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修行记》庸不语

33、对话

　　“母亲是父亲的第一任妻子，可是她却不是他唯一的女人。”碧浣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声音却不自主的流了出来。
　　“我的父亲身为族长免不了要去应酬，可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虽然他从来不把这些女人带回来，可是那些孩子却是不能留在外面的，那毕竟是碧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市井。”
　　“每次他带孩子回来，母亲只是沉默，当时她一直没有孩子，父亲又不能无后，所以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隐忍下去，继续装作‘模范妻子’。可是母亲后来怀了我。”
　　“我的奶妈曾经告诉我，当母亲得知自己怀孕后，就立刻冲出了房，告诉了父亲。之后，两个人大吵了一架，走出房时，两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可是从那以后，父亲收敛了许多，虽然仍旧晚归，但每晚必会回家。”
　　“也许是有了我，母亲开始变得不一样。从前，她不会去理会家里的事情，都是扔给了自己的丫鬟代理，可是后来，她自己接过了掌家大权，开始逐渐管理起父亲留下来的孩子。”
　　“我是所有孩子中最小的，自小，因着母亲的关系，我也是最受宠的。可是母亲的管理逐渐严苛起来，她会因为很小的事情就打骂我的哥哥姐姐，甚至会安排一些不可能的任务给他们。我知道，他们对母亲充满了怨念，可是这个家毕竟在她手里。所以，他们只能将怒火撒在我身上。”
　　“在教育孩子这事上，父亲有自己的想法。虽然母亲也为这和他争执过很多次，父亲都很坚持。他绝不能允许自己的孩子变得懦弱胆怯，所以每次族内的切磋，哥哥姐姐们就会想着法子给我点教训，然后私下里再装作和我要好的摸样，让人挑不了错。平日里，他们也多有针对，我那时小，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还傻乎乎的追上去，讨好他们。”
　　“后来，他们开始变本加厉。”
　　“有次，他们好意将下了药的糖水喂给我喝，还带我去族里的碧水池上玩耍。结果玩着玩着，他们就将我从小木舟上推了下去，偏偏因了药效，我用不出灵力，根本无法自救。当时我以为自己就会死在那里，但是那时候碧柯跳下去救了我。”
　　“事后，母亲大发雷霆，可是父亲却认为是我自己学艺不精，连基本的控水都掌握不了，再加上之前糟糕的印象，他对我失望透顶。他认为这都是母亲惯得，所以坚决不让母亲继续插手我的事情，自那以后，我被越加的孤立起来。”
　　“可是因为那件事，我与碧柯的关系却好了起来。所有人中，唯有碧柯肯真心对我。”提到这，碧浣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只比我长上两三岁，却老是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他还常偷偷带些好玩的东西回来。”
　　“可是碧柯的资质放在碧家算不上出色，因此一直讨不到父亲的欢心，母亲也不喜欢他，认为他出身低贱，毕竟他只是父亲领养的孩子。可是，苏夙，如果没有他，过去那段艰难的日子我也许真的熬不过去。总说真心难觅，你知道能在碧家遇见一个有多难么？所以，他是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的人。”
　　碧浣一口气说了很多，这些事情她没有告诉过别人，一直都是压在了心底。她以为她永远不会说的，可是面对苏夙，她却一点都没有防备。
　　自己真的把她当作朋友看待的。
　　碧浣突然难过的想，可是，原来到头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么。
　　苏夙一直沉默不语的站在窗前，碧浣看不见她的表情，也看不见她脸上的挣扎。
　　是说还是不说？
　　苏夙的指甲深深掐进了窗棱。
　　即使真相是残忍的，也要说出来么？
　　可是隐瞒又真的是好的办法么？
　　她不断否定着自己的答案，想要找到一条出路。
　　“苏夙，碧柯他真的对我很重要…”碧浣努力压抑住悲伤，想了良久，却只能说出这样的话。从原来，她就不善言辞。自己，果然，还是一成未变。
　　“碧浣，你喜欢碧柯吧。”苏夙突然说道，她转过身，眼神坚定的看向碧浣。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喜欢？
　　碧浣心里没由来的一撞。
　　这种牵肠挂肚，时刻想在一起的心情，是喜欢吧？
　　什么时候，这份感情已经这么明显了。
　　碧浣一时也懵了，想了好久，才认真的点点头。“我想我是喜欢他的。”
　　此刻，苏夙多么希望碧浣可以大声反驳这句话，可是，就算反驳了，自己就可以欺骗自己相信？
　　苏夙仍然踟蹰不定，却还是一步步向前走到了桌前。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
　　总有一天，是会知道的。
　　既然总是要难过。
　　那么，不如就现在，至少…
　　自己可以陪在她的身边。
　　“…碧柯还活着。”
　　听到这句，碧浣精神一振。
　　“活着就好…”
　　是这样么？
　　也许对于他们来说，死亡可能是更好的结局。
　　苏夙难过的撇开头，“你还记得秘境之中，遇见的妖怪么？”
　　碧浣点点头。
　　“我想，碧柯可能已经变成这样的存在了。”
　　这样的存在…
　　碧浣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怪物的摸样，除了这，再听不到其他。
　　她呆呆的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良久之后，她才不敢相信的问道，“是真的么？你是在开玩笑的吧，苏夙…哈哈…这一点都不好笑…”
　　苏夙不敢看向她，只是盯着旁边的墙壁。“我没有开玩笑，这是真的。”
　　怪物。
　　碧柯变成了怪物。
　　‘长大之后，我要成为了不起的修行者，我要去挑战无人之境地。’
　　碧柯小时候的话还在耳边，那是他的理想。
　　他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斗士，他一直为此骄傲的。
　　可是现在…
　　碧浣不敢想象，那样骄傲的人变成这样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做的这一切！”
　　“有人想要制造一种妖兽，需要以合适的修行者为材料。”
　　“所以，他们就可以这样做么！到底是谁！”碧浣激动得无法自已，她紧紧抓住苏夙的双臂，愤怒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