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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 宁寿【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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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十福晋如约下了拜帖登门,象征性的带了些见面礼,粗率处倒颇有几分她的个人特色,不禁引得云思哭笑不得。
她性格本就开朗,虽是闹了这么一番,可该吃该玩丝毫不受影响,竟也跟从前一样。十阿哥也成了往日野马一般,照样在府里待不住。
就只有云思笑她夫妻二人真真都是奇人。
妯娌二人闲话家常,云思又亲自做了些自苏麻喇处学来的蒙古小吃。十福晋亦是颇为赏脸,直呼是在京里吃过最为正宗的,连吃带拿一点都不客气。
这么一场闹下来,竟让十福晋对她变得十分亲近。就连胤祹见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言不懂她们女眷之间的情谊。
云思眼见着十福晋夫妻俩把日子过得这般乐呵,也觉着与富兴那头不能总这么僵着,抽了空,又回了两次富察府。
马齐和富良随扈出塞,府里就好像有些冷冷清清。一家人又哪有隔夜仇,何况,跟富兴再怎么闹,他也是心疼这个妹妹罢了,若是云思始终坚持,他又还能说什么。
兄妹俩即是相见尚余几分尴尬,相对说上几句话,这篇儿也就算是翻过去了。
康熙人在塞外,有什么大事小情都陆陆续续的往京中传消息,若论第一手资料,当然还得是驻留京中的皇子们最先知晓。
此番巡塞,康熙特特带了八格格和十格格一道儿,其中也有为八格格指婚的意思。康熙的女儿多半晚婚,八格格今年也有十七岁了,又是素来受宠,额驸的人选想必也是好一番挑选。
直到八月中,才有消息传来,说是赐婚给了翁牛特部的杜凌郡王博尔济吉特氏班第,康熙又为其亲自赐名仓津。众人闻得消息时多半也是在意料之中。
翁牛特部从属于漠南蒙古诸部中与朝廷最为亲近的昭乌达,在古北口外距京师仅仅只有七百六十里的地方。
盟下各部历来就有与皇室联姻的传统。这位准额驸是札萨克多罗杜凌郡王毕里哀达赍的次子,祖母又是当年英亲王阿济格的女儿,能得到赐名,想来也是极受康熙赏识。
八格格能赐婚给这样的额驸,不难看出康熙在平衡蒙古各部关系的同时,也是有一番精挑细选,对她的宠爱也就可见一斑。
然而,随着这桩赐婚,后宫的女眷难免也有了诸多话题。
首当其冲的便就是六格格。若说是八格格岁数已然不小,那六格格就真是到了不得不嫁的岁数,她足足比八格格大了两岁,却到今日都迟迟尚未赐婚。
虽说康熙的女儿都嫁的晚,但像她这样,到了这个岁数还未指婚的也实在不多见,就说是体弱多病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原先八格格没被赐婚,也就还好,众人也说不出什么。可如今竟是越过六格格,先行赐婚给了妹妹,就由不得女眷们胡思乱想了。
也就是六格格那个性子镇着,虽然母家势弱,但众人也就只敢私下里说说,并没人真敢将这些搬到台面上来的。
公主赐婚又是有康熙自己的权衡在里头,所以,过了那段新鲜劲儿,种种猜测自然也就销声匿迹了,宫里便又是一派宁静。
悠闲的时光,总好像过得特别快。一晃眼,也就到了康熙回京的日子。
这一年的喜事总好像就格外的多,这头才一回来,就又开始筹备起十四阿哥胤祯的婚事。却说康熙总喜欢将儿子们扎堆处理,封爵如此,大婚竟也是如此。
但这扎堆就也有扎堆的好处,同样的规格,采买起来也要省事许多,人力财力的投入进去,就比单个的筹备有效率的多。
何况,他子女众多,若是要一个个分开了办,今年一个,明年一个的,到最后,这大的还拖着,小的又长大了,想想就也真是够乱的。
说起来都是同年进宫参选的秀女,再加上多少沾着点儿故旧的边儿,云思和十四福晋菀柳自然也是旧识。
只是两人虽是幼年相交,少说这相识没十年,也有八年了,但偏偏每每相处,都并不和谐,尚还不如和燕婉这样初识不久,却相交如故的。
不过这人与人相交,就多少得靠点儿称之为“缘分”的东西,显然,这东西在云思和菀柳之间是并不存在的。
