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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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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流言越传越走样了,可是佛堂失火的事却是众人都看见的,钦安殿里的气氛便不大好,宫人们个个都是屏气凝神,连走路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可这钦安殿的主人彤太妃,却和往常没什么两样,按着时辰吃饭、沐浴,因为明日还要再去佛堂,今儿一整天都是食素的。
到了就寝的时候,外殿里的灯笼被人一盏盏地吹熄,青兰姑姑又看了一遍,将一众的宫人给挥退下去,这才转身入了寝殿,彤太妃道:“娘娘,该歇着了。”
敏彤正在剪纸,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可她听到青兰的声音,手上没把控好,一剪刀下去,硬生生将凤凰的脖子给剪断了,剪掉的那部分轻飘飘地落在她月白色压光棉裙上,在烛光的映衬下,成了一道暗红色的细影。她皱眉看着,又抬起头扫了一眼左手上持着的凤凰身子,随即两下将其剪了个粉碎。
自她进宫,青兰就跟在身边,知道她的性子,看得出来这两天她的情绪不好,她对着那一地的碎影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开了口:“最近宫里的情形于娘娘不利,娘娘还是先观望一阵子罢。”
敏彤还在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红,闻言只是稍稍侧过脸,露出一个眼角,凉凉的目光从中射出来,“观望?”
青兰过去将剪刀从她手里接过来,“是啊,锦妃才被贬了,廖家又失势……”
“那是廖锦诗不成器!”敏彤急急打断了青兰的话,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她,“她换了个身份进宫,不过是想对付我罢了,而廖锦诗这个不争气的,不但害了自己,还连累了廖家,如今才真正是唇亡齿寒了。”
敏彤话毕,端起旁边的安神茶喝了一口,满脸都是嘲弄的意味:“本以为她换个身份进宫,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可见她主动去招惹廖锦诗那个蠢货,就知道她定然是有恃无恐了,这才急着出手,不想反被她将了一军。”
青兰见她越说越气,忙道:“娘娘稍安勿躁,说到底,廖家是娘娘的外祖,却不是娘家,只要您能沉得住气,这宫里又有谁能动得了您呢,毕竟除了太后娘娘,就您的辈分最高了,而太后娘娘如今已不管事了。”
“沉得住气?你且看看她,如今是一招接一招,我若不还手自保,岂不沦落成他人刀俎之下的鱼肉?”敏彤吊着眼角,不以为然,“明日等见过了舒怡再去佛堂,如今宫里流言四起,先安抚一下那孩子。”
“是。”青兰点头,扶起她往床榻上走过去,心中仍然是放心不下,“可若是宫里要查起当年郑嫔的事情……”
这两天来的头一次,敏彤笑了,娇俏得彷如少女,她扭头盯着青兰,“查?从何查起?”
宫里的事,舒怡公主多少有些耳闻,可没想到当天夜里就有人闯进寝殿,将她给“请”了出来,直到她被人挟着落在一处小院里,整颗心依旧“噗通——噗通”狂跳个不停。
唐骏推开门,朝着公主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却停在外面,放风。
梅珞听到门开的声音,连忙起身,正看见舒怡公主迈步进来,赶紧上前两步,跪在地上:“奴婢今日斗胆请公主过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主多多担待。”
枕舒愣住了,她实在没来过这个地方,也不知里面住的是谁,她面上的诧异掩都掩不住,“梅姑娘?梅姑娘住在这里?”她问完了,才想起人还跪在地上,赶紧躬身将梅珞扶起来。
梅珞站起身来,道:“承蒙公主还记得奴婢,此处是尚仪局,奴婢绝不会害公主。”
枕舒跟着点头,她一见到梅珞就想起上次的事情,忙问:“听玉筝说,梅姑娘那日因为……病了一场,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梅珞知道她说的是上次廖锦诗借簪子下毒的事,忙笑着道:“奴婢自幼身体不好,那日病倒了,怎值得公主过意不去呢?”
这是在为自己开脱,枕舒很腼腆地笑了,“那梅姑娘今日要我来,所为何事?”
