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蓝小粼

1、盛开的垂莲

　　白淡淡抬起头，望向深邃的夜空，将手捂住胸口。
　　心跳，急促，很不平稳。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喜欢呢。
　　快了吗？她低头，看看手机显示的时间，大概还有十来分钟吧。
　　一阵风袭来，她不禁哆嗦了一下。话说……还真冷呢。
　　听着外面传来的嘈杂的声音，还有舞台上震耳的音乐，感觉，这一切，距离自己是如此的遥远。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呢？好好地……待在观众席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为了什么？
　　她哆嗦着慢慢地呼出白色的气体，茫然间不经意瞥见那个即将要唱歌的学姐正往裸露的腿上抹润肤霜。
　　真是性感呢，只不过，腿稍微有点粗了。而且，长得又不够高。
　　她的视线又移到了地面，揣摩着等这个学姐唱完歌后再由几个男孩表演街舞，然后就轮到她了。
　　这一天，真的来了啊。可她却怎么也没有自己即将要上舞台的感觉，仿佛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报名，设计，排练，都不曾存在过，她依然只是台下的一名不怎么活跃但会认真地看完表演的观众，一切都没变。
　　话说刚才的小品好像挺不错的，她在后台时不时会听到一波波爆笑声，弄得她也有些好奇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也笑呢？
　　她的心小小地抖了一下。
　　实在想象不出他开心地笑起来的样子，记忆里的他总是很落寞很孤独的样子，即使偶尔笑了，也只是冷笑，讥笑，或者是很虚假的微笑，她甚至好像从没看过他的牙齿，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像他这个人一样干净、耀眼，但是难以接近。
　　对了！她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他！
　　希望他能看到，并且，明白她的心意。
　　没想到那个学姐的嗓音很成熟，唱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只是，白淡淡却怎么也无法集中注意力。
　　腿……开始发抖了，并且感觉不到冷，身体因为紧张而发热，只是眼眸却很平静。
　　快了吗？快到她了吗？他会看到吗？看到后会怎么想呢？会想到这是她献给他的，只献给他的，为此准备了两个多月的表演吗？
　　不知不觉间，劲爆的音乐响起，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这么快？她猛地抬起头。
　　不行，好紧张……好想跟那边的主持人说她不干了，肚子疼或者脚疼什么的，总之……不想上去啊！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没关系，她是为了他，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所以，不必紧张……
　　可是，要面对那么多人，她还是不行啊！
　　总觉得，如果真的是只为了他的话，那她就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演，她只想表演给他一人看。可是，那样太奇怪了，而且又没有什么场地可以让她表演，再加上……他未必愿意和她去一个少人的地方看她表演——这才是她最揪心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走上舞台，女主持人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男主持人的声音不够成熟。
　　“有一种在黑暗和孤独中生存的花，背对着天空和阳光，面对着黑暗生长，违背了大自然正常的规律，没有任何生灵承认它的存在，连它自己都怀疑自己。垂莲，从未存在过的花，只为你而绽放。下面有请文四班的白淡淡同学为我们带来精彩、新颖的舞蹈表演——垂莲！”
　　白淡淡立刻镇定了下来，毕竟练习过一段时间了，只要按照平时烂熟于心的动作去做就行了。
　　她不紧不慢地走上舞台，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台下。很多张脸，并且都没什么特色，大多只是坐在那里仰头看她，也有举着荧光棒或者手机、相机什么的。
　　没看到他，但是没有时间让她去仔细搜寻他的身影。
　　音乐响起来了，灯光也亮起来了，淡绿色的，不是她希望的颜色。
　　她穿着一身莲花形状的连衣裙，裙摆是由一片片粉红加白的花瓣组成的，有分层，但分层不重合。腿套着嫩黄色的踩脚裤，裙子的上部和长袖是嫩绿色的，中长的头发盘了起来。
　　这个造型可是她捣鼓了很久才完成的，在脑海里倒是很快成形了，只是要画出来却没那么容易，她画画不好，也不放心交予他人之手。
　　她双手往上，缓缓地旋转起来，边转边踩着舒缓的舞步，裙摆轻轻地摆动，活像一朵含苞待放却是向下盛开的莲花。
　　这也没办法，她也不想无中生有这个“垂莲”的，只是技术有限做不到正常的向上开放的莲花。
　　她最喜欢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干净高远，一如他的气质，她是因为他才喜欢上莲的，也希望他也喜欢吧。
　　黑暗中生长的莲，背对着天空和阳光，正如背对着人群的他，和她。
　　她就是因为这个才注意到他的吧，孤僻，洁癖，悲观，敏感，沉默，他是否……也和她一样？
　　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这朵垂莲，已经绽放到了最灿烂的时候，那么他，看到会怎么想？会觉得美么？如果只是有一点点这么觉得，那也足够了，值得她为这场演出花费那么多时间和心力，值得她在过去的两个多月里一次次快速旋转后因晕眩而狠狠摔倒在地上，值得她在这个乌云蔽日阴风阵阵的晚上穿得这么少这么薄承受着台下各种各样的目光。