宁寿宫相见,云思和菀柳也不过是依着规矩,竟是连分毫故旧的情面都见不到,尚还不如旁的几位福晋亲热。
例行进宫请安的日子,该来的也都来了,人倒是难得的齐,却像是商量好了,前后脚的进门,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说话。又是云思初嫁时一般场面,遇上菀柳这个新弟媳,难免都要玩笑一番。
有巧嘴的打趣几句,喜庆气氛里就是锦上添花。就算是不善言辞的,只要是面上带笑陪坐着,也都是一团和善喜气。
只是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这些善意的嬉笑与云思那时比起来,又总多了三分的热切殷勤在里头。
好在云思无心争胜,对此也早有预料,只是含笑望着。她本与燕婉一道儿,两人都是陪笑坐着,不过是偶尔附和几句罢了。
这场面燕婉也才经历不久,和菀柳今日相较也是如出一辙,早也见怪不怪。
原就是新妇,即便对此兴趣缺缺,也可装出一副羞涩样儿,避到一旁安心当个陪衬。这样的场合,自然是以新福晋为焦点,若非有心,谁又会注意旁人如何。
尤其是像云思和燕婉这样的,说是进门早,却也早不了几个月,正是面皮儿薄的时候,话少一些还正显出一份大家闺秀的娴静。
只看那边太后殷殷拉了菀柳的手,笑意慈祥,仿佛对这个孙媳妇怎么看都满意,口中还不断嘱咐着,引得一群女眷争相附和,只把一对儿新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菀柳亦是满脸羞涩,但那脸上的喜色却是掩都掩不住。
十福晋渐渐就有些无聊起来,比起那些花样翻新的称赞,她说出来的话就总要质朴许多,附和几句便就词穷了。
正自无趣,就瞧见云思远远坐了,倒是不往人堆儿里凑。再看那脸上拿捏分寸的清浅笑意,只稍一回想,就自以为明白了什么。
微微敛了面上笑容,心下似乎还带着些歉疚,换到云思身边儿坐下,才宽慰着说道:“真不知道一样夸赞的话换着样儿说有什么意思?”
这是怕她两相比较起来难堪,这样说着,脸上也就真现出一抹疲累。
云思更觉十福晋也真算得上是个妙人儿,拿帕子掩了唇,就也低低地笑。末了才望着被众人簇拥的菀柳,“十四弟妹蕙质兰心,这些夸赞自是当得起。十嫂素来直爽,不习惯这套也是有的。”
后半句却是反过来宽慰起十福晋了。
十福晋闻言微讶,仔细品了品云思的神色,才忽地笑啐,“你呀,太假!”
云思就是一脸的莫可奈何,唇边却还挂着笑,“若是能如十嫂这般,自是逍遥似神仙了。”这笑容里才堪堪带了几分真心。
倒闹得十福晋渐渐不好意思,嗫嚅两句,索性垂了头摆弄起帕子。
另一头,太后也正是开怀,不知说起了什么,一众人就都回首招呼云思和燕婉近前。两人不免疑惑,对了个眼神儿,各自起身整束袍角,才靠了过去。
在太后座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两人却是和菀柳一字儿列开,迎上了太后打量的目光。
那全然是一种长辈看待孙辈的眼光,眼底里浸染的满是笑意。红润的面色映着光线散出莹润光泽,是多年天家富贵将养出的富态安然,就连笑容都被愈发衬托出一种和善与满足。
浸润在这样的目光中,非但不会感到不适,相反,竟还影影绰绰的觉出几分如沐春风的疼宠。
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并非是康熙亲母,就连嫡母这个位置早些年都坐得不尴不尬:先帝早有废后之例在先,面对如今的太后也曾数度欲行废立之事。
遇上顺治这样的皇帝,即便在后宫之中贵为皇后,有时候甚或比之寻常宫妃更要战战兢兢,如芒刺在背。
也许是太后运气好,虽然夫妻缘分浅淡,可沾了康熙的光,于子孙缘上却颇为健旺。
康熙幼年丧母,待如今的太后就至恭至敬。加之太后本人经过前朝后宫纷争,而今尚能入主宁寿宫,也就只是一心安享晚年而已,宫闱政务若非康熙愿意说,她就是全然放手不管的。
但是毕竟不是亲母子祖孙,再亲近也总有不同。太后看待这些孙辈时,就少了许多寻常人家祖母看待孙媳妇时的挑剔,满眼里都少不了个好,就只看谁比谁更好些罢了。
她将三个新晋孙媳妇从左至右瞧了几遍,满面的笑意都满的要溢出来,才频频点头笑叹:“好,好啊!孩子们也都长大了,过些日子,眼见着就要添人进口,儿孙满堂也正是如此了。”
话音中夹杂的笑声简直止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