梅珞转身将桌上的一沓拿起来,递给枕舒,“就请公主在此处看完罢,只有六七页。”
枕舒眉头轻轻皱起来,虽是不解,可还是将东西接了过去,坐在一边开始翻看。
梅珞在一旁站着,这是她拜托臻宜弄来的。若说当年郑嫔的事情,那除了郑嫔和敏彤,只怕没有人比太医更清楚了,可若是在宫里查问太医,忒引人注目了,于是她只好拜托臻宜,趁着太医轮值休息的空档,从宫外着手,果然得了不少消息。
屋里很静,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和蜡烛偶尔爆出的一声“吡剥”,然后就是两个女子的呼吸。
过了一会,枕舒将纸放在了桌上,沉默不语。
梅珞没有立即搭话,而是有等了片刻,才问:“太妃娘娘对公主可好?”
枕舒低着头,情绪低落,不想说话的样子,半天才小声道:“她曾经对我很好。”
“是先帝还在的时候么?”梅珞问完见她不答话,就知道了,于是又接着问,“太妃娘娘对公主好,还是对廖充媛好?”
枕舒从烛光里抬起头,看着她,嘴角撇了撇,又撇了撇,最后还是忍住了,却让一边看着的人莫名心疼。
“夜深了,公主也该回去歇着了。”梅珞说完,喊了唐骏进来,并嘱咐他一定要将公主安然送回纾和殿。
等人走了,林月儿才从里间里走出来,她对舒怡公主始终不放心,“会有用么?”
梅珞回她一个莫测的笑:“谁知道呢?”
林月儿也跟着笑了,将桌上的东西收好,“临到这时候,你还在卖关子,从今年四月你入尚仪局起,往纾和殿送的书就是特意挑选过的,半年多的时间,公主都在看这些书,你不就是等着这一天么?”
梅珞笑笑,没有说话,其实从最开始,她的筹码就压在了舒怡公主身上,所以才会入尚仪局。可是方才,她留意到舒怡公主在翻阅那些东西时,面上情绪起伏却不大,可她明明打听过,舒怡公主九岁才离开郑嫔,且很是依赖郑嫔,所以这孩子方才也忒淡然了些,实在了不应该。
除非,她早就知道这些事情?这也就解释的通了,那些送往纾和殿里的书竟然从来没有被挑剔过,因为处境相似的故事总是更容易俘获人心……
梅珞忽然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哭声,可是因为起了雾,她又辨不清哭声从哪里传来,只好一个方向一个方向地找,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才在一个小坡下面听得清楚些。她慢慢爬上去,看到一个瘦弱的背影,跪在个三尺大小的土丘前,哭得两个肩膀都跟着颤了起来,那哭声穿过雾气传过来,于是也沾染上了寒凉的气息,让人听了莫名的心酸……
梅珞猛地睁开眼,整颗心好似还沉浸在梦中那悲凉的雾气里,久久不能平息,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可她就是知道梦里的那个姑娘是枕舒,而她哭得那么伤心。
梅珞掀开床帐,朝窗子看去,天还未亮,她又跌回床上躺好,却再也睡不着了,开始想舒怡公主的事情,虽然舒怡公主理应知道当年的真相,可她却在利用一个孩子,帮自己复仇……
天刚蒙蒙亮,梅珞就起来了,推开门,却发现外面起了很大的雾,单单走到尚仪局这么短短的一段路,她眉毛上都沾满了细小的水珠。
等从明贵人出出来,才看到太阳,虽已升到了屋脊上,可透过雾气看来,不过是橙黄的一团,就像从蒸气里浮出来的大橘子,雾气在渐渐地变淡。
梅珞看了看鞋尖上那濡湿的一小片,继续往前走,刚过了晓桥,就看到前面有人,那人似乎专程在等她,她见状理了理衣服,上前叩拜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梅姑娘请起。”皇上那头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眼,淡淡地道:“梅姑娘辛苦了。”
应当是自己身上有些狼狈,梅珞想,忙道:“伺候主子乃是奴婢分内之事。”
承泽闻言笑了,“梅姑娘既如此说,就陪朕走走罢。”
此时,不知多少眼睛盯着自己,梅珞闻言就皱起了眉。
皇上见她如此,忙问:“莫非朕不算是主子?”
梅珞赶紧又福了一福,“皇上此话可是在怪罪奴婢么?”
承泽没有搭话,转身往前走,梅珞在后面缓缓非常跟着,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两人到了丹秋林。
承泽忽然转过身来,问:“上次听闻梅姑娘说‘绿窗红豆忆前欢’,梅姑娘曾有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