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鸟》琭雎

1、1.猫革

　　在我旧家前，挂着一张猫皮。
　　那猫皮，在我记事起好像就是挂在那里的。我曾偷偷的在远处驻足观望，旧的猫皮上的毛已经干了，有一股腥味，皮毛边角还有斑斑血迹，好似在无声的告诉人们，猫皮从那可怜的猫身上扒下来的残忍事实。
　　随着猫皮一年年，每年如一日的挂在那儿，伴随着的是四起的流言。大人警告我们不需去猫皮周围玩，说旁边有猫化成的厉鬼，终日徘徊着。
　　但小孩子都有个坏毛病，大人越叫他去看，孩子不愿意，大人叫他别去，孩子偏要去看个究竟。
　　我是被家里的老猫怂恿去的。我家的老猫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猫，它还有一个很有深意并且古怪的名字：彷梦。它不知道何时来到我家，为什么来到我家，只知道老猫写字、
　　画画，听懂人话，样样都会做。家里人都很放心我跟老猫呆在一起。虽然每次他们总一脸担心地看着我。彷梦虽然是个猫，但可比人聪明多了！我不以为然地想。
　　“曲晓，你必须去猫皮那。”老猫有一天突然写道，“快点，我陪你去。”
　　“不行，大人不同意。”我摇摇头。
　　“没事，有我顶着呢。”老猫握着笔，在它脖子上挂着的本子上写了这句话，就蹑手蹑脚地跑了出去。我的心一上一下，跳得忐忑，也夹杂些刺激，头一次不听大人话的我，抿着唇，跑出了家。
　　“彷梦，你在哪？”到了猫皮那边，阴风阵阵，以往大人说给我的话，什么厉鬼、猫扒下皮、诅咒人类阿，都开始在我耳边回荡。“彷梦，彷梦……”在我觉得我快哭出来的时候，彷梦跳上我的肩，喃喃地说着话，这是它第一次说话，说得很僵硬。“以前……有一只猫，它叫克拉猫。它就是这张猫皮……”
　　“克拉猫？它为什么叫克拉猫？” 我奇怪地问。这名字真的很奇怪，比“彷梦”还奇怪。
　　“呵呵，它从来不知道它为什么叫克拉猫，它只知道它十分高贵，是一只漂亮的猫。它的主人并不固定，但一直是贵妇圈里的太太，它以为养尊处优的它永远不会尝到贫穷的滋味”
　　渐渐的，彷梦开始熟练地讲起来，它的眼中带着回忆，以及很多我不懂的东西，直到很多年后才知道它眼中的是惆怅。
　　“后来，它被一个寡言而诡异的老人带走了，老人是一个管家。被老人带走后，它第一次为了食物，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在一起按，这根本不可能。它很愤怒，反抗过，咬伤过老人，它以为自己会被老人关禁闭，毕竟以前它不乖时，太太都会这么做。但老人只是淡淡地看它一眼，说：‘别搞成这样，你是猫，不是咬人的恶狗，脏兮兮的猪！’”
　　“克拉猫很不明白，为什么老人从来都不责怪它”
　　“因为老人不把它当宠物阿。”彷梦停止了述说，它转过头对我叫了几声，又说：“今天先回去吧，明天在这里等我，我不回家了。”
　　“大人会担心的，你……”我还没说完，彷梦就打断了我的话，”他们不会，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永远不会……”彷梦突然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周围的浓雾映着它的身影，它消失不见了。
　　一无所有？怎么会呢？雾开始稍微散开了，我带着无数疑问，一步深一步浅地踩着软泥回到了家。
　　自那天起，我每天都跑到猫皮那儿，听彷梦讲克拉猫的事，但也是从那天起，彷梦再也不回家了，每于它提起回家，它都是一脸不屑，嘴旁的胡子一挑一挑，“家？我曾经有过，但没了。这是被现在你所谓的家给毁了的。”
　　奇怪的是，彷梦不回家，大人们也没什么表示，就好像彷梦这只猫从没出现在家里似的。
　　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彷梦，它却沉默了，不再讲话，萧瑟地转过身，消失在浓雾之中，只留给我一个落寞的背影。
　　“妈妈，彷梦好久没回来了，你不担心它吗？”终于一天，我鼓起勇气问妈妈。可再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只是称之为“妈妈”名号的女人。
　　“彷梦？什么彷梦？你的病好不容易才好，又犯了？”她疑惑地看着我。
　　“病？”
　　“整天一个人对着一团空气不停地讲话，还叫着‘彷梦’，我们都以为你这孩子得了什么怪病呢。你的外公也是，死了也不安生，生前收养了什么克拉猫，那猫跑去医院自己扒皮卖钱为那老不死集钱，但最后那老不死还是赎回来了那张猫皮，切，你外公那个老不死还好我么没没给他钱治病，反正活不了多久，只有四成可能……”
　　难道彷梦……我再也不敢想下去，昏昏索索地与“妈妈”道了一声再见，奋力跑出去。
　　难怪，它什么都会……
　　难怪，它叫彷梦。它是一个徘徊在幸福梦境里的孤独的灵魂。
　　难怪，它会说，它一无所有……
　　难怪，它会说它的家被我的家毁了……
　　因为，彷梦就是克拉猫，而它唯一的家人，我的外公是被“妈妈”的吝啬害死的。
　　“彷梦，彷梦”我跑到猫皮那里，寻找着彷梦。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彷梦，你在哪？
　　好似永远化不开的浓雾，散了，一座破烂不堪的墓碑，立在软泥上。上面有几个刻上去的字，虽然模糊不清，但我看到了其中两个字，“克拉”。
　　我沉默良久，拿起房子阿墓碑旁，像刀刻一样的刀管，刻上新的四个大字，即使刻得歪歪扭扭：彷梦之墓。
　　彷梦，如果你去了天堂，你肯定可以和外公团聚吧。那时你一定不会一脸讽刺，而是幸福与快乐。
　　彷梦，希望你不再是那个寂寞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