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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41章 赴宴【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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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到出门前,胤裪见云思虽然穿戴整齐,可还是一副无甚兴致的样子,终于还是露了几分无奈。
走近几步,在她面前落座,颇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就愈发任性起来了?”
云思正喝茶,不及回话,就只睨了他一眼,眼神中尚好似含了几分幽怨。惹得胤裪一阵儿轻笑,伸手抚上她额发,如同哄孩子般哄道:“九哥家筵宴,年月也就这一次。”
她却是垂了眼,真真是打心底里的倦怠,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杯盖拨弄着杯中的水面,“九哥家是一次,可你们——”
话才说了一半,漫不经心的将杯子往身旁的桌上一搁,却不料正压在胤裪随手放在桌上的折扇,杯子尚不及被扶稳,就倏地倒下,泼了许多残茶出来。
云思吃了一惊,慌忙止住话头,抢过折扇。可惜动作虽快,但到底还是让扇面沾湿了些许。尽管只是边角之处,可在纯白的扇面上也着实显眼,显然这把扇子今日是用不得了。
趁着小丫头们收拾桌面的工夫,她再偷眼看向胤裪,便见他正瞧着自己,只有叹气而已。这下她自知理亏,倒是不敢多言,忙吩咐见素再取一把折扇出来换上。
一番忙乱过后,云思耷拉着脑袋也不敢瞧胤裪。
偏倒胤裪眼尖,瞧见见素取来的并非自己惯用的。细细一想,才认出是那把在富察府中被云思藏着掖着的江南烟雨扇。有意逗逗她,便就轻咳一声,冲着她挑眉示意。
云思闯了祸,心下颇为歉疚,这时候哪还顾得上那许多。微微愣了愣,想着许是见素没顾上细瞧就顺手拿了出来,本也于她就是个无用之物,不过是心疼富兴糟蹋东西。这时候给了胤裪,她倒是无甚所谓了。
如此,便就接过折扇看也不看,直接塞到他手里,顺口解释道:“我一个女儿家哪里用的上这个,本也是跟你闹着玩罢了。”
他却只是笑而不语,经了上次富察府那一闹,胤裪折扇在手,难免好奇,当下便要打开瞧瞧,却被她一把握住,连声催促:“赶紧走吧,耽搁了这许久,再不走怕是真要迟了。”
见她忽然这样痛快,他就算心下还有好奇,这时候自然也只有依着,只是一边儿往外走,一边儿嘴上还在笑叹:“早这样不就好了。”
惹得云思斜睨他一眼,便就再不回身儿,仿佛赌气般,一路走在前头,如何都不愿正面对上他,那犯着别扭的模样哪还有半分皇子福晋的架势。
胤裪竟也当真是名副其实的好脾气,并不与她一般计较,只是背着手唇角噙笑跟在后头。
清廷的规矩,皇子分府后的居室服用、俸禄给养都是按爵位高低拨给,一切用度均有定制。
九皇子胤禟虽然年长于胤裪,府中家眷又较之为多,可毕竟与这位弟弟一般无二,并无爵位在身,这府邸规制自然与十二皇子府不相上下。
只是,同样规制的宅子,在胤裪和云思住来似乎就稍显清净了些,反而在胤禟手上,好像就有那么几分物尽其用了。
男眷们按惯例在前院儿点了戏班子开了锣,自有他们的一番应酬,而女眷们自然都聚到了后宅。
这是九福晋产后头一次在人前露面,原本就稍显瘦弱的身子,这时候倒是丰腴许多。即便是作为东道,在一众宗室妯娌当中也并不出众。
许是身子没有完全康复,她只在女眷中略略支应一圈儿,便推说倦了。在场的虽都是宗室,也毕竟亲疏有别远近不一,大家倒是不以为意。
几家走的近的皇子福晋便就相邀进内室与九福晋叙话,问到云思头上,她自然无可无不可的从善如流。
只是,若是只有几人,或许彼此还能说些体己话儿。现如今,这人一多了,再相熟的人也难免多了几分客套。
大家都在叽叽喳喳的谈论九爷此番大手笔,足见对九福晋的看重。然而九福晋本人对此却好像兴趣缺缺,并不十分动容的样子。
大概是当着众人的面,九福晋有些话不好多说,只是往八福晋的方向上瞧了一眼,面色透着疲惫,颇有几分恹恹之色,轻轻哼笑一声,说道:“九爷里外不过就是这副性子。”
九皇子胤禟看似精明,实则玩心颇重,对朝中局势实在是少了份敏锐,做事全凭本心而已,与他其他兄弟相比也多少称得上是个异类。
