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碧》静姝若水

4、为何今生遇着他

　　“何小姐气质清雅，过目难忘，想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我冒昧请教一下何小姐家中所从何事？”
　　我尚未来得及回答，只听赫连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这不是何小姐吗？”
　　祝青庭眉头显然跳了一下，赫连珉站在我身后，灰绿色戎装笔挺，英姿飒爽，朗眉星目，在祝家大厅金碧辉煌灯光的照耀下，他看起来似乎比平时英俊太多了。祝青庭诧异道：“怎么你认识何小姐吗？”
　　赫连珉淡笑：“金陵书院的当家大小姐，我自然是听说过的，前几日听闻何老先生病逝，何太太早亡，留下一个孤女北上投靠亲戚，我早年在金陵曾见过他二人几面，没想到，当真是世事难料了。”我怔怔地听着赫连珉给我编造了一个家世，祝青庭怀疑地扫了我一眼，旁边一个太太娇笑着问赫连珉：“既是早年相见，你怎地一眼就认出了何小姐？何小姐年纪不大，想必当时还是一个小女娃娃，莫非督军大人……哈哈……”
　　赫连珉笑道：“李太太，这玩笑可开不得，今晚回去青庭可有理由跟我闹了。你们都知道何小姐年纪小，却还敢和何小姐开这般玩笑，也不怕折了寿！”
　　祝青庭一下被都笑了，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赫连珉道：“哎！你可别毁我，我要是认真和你闹起来，你小洋楼里那位还想留着？”
　　我的神经立刻紧绷了，我知道赫连珉另外还养着一个小妾，只是祝青庭看起来好像完全不在乎，甚至还敢以此开玩笑，这让我大大地震惊。赫连珉干咳了一下，看着我说：“何小姐，抱歉，青庭她就是这样，若有冒犯，还请何小姐包涵。”
　　我微微点了点头：“不碍事，督军和夫人伉俪情深，才真是令人羡慕。”
　　祝青瑶跑过来，拉着我说：“冉卿，你弹一首嘛！我可是仰慕你的琴技，好不容易才让我妈妈同意你来的，你都不知道我妈妈有多小心眼。”
　　祝青庭正色道：“瑶瑶，怎么说妈妈也是为你安全着想，你倒还跟外人说自家人的坏话。成何体统。”
　　祝青瑶撅着嘴说：“妈妈就是小气嘛！”
　　赫连珉笑着把祝青庭和祝青瑶拉开，说：“行啦行啦，现在是何小姐专程为三妹妹演奏，你们倒吵上了，让别人看了笑话呢？”
　　我转身抱起琵琶，落落大方地落座，轻捻两下弦，手臂微微用力，婉婉袅袅的声音顿时传起。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我抬起眼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赫连珉，我隐约想起那一日他解救了我，我在姐姐带领下，前去感谢他，他面目哀愁，有些微醉，我和姐姐跪在红毯上不知所措时，他淡淡地问我们一句：“可会唱曲？”

　　姐姐们答会，他摆了摆手，指着我说：“我在问她！”
　　忘蓝走上前一步，说：“回督军，染青只学琴艺，若说是歌嗓，染青恐怕不能尽大人的意。”
　　“不碍事，我知晓秦淮八艳哪个擅长什么，可我现在就想听她唱！”
　　我低声道：“督军想听哪一段？”
　　他拿起小酒杯，淡然道：“那就唱你最拿手的一段。”
　　我小声说：“那便给督军唱一首词。”
　　“嗯。”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我听她们喊你青儿？”
　　“小女无姓，名染青。”
　　他点点头：“哦，染青。好名字……”
　　“督军还想听什么？”
　　“你还会弹琴？”
　　“督军若想听琴，墨姐姐琴艺才是一绝！”
　　“可还会跳舞？”
　　“染青技拙，只是跟着耍过几下把式，实在是拿不出手，姐姐们倒是擅长起舞。”
　　“你倒谦虚。我找的是你，你却一直在跟我耍太极，还一直企图转移我的注意力。”他走了下来，走到我面前，伸出一只手把我拉起来。我离他那么近，他微微紧攥着我的胳膊，细细地打量着我，我勇敢地抬头看着他，他突然轻笑一声：“小丫头，帮我转告嬷嬷，我要带你走……”

　　曲罢，我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赫连珉默然起身走了出去。我回过头看见祝青庭的眼神紧紧盯着我，我有些心慌意乱，摆出笑容跟大家鞠了一躬，说：“小女技拙，大家海涵。”
　　生日会依旧举行着，我躲过人群，悄悄地走到大露台，赫连珉背对着大露台正在发呆，手心的卷烟不知在他手中停了多久，我轻轻喊了一声：“督军大人。”
　　他身子一动，手中的烟灰簌簌地掉在了地上，他转过身，看着我微笑说：“何小姐也出来透透气？”
　　“是啊，有点闷。督军大人兴致真好，里面举行的可是小姨子的生日聚会，你倒是躲出来了，要是有什么安排，不就找不到督军大人了吗？”
　　赫连珉看了我一眼，淡笑：“有祝青庭在里面，还怕有什么意外事情发生吗？”
　　我神色一变，看了看他。赫连珉却神色依旧，漫无目的地说：“原本不知道还有什么临时节目，又被祝青庭取消了，哈哈，这夫人十分厉害，我都要礼让三分了。”
　　我笑道：“这不正好说明了督军大人眼光好，挑的夫人都能独当一面，夫人尚且如此，督军就更不用说了。”
　　赫连珉大笑着摆摆手：“哈哈，过奖过奖，何小姐还是早些回屋子吧，外头一会儿起风了，姑娘身子禁不住的。”
　　“也是，多谢督军大人体贴了。”我转身走回了屋子，心里却沉重得很。是什么让赫连珉临时取消了他的计划？难道仅仅是因为我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可是，引起大家的注意，不也是他的指令吗？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他取消了原计划？我想了想刚才和他的对话，莫非是祝青庭做了什么事让他觉得难以执行？但是，这不合理啊。
　　我带着满腹疑问，一直到聚会结束，赫连珉事先安排好的演员装模作样地把我送回“何府”，我又从何府后门偷偷溜出去回了小洋楼，当我走过雕花大门，我看见李副官站在门口，他一见我就急切地走过来：“冉卿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李副官你在等我回来吗？”
　　“督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们这群男人，一个个粗枝大叶的，也不知督军遇到了什么事，冉卿小姐冰雪聪明，又得督军宠爱，一定能劝好督军。”
　　我四下看看，压低了声音对副官说：“李副官可是糊涂了，其他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晓我和督军的关系？”是，只有李副官和入画丫头知道我只不过是赫连珉的棋子，在其他近身卫戍眼里，我自是如同他的宠妃。然而，赫连珉沉默，比他发火恐怖一千倍，我坚决不往这个枪口上撞，除非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