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碧》静姝若水

9、红楼妙曲人未省

　　“我送人家回家你去干嘛？”
　　“别人送我放心，你？”祝青瑶睥睨着一双丹凤眼在祝青池身上扫了几下。
　　“我怎么了！我告诉你我就不带你去！”
　　两兄妹打闹着，祝青池将我带出府邸，我深呼吸一口，微笑着对祝青池说：“我自己叫黄包车就可以了。”
　　祝青池笑了：“还怕我知道什么？你的秘密我都知道了，你还对我提防什么。”
　　我突然间生出了调皮的念头，我扬了扬眉毛道：“自然是要提防的！不是常说，祸起萧墙嘛！越是了解只怕越是有危险。”
　　“何小姐似乎……成语用错了地方！”
　　我恍然大悟，将头转开，恢复自己以往的冷静，冷冷道：“三少爷很会开玩笑，和我第一次见到你完全不同。”
　　“哦？那我能不能知道一下，何小姐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印象？”祝青池一边说一边快步走了几步帮我打开了汽车一侧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
　　“你会开车？”
　　祝青池哈哈笑道：“要是我爸允许，我还能把火车修到家门口呢！”
　　他稳稳地发动了车子驶离了祝家山庄。在路上，他漫不经心地问：“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对我是什么第一印象。”
　　“我听人说，开车的时候要专心。”
　　“哈哈！没事，你要是一言不发我到时候无聊了可就撞进街边药材铺子也不一定了！”
　　我仰这头望着车窗外，嘴上回答道：“温文儒雅，翩翩君子。”
　　“嘿嘿瞧你说的！我现在就不温文儒雅翩翩君子了？”
　　“说实话，还真没有第一次见那么君子。”
　　祝青池淡淡地笑着，眉宇间满满是喜气：“等会儿把你送到哪里呢？总不能把你直接送到小洋楼下面吧。我姐夫跟我大姐真是天生一对，什么都能起疑心。我只怕他会怀疑我和你之间有什么。那你不就为难了吗？”
　　我沉默了一下，祝青池似乎感觉我不对劲，以为他说错了什么，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和我姐夫……”
　　“没事！我说过，我只是借助他之力生存而已，没什么的。”
　　祝青池收了脸上的笑容，紧紧握着方向盘，说：“说实话，何小姐，我不认为我姐夫对你会没有一丝感情。换做是我，我不会把一个和我完全没有关系的女人，从江南带到江北，将这个女人安置在那么精致的小洋楼里，还把你隐藏地好好地。”
　　“你是说……”
　　“我是说……”他看了我一眼，镇定而严肃地说，“不是你在说谎，就是我姐夫对你有感情。”
　　我握紧了拳头，紧紧贴在身体另一侧，没有让他看到我的窘迫。祝青池将头转开：“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姐姐和我姐夫的事情。我姐姐看起来大方有礼，实际上，我知道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她很爱我姐夫，爱到了不惜牺牲一切的地步，甚至不惜设计逼婚。”
　　我惊愕地看着他，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赫连珉和祝青庭是这样的关系。祝青池继续说：“你当然不会知道，赫连珉怎么会告诉别人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沦落到了被逼婚的地步。很多事情，姐姐姐夫都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包括姐夫养了小妾的事情，告诉何小姐这些不为别的，只是想劝何小姐早日离开姐夫，并不是说我护着我姐姐，只是我大姐一旦发怒，对何小姐绝对没有好处。”
　　“我知道了。我会有分寸的。”我微笑着说。
　　车子驶到小洋楼外的巷子约千米处便不再前进了，祝青池转过身把祝青瑶给我的礼物放到我手里：“拿好，我送你到这里，你的课本我会有办法解决的。”
　　“多谢了！”我颔首道，随即开门下了车，自顾自往小洋楼走去，一阵冷风吹来，我不禁缩了缩脖子，北方的冬天不似南方那般直侵骨肉，却也是寒冷非常，我用手臂抱着盒子，讲双手藏衣服中，这么一来倒是暖和许多。我一心往小洋楼里赶，并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一双眼睛一直望着我。

　　祝青池回到家中，将那浸满墨迹的书册一一拿出，其中一本上头标有《曲谱》的本子引起了他的兴致，他小心翼翼地翻开本子，只瞧见那纤细的蝇头小楷，端端正正地写着一首首琵琶曲，有古曲流传至今的，也有诗词小曲的，也有戏里听过的，翻开书册第一页便是《红楼梦》中的一曲《分骨肉》——
　　一番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散，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祝青池虽是军校出身，由于家中重视，也学得一点古文，更不用说是《红楼梦》这般国学经典，自然是看得懂的。他翻开下一页，虽被墨汁浸地乌黑，却能看出写的文字，也是《红楼梦》的曲子《枉凝眉》——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没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后页被墨水浸地太黑，纵使他通晓古今，也无法将这些小女儿的唱词一一默晓。也就只好翻过。第三首曲子是《长生殿》的唱词——一朝把身丧，千秋抱恨长，恨六军跋扈……
　　祝青池饶有兴趣，一页页翻下，尽是些哀怨缠绵之曲。他恍惚间想起了何冉卿，想起她那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气息，眼波流转，那一丝眼神中总包含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感情，似含有天大委屈，却又被控制地有礼有节，在他看来，许许多多温柔缠绵悲痛欲绝的情感，似乎都被压抑在她那美丽的眼睛里。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紫檀木雕花嵌玻璃大柜边细细翻找了一番，随即又跑出房间拉住佣人说：
　　“阿凤！我读书时的书册都放去哪里了？”
　　叫阿凤的女佣人答道：“大小姐已经把那些东西收拾了送给表小姐了，说是表小姐今年上小学，也好教他沾一沾少爷的福气，少爷从小天资聪慧，这是远近闻名的。”
　　祝青池恍然道：“哦？琪丫头上小学了？这么快！”
　　“少爷还年轻，这孩子长大可是转眼的是，要不怎么说，乌飞兔走，暑来寒往呢！”阿凤笑吟吟地答道。
　　祝青池笑了：“瞧瞧你这伶牙俐齿的，这些都是书面上的话，你是怎么学的？”
　　阿凤道：“这些可都是三小姐念诗时听来的，阿凤不识字，也不知道念得准不准。”
　　“哈哈！准着呢！比瑶瑶那丫头准多了！”祝青池看着阿凤手里的托盘，问：
　　“你这是给哪房送的点心？”
　　“是三小姐，三小姐说老太太那儿送来的糕点送她同学了，这不催着我拿上回李师长送给老爷的云片糕给她。”
　　祝青池忍俊不禁：“我说怎么那么大方送了人家那么多，原来是心里惦记着李师长送的点心！”他从西装裤口袋中掏出一点钱给阿凤，顺手接过盘子，道，“你先替我去外头买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就跟这盘子差不多大的，这点心我拿给三丫头，剩下来的钱你就自己留着花吧。”
　　“多谢少爷！多谢少爷！”阿凤拿着钱欢喜地走了。阿凤兴冲冲地下楼，正巧遇上祝青庭和赫连珉回来，祝青庭叫住她：“阿凤，你这急慌慌地是干嘛呢？”
　　“少爷要我帮他去买个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