这些年做出来的事儿,既有如同资助山西灾民这般,被赞为有任侠之风的,却也有不少被康熙直斥为荒唐的糊涂之举。
只不过,凭他这份性子,原先在叔伯妯娌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大家对他凡此种种举动多数不过是看个热闹,至多也就是私底下议论罢了。
然而,如今被九福晋这副神色说出来,就好像多了几分不能言明的东西,几人心里自然隐隐感觉到什么,如同平静的水面下正隐匿着什么蠢蠢欲动的异物。
在场诸人,除了八福晋以外,其他人都有些面面相觑,无一不在暗自揣度,可明面上又不得不摆出另一番模样。
诸人客套一番,只道九福晋产后虚弱,身子疲累尚未调理妥当,不若好好将养。又说了几句关切的话,也便告辞了。
哪料到九福晋此时又淡淡说了句“弟妹不妨陪我坐坐。”众人的目光就都顺着她一同聚焦到了云思身上。
云思闻言,忍不住微微皱眉愣了愣。一来以她与九福晋的交情,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实在有些突兀;二来她确是不愿在妯娌中太过出挑引人注目。
但而今,面对这样的要求,当着众人的面儿,显然无法拒绝。意料中的,那几人眼中神色就又是微微一动,就连燕婉也用眼神在两人间做了几个来回。
云思心中忽然就有了几分不安,只觉今日这场筵宴怕是并不简单,身上仿佛被一层细密的网网缚住,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被躲在暗处的猎人窥视的感觉。没来由的就觉得胸中一股烦恶尤甚,甚至连舌根都开始泛酸。
努力回想可是哪里出了疏漏,何以将矛头直指自己,但毕竟不得章法。眼下她似已无退路,唯有强忍着不适,用力吞咽一下,才尽力如常笑应了下来。
眼见着众人都退了出去,云思似乎才镇定下来,自寻了个位置坐在九福晋身侧,笑问:“九嫂可是有什么体己话要说?”
九福晋的目光便在她身上有一瞬的停滞,才倏地笑开了,只是那笑容总又带了几分无奈之意,“闷了这一个月,偏瞧见人多又晃得眼晕,不过是找个人说说话儿罢了。”
云思明显不欲与九福晋打哑谜,顺了别有用心之人的意,一双眼睛来回瞧了瞧侍立于九福晋身侧的丫头,也不避讳,径直问道:“不知——九嫂此番是何用意?”
“……弟妹莫要介意。”她默了半晌,最终也只说出这么无关痛痒的一句,依旧是那样吴侬软语般绵软的声音,又好像多了几分无力之感。
云思心下烦乱,并没有心思研判什么,耿直起来,就也直言道:“九嫂这般,倒像是要陷我于不义?”
然而,随之而来的则是九福晋长久的沉默。
云思便也无话可说,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恕弟妹身子忽感不适,先行告辞。少陪了!”
说着就起身行了一礼,不待九福晋回话,先退了出去,也不担心九福晋是否会阻拦。
经了这样一闹,云思更加没什么心思再参加什么筵宴。出了内室,索性沿着连廊不辨方向一路漫无目的地走。
虽是后宅,但也许是行到了靠近前院的地方,偶尔尚能听到前院开戏传出的锣鼓点和男眷们不时的叫好声。
云思忽然想起,也不知胤裪在前院又是何种光景,心下难免担心起来。内心一番焦虑,加之暑热之气一蒸,当真身子不适,顿觉头晕眼花起来。
静静思量一番,若真是被人精心设陷,自己留下也是徒劳,凭着胤裪的心性,总之是不担心他的。便干脆寻了个小丫头去前院给他捎话儿,自己就决定借着这个借口先行回府了。
见素和抱朴见她孤身回来,脸色又比出去时白了许多,着实吓了一跳,一叠声嚷嚷着要请太医来瞧瞧,都被她嫌烦喝止住了。心知这二人是担心自己,只说是在榻上歇歇就好,也不必告知胤裪。
在榻上又是好一番翻来覆去,却始终压不下心内的那股不安,一颗心也始终悬着。虽说是不担心他,可见不到胤裪本人,总也是存着疑虑的。
好容易等到天色向晚,胤裪终于回府。云思见到他时,他却是肃着脸的。那凝眉敛容的样子,虽然还是一样温雅清贵,可疏离之意分明比平日更甚。
他虽面上不露,但云思就是知道,他此时心内必是生出极大不快。也正是因为这甚于平日的疏离,也让云思觉出自己与此竟似乎也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
一时间,竟是连她都不敢靠近胤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