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九天 龙行天下》乞儿

2、天降斯人

　　启封十四年正月，京华城内。
　　月圆之夜，群星闪烁，惟有紫微星动。“卧龙殿”内龙榻之上，燹文帝梦一白发老神仙将一金光闪闪的秤砣交于自己手上后腾云而去，文帝不解。次日清晨，太子宫报喜：昨夜子时太子妃诞下一龙子，请皇上赐名。燹文帝龙颜大悦，想起昨夜之梦，于是赐名皇长孙“嵇晏昙”，取“大燹江山，千秋万代”之意。
　　玄化三年，便也是晏昙太子出生后的第四年，一样是京华城内。
　　寒冬腊月，年关将近，普天同庆。北风萧萧，白雪飘飘，这里却是春意盎然。除夕之夜，天降流火，正巧落在“护国天师”乞文杰的府院中，幸而扑灭及时，未成火灾。与此同时，主房之中传出两个婴孩的啼哭声，一对龙凤双胎相继诞生：姐姐“飞羽”，弟弟“飞云”，取意“飞天云羽”。
　　同一天，一直痴傻成呆的晏昙太子恍若从梦中惊醒，目放精光，口齿伶俐，以后的日子里更加彰显出它异于常人的聪明睿智。皇上大喜，对乞文杰一家恩宠有加。十五年后的除夕，飞羽及笄。成人礼后，燹武帝颁布圣旨：封乞飞羽为“护国天女”，配与晏昙太子。
　　事发突然，乞飞羽不愿，欲抗旨，所幸被乞文杰拦下。他算过自己女儿的命格，也远观过晏昙太子的面相，发现两人确有三世姻缘，终是逃不过的。但乞飞羽不然：她不信命，即使真如父亲所说，这一切终为定数，她也要改变。她在后宫陪伴皇后娘娘的几日里，曾经亲眼目睹过后宫妃嫔们的生活。那种倚门而立、翘首企盼，只待皇上临幸的希冀；那种相望到白头，白头不相扶，相思到天涯，天涯不相见的无奈；那种生如落花，死如流水，飘如陌尘，零若浮萍，一朝看尽红颜老的凄苦......都是她所不能忍受的。后宫不适合她，她属于更广阔的天地。更何况晏昙太子的人，她不曾了解；晏昙太子的面，她不曾见过，要她与一个陌生人成亲，这是绝不可能的。乞飞羽打算逃婚，她不想自己大好人生就此结束，但她又舍不得父母，舍不得飞云，更不想陷他们于万劫不复。因此，她陷入两难的境地中。
　　翌日，大年初一。第二道圣旨接踵而至，大概的意思是因乞家长女年龄还小，未经世事，不懂宫规，遂留家教导三年，三年后年满十八，再择日完婚。于是与太子成婚一事暂缓，乞飞羽有了喘息的机会，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缓可不止三年。
　　玄化十九年末，乞飞羽十六岁，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乞文杰对他这双子女要求极严，自打他们懂事以来，就请先生教习功课，从未间断过，但也未见飞羽如此用功过。乞文杰疑惑，招来飞云询问，见其闪烁其词，知他姐弟二人有事隐瞒，故在以后的日子里留心观察。一日，他在书房里拾到一张宣纸，纸上那柔中带刚的柳体，只一眼便可断定是飞羽的。其上写有一首打油诗，诗曰：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谁，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女儿若为自由顾，出得闺房进朝堂。
　　乞文杰略一皱眉：这丫头又打的什么鬼主意，可别闯出祸事来。
　　真是知女莫若父。乞飞羽还是在一次温习功课的时候想到的这个办法：那就是让皇上意识到，她乞飞羽有比做他的儿媳妇更大的用途，她，不输给男儿。
　　八月中旬，这一科的廷试开始。燹朝的科举考试，三年一科，分乡试、会试和廷试，答题必须以四书五经为依据，文章格式则定为八股文，这两项都是乞飞羽所擅长的。科考开始之前，乞文杰要以“天师”的身份到“文庙”祈福，飞羽便趁这个机会在飞云的掩护下溜出府，女扮男装夹在全国各地的举子中一同混进“贡院”。等到乞文杰回来发现此事时，却也只能求上天保佑飞羽这三天平安无事，并且千万不要让她及第。
　　乞文杰清楚自己女儿的学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是无一不精。乞飞羽更是相信自己的实力，如不出意外，这次必保是个状元，索性在家里坐等，等着报喜的人前来。放榜的那天，报喜的人确有前来，可惜带来的名次是榜眼，而非状元。那天是她第一次听到封紫京这个名字，却终生难忘。
　　年后，距离与晏昙太子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乞飞羽急得一日不得安宁。她想过各种办法，能求的人都求了，怎奈皇命大于天，她岂能逆天行事。不是没想过找太子本人，但“太子府”的人却告知她太子出巡数日，至今未归。晏昙太子行事素来神秘，这乞飞羽是听说过的：他忙得连皇后娘娘都很少见到。不过他确实有统领群臣的能力，如今天下能有这样稳定的局面，有他一半的功劳。
　　新春伊始，桃花盛开的季节。因为知道姐弟二人都喜欢桃花，所以六年前，乞文杰特意命家丁在府后的小山之上种下一片桃林，如今已是枝繁叶茂，桃花朵朵。而每年的这个时节，姐弟二人都要到山上的小木屋住上几日，吟诗作画、抚琴弄剑，借以修身养性，今年更是。这是由于乞飞羽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她要仔细想一想皇上指婚这件事。同时，她也需要飞云帮自己拿拿主意，尽管她这个弟弟的心智还未成熟。
　　三月十三，天狼曜日，大凶。
　　按照惯例，今天是乞文杰“祭剑”的日子。祭剑，以血喂剑，此乃“天音教”的习俗。乞文杰夫妇原为天音教主“玉泉真人”的弟子，现虽已离开师门，但这个习惯不曾废弃。于“天师府”西院荷花池内请出“朱邪剑”，琉璃玉匣盛装，错镂金环锁映，启封，供奉于神龛之上。
　　“朱邪剑”乃是一把特别精致的桃木剑，此剑来历不详。当初他二人下山时，“玉泉真人”亲手交于爱徒手中，师父的叮咛犹在耳畔：“文杰，你一身正气，加上你深厚的修行，定可以镇住此剑。为师现将‘朱邪’送你，希望你可以将它用到好处。谨记，此剑切不可落入奸邪之手。”因此二十年来，他妥善保管，将其用于正道，也算不负师父所望。每年的今天，他都要启剑膜拜：一是为睹物思人，而是为天下苍生祈福。二十年如一日，这期间只有两次出现异常：一次是飞羽飞云出生那年，另一次则是玄化七年，北方大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