　　自然还是会感到晕眩，但她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旋转的速度缓缓慢下来，最后停止，花儿枯萎，她也弯下了腰。
　　终于……结束了吗？
　　她走向后台，小小地松了口气，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感觉，好不真实呢。这是她第一次在舞台上表演吧，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虽然这次感觉不是很糟，但她还是不习惯也不喜欢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她只想在自己熟悉信任的人面前唱歌或者跳舞。
　　“蛋蛋！太棒了你！”
　　一听到这声音她便知道是谁了，抬起头，果然是叶问君那家伙，还拖着一个人过来。
　　“真的好厉害！不愧是我叶问君的好基友！”叶问君赞不绝口。
　　白淡淡只是无奈地笑笑，谁知道叶问君说的是真是假，反正在叶问君眼里她一向都是很棒很棒的，有时甚至到了盲目推崇的地步。
　　说起这个叶问君，应该算得上是她的朋友吧，也是文四班的，是她的同桌。但她在心里暂时还没有认可这个朋友，毕竟认识的时间不长，还不确定叶问君是否以后都会一直对她这么好呢。毕竟这种情况以前经常出现，善良的女生对孤独的她好，希望能让她不再孤单，但她是那么的孤僻、沉默、无趣，待在人群里只会破坏气氛，不适合与人交往，而善良的女生人缘那么好，有那么多朋友，怎么会为了她而放弃众多好友耐心地陪着无聊的她呢？
　　这个叶问君对她好，但却无法得到白淡淡的信任，谁知道她会不会也慢慢觉得这样做很无趣很浪费时间呢？
　　一次次的失望收场已经让白淡淡不对现实抱太多期望了，希望有个不为其他只为彼此开心相处自然融洽并且耐心也足够的朋友，但是貌似很难，而且，她的要求太高了，首先要彼此谈得来，然后需要时间的考验。
　　叶问君拖来的这个人是白淡淡也认识的，因为叶问君认识的人很多，服装的事白淡淡就拜托了她，她就找来了这个人——天狼，据说家里很有钱，认识很多出色的服装设计师，请来了一位据说是顶级的，帮白淡淡改进了一些部分，并把服装制作了出来，色泽和质感都很好，比她平时练习穿的那件好多了。
　　这是白淡淡第一次穿这么昂贵的衣服吧，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所以，这个天狼，看起来有点拽的女孩，还是要好好感谢才对吧。
　　叶问君得意地对天狼说：“我就说了吧！蛋蛋一定会跳得很好的，你那笔钱花得值啊！”
　　不会吧？要天狼帮她给钱？白淡淡心里非常过意不去，也不愿意接受陌生人的施舍。
　　“不，这钱我会还的。”
　　天狼则甩了甩额前的刘海，“没事！把这套衣服卖掉就行了，总会有人买的！”说起来，这个天狼看起来不像是千金小姐的样子，规矩地穿着校服，扎着长长的马尾，看起来很容易接近。
　　“说得对！”男生有些粗的声音插了进来，白淡淡看见地上三团长长的阴影正往这边靠近。
　　“你要买？”天狼挑了挑眉毛。
　　“不是我。”发话的男生站在左侧，不怀好意地看向中间的男生。
　　“白潆？”天狼有些不可置信的语气。
　　白淡淡抬起头，三个男生背对着昏暗的路灯，看不清他们的脸容，不过从身型、发型和衣着来看，应该是很不错的。
　　适应了一会儿后，白淡淡再看向他们，竟有些移不开视线了。
　　右侧的男生似乎也来了兴致，勾起嘴角，瞥了中间的男生一眼，随后看向白淡淡，开口：“这位同学，你的表演很精彩，也很新鲜，请问这是谁的创意呢？”
　　不等白淡淡回答，叶问君抢先说道：“当然是她自己！服装、动作都是她自己设计出来的，音乐也是她自己选的，甚至连主持人的致辞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她得意洋洋的，仿佛在炫耀她自己的事迹似的。
　　“这么厉害？”左侧的男生很不敢相信的样子。
　　中间的男生似乎也有些惊讶，正眼打量起白淡淡。
　　白淡淡皱起了眉头，实在不喜欢自己的表演被这些不相关的人评头论足的，又不是献给他们的！可是，既然不是献给他们，那又为何要当着他们的面表演呢？这么想着，心又开始烦闷了。
　　“那当然！”叶问君尾巴都翘上天了。
　　“你是？”中间的男生开口了，声音竟是如同天籁一般，仿佛能清除所有的阴霾，使人全身心都温暖起来。
　　连见多识广的叶问君也不由得一下子怔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多听一次都觉得是奢侈啊！
　　天狼倒是听怪不怪了，很淡定地说：“白淡淡，不错的名字，跟你同姓，淡定的淡，听说是这个男人婆的好基友哦！”她说着瞥了瞥怔忡中的叶问君。
　　白淡淡没说什么，转身，不再看中间的男生，担心又会很难移开视线。
　　“哎，蛋蛋，你要去哪里？”叶问君总算反应过来了。
　　“换衣服。”白淡淡答道，声音清淡平静。
　　换上校服后，白淡淡抱着只穿了一次的衣服出来，有些舍不得，但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能卖出去也好，反正……他应该看到了。
　　一想到他，白淡淡马上产生了急切想要见到他的愿望，于是她疾步走向在后台坐着聊天的人们。
　　一眼便看到了刚才那个男生，听说跟她同姓的，他正被叶问君追问一些问题。灯光洒在他的脸上，看得很清楚，但感觉他的脸比灯光还要耀眼，但并不刺眼，嘴边若有若无的浅笑散发出了热量，使人感觉好温暖，好舒适。
　　“为什么你要买那套衣服呢？”叶问君提问。
　　答：“有点兴趣吧。”
　　“嘿嘿！是不是看上了我家的蛋蛋？”
　　“开玩笑！白潆是我的！”刚才站在左侧的男生马上用力揽过中间的男生的肩膀。
　　“哦～原来你们是……”叶问君笑得一脸猥琐。
　　左侧的男生得意地笑，白潆则不客气地甩开了他的手。
　　真的……移不开视线了呢。白淡淡低下头，迈开有些凌乱的脚步，走过去，碰碰叶问君的肩膀，把衣服放在她的腿上，对她说有事先走了，然后就走了。
　　她必须去找他，现在，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