搔头，笑着没有说话。

　　两人走了半日，道旁不时有些青年姑娘，三五成群，立在一处，指指戳戳，窃窃私语。原来这杨朔因出身豪门，容颜俊俏，青春年纪，却尚未娶妻。京城中无论名门闺秀，还是小家碧玉，但凡云英未嫁的适龄少女，无不将之列为良胥人选。只是这杨朔性格耿直，一心只要建功立业，于女色上不甚留意。又将宇文太师引为平生最为敬重之人，凡事无不相仿，见他不曾成家，便也立誓未曾立业，绝不娶妻。故而平日里他只在军营朝堂两处行走，就到街上转转，也多为公干起见，于闺阁脂粉是分毫不沾。任凭这些闺秀下了无数会茶赏花的请帖，却从来缺席不到。众女原当他生性如此，本也不曾着意，然而今日却见他携了个生有异相的妙龄少女，走街过巷说说笑笑，不由纷纷揣测那少女身份由来，二人干系，不免就有些娥眉见妒的光景。

　　旁人窃窃议论，侧目不已，这杨朔同于小雪却浑然不觉，走了一地，只是不见合宜的货物。正在无奈之际，杨朔忽见道旁一间茶社，便向于小雪道：“走了这么久，你累不累？咱们进去歇歇脚，吃盏茶可好？”于小雪倒不觉疲倦，只是看杨朔陪了自己许久，不好意思让他久站，也就点头应下。当下，二人走进茶社，选了当窗座位坐下。茶博士上来，点头哈腰问两人吃些什么茶食？

　　杨朔便叫于小雪点，于小雪双颊微红，摇头笑道：“我不懂这些，杨大哥做主就好。”杨朔自与她相交，只见她一介少女之身，凡事却颇有主见，虽甚是钦佩，心里却又有几分不是滋味。今见她忽叫自己拿主意，不知为何竟生出满心喜悦，当即向那茶博士道：“我知道你们这无名茶社，也没什么好茶。只管挑你们上好的来。”那茶博士已然认出他来，连声陪笑道：“杨将军跟前，我们哪敢说什么好？倒是我们东家年前自西南边陲，贩来了一种名叫金线芽茶的茶叶，倒是京中难得一见。听闻这茶叶只生长在雪山山脚，长年受雪水灌溉，那清冽馨香非寻常茶叶可比，只是价格亦也不菲。将军若有意，我这就去沏来。”

　　杨朔闻言，甚是不以为然，莫说他银钱宽裕，岂会难于这区区茶资，即便当真有为难，在小雪跟前也免不得要充出面子来。当下，他将手一挥，说道：“不必多言，你只管将茶泡来。”那茶博士满口应下，一溜烟去了。杨朔见他脚下去的甚快，微微一笑，向于小雪道：“他嘴上虽说的热闹，但这无名茶铺，难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将就解渴罢。”于小雪听了那茶博士适才之言，心念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向杨硕一笑，并不接话。

　　少顷，这茶博士将茶送上，分了两只青瓷茶碗，连着一柄鸡鸣壶一道送来。
　　二人各自低头望去，只见那茶汤金黄，一道细嫩芽茶飘于其中，细若游丝，灿如黄金，心中都道：难怪叫做金线芽茶，原来是这个缘故。又闻那茶香沁人，虽未入口，已润肺腑，不由都暗暗称奇。

　　当下，二人也不言语，各自端碗，抿了一口，便如甘露洒心一般。
　　正当此时，店里忽然一人朗声道：“谁这等大手笔，点了一壶我的金线芽茶，我倒要见见！”

　　于小雪听这声音甚是耳熟，转头望去，却见一身着褐色大氅的壮硕汉子，大步走上前来，连忙起身道：“于叔叔！”原来这人正是于洪烈。
　　那于洪烈一见是她，哈哈大笑了两声，说道：“小侄女儿，你怎么进京来了？我还说年下再去贩茶，路过你家客栈，与你带些京城的名产！谁知你倒进京来了！怎么，家乡出了什么变故，待不下去了么？”于小雪见他精明如斯，也只微微一笑，信口诌了些由头，就带了过去，又笑道：“原来叔叔在京中的茶社就在此间，我早该来拜望的，只是不知路途。”说着，又将杨朔与他引见一回。

　　于洪烈见自己这干侄女儿竟同这京城显贵混在了一处，不由啧啧称奇，又见那杨朔看小雪眼神有异。他人虽豪爽，却倒粗中有细，又老于世故，哪里看不出来这底下的意思，当着两人面上也不戳破，只笑着寒暄了几句。杨朔亦不曾料到于小雪在京中竟有相熟之人，既听于小雪喊他叔叔，又看二人姓氏相同，便当是远房亲戚，也向于洪烈叫了一声大叔。

　　那于洪烈甚是高兴，吩咐店伙拿了两盘点心上来，坐陪二人说话，又向于小雪道：“侄女儿你既进了京，就不要往别处去了。我料你也没什么营生，你们一家子就到我家去住。我家虽破，空屋子也还有几间，每日茶饭也是不少，尽能养活你们一家三口。”于小雪笑回道：“叔叔好意，我自然感激。只是如此叨扰叔叔，我心有不安，何况我已看下了买卖。”说着，便将盘店一事讲了。

　　于洪烈听闻，将手在腿上一拍，大声道：“啊呀，侄女儿，你怎么买那间房子！那房子可不能买，住进去是要死人的！定是屋子主人欺你无知，将房子诈卖于你。你不要怕，我这便去寻他。不叫他把钱退你，那也不算完。”说着，就要起身。

　　于小雪见他性急如此，连忙拦住，笑道：“叔叔不必担忧，那屋子闹鬼我是知道的。里面的恶鬼，已被杨大哥收服了，目下已然平安，不会有事的。”于洪烈听了这话，方才顿住了脚，转头看杨朔。杨朔见状，点头道：“确如小雪姑娘所说，大叔不必担忧。”于洪烈这才点头道：“如此倒也罢了，不然我定要寻一寻那厮的晦气，让他知道我这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

　　于小雪听了这话，见他一个外人，竟能如此对待，心里感激不已。
　　三人坐了一回，于小雪尚有物事采买，不便久坐，也就起身告辞。于洪烈问明白她欲买何物，便向她指了几处地方，皆是平民采购的去处。于小雪拜谢已毕，同杨朔走了出来。

　　当下，二人在集市上将一应所需购买齐全，于小雪就要回客店。杨朔将她送到客栈门前，眼见她进去了，还颇为不舍，直至不见了人影，方才回去。

　　当晚，于小雪便将盘店搬家一事告与贺知奉并于小朔，只为免他们忧虑，隐去了闹鬼除鬼一节。那二人倒也并无别话，于小朔为能搬进新家，雀跃不已，扳着他姐姐的脖子，盘算着一时要弄这个一时要弄那个。

　　当夜无话，隔日一早起来，这一家三口将房饭钱开发清楚，便举家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