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相逢 ...
-
李莫，是一个平凡的大学讲师，专业是微电子工程，至于微电子工程是什么，也不用太过深究，大概就是很微小的电子相关的工程专业，李莫也是这么在第一堂专业课上给大一新生们讲解的。简单又明了。
今天又是平安夜了，一如往年的平安夜，李莫想，自己应该依旧会独自一人在小公寓内，一杯红酒在手，看着窗外灿烂的烟火和车水马龙般的人流。祈祷平安夜，平安一点就行！
这是李莫在这个城市的第三个年头了，如果不算曾经在这所大学经历的本科四年时光的话。对这个城市，他不算陌生也不算熟悉。不算陌生是因为曾经这里有他最美好的四年，这个大学每一个带着历史记忆的角落都有他快乐追逐的笑声，这个城市每一个yelp上推荐的好餐馆都有他饕餮大餐的身影。不算熟悉是因为他后来离开了五年，五年的时间足以让这一切变得如此陌生，那幢宿舍楼早已推倒重建，那些餐馆也都不知去向何处。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也真是折磨这帮大一的小孩，平安夜还得上枯燥乏味的专业课，不知道有没有耽误他们的约会。看着学生们下课铃一响就飞一般地冲出教室，李莫觉得年轻可真好啊！是不是自己也曾经像他们一样这么年轻，肆无忌惮的大笑着，如风一般的奔跑着，大胆勇敢的爱着。。。
慢悠悠地收拾好电脑和讲义，再整理了一下教室里没有归位的桌椅，擦干净白板上飞扬的板书，然后关灯离开。
校园里到处都是庆祝圣诞节的横幅和手牵手甜蜜着的一对对小情侣们。穿过东校区大门，再走过两个路口便是教师公寓，李莫一年半前才决定在那里买了一套60多平米的小公寓，毕竟决定了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如果可能的话会是一辈子，那买房的确是比租房好，也算是为他自己做了一笔投资。用龙廷的话来说就是，像他这种没有理财观念的书呆子，也就买个房买辆车能为自己将来做个打算，否则还真有可能是个一辈子都租房的月光族。
今天的东门口热闹非凡，各种卖花的小摊在门口一字排开，夹杂着马路对面小吃摊的吆喝声，像是迎接胜利归来的士兵一般。李莫就像那凯旋归来者左手提着电脑，咯吱窝下还夹着讲义袋，右手推一把鼻梁上架着的酒瓶底厚的眼镜，大步迈出东门。
“李莫？”
差点淹没在吆喝声中的这一声“李莫”，让他迈出东门的左腿停滞不前。还是当年那种微微有点低沉但略性感的声音，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分辨不出是谁。
李莫深吸一口气，嘴角上扬，自认为优雅无比的转身，明明眼前是如此拥挤的人潮，可还是就一眼看到了站在路边的成彧，依旧挺拔的身姿，棱角分明的脸庞，只是当年帅气飞扬的长发变成了如今一丝不苟的短发，当年爱穿hoodies的他也已穿上了suits。
“Hi，好久不见。”练习了无数遍的“好久不见”不知道是否用最正常最平淡的声音说出。只是左胸腔很闷得慌，有一种情感像是要冲破胸腔的束缚，要倾泻而出。
“嗯，好久不见。原来，你在这里。。。”
“是啊，回来快三年了，一直就在这里。。。”
“一起吃个饭吧，可以么？你还没吃吧？你今天有约了人么？”一下子这么多的问题让李莫感到很无措，心里的小白人告诉他，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出去吃个饭，可是心里另一个小黑人又清楚地明白，这样的节日出去和前男友一起吃饭，那将是怎样的酷刑，拒绝吧！
“我。。。我的公寓就在前面2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上去坐会儿，我做点吃的？”
“好。”成彧应着。
两个人并排走着，一路无语，穿过两个街区，走进这个老旧的教师公寓社区。
“小李啊，今天朋友来啊？”
“嗯，黄教授，这是我一个朋友，来家里坐坐。”
“哦，多有朋友来，好啊！我家老太太今天煲排骨山药汤，才发现家里没料酒了，我去买，你待会儿来取点啊”
“哎，谢谢啦！”
李莫刷开公寓大门，侧过身说，“我住在顶楼，但是电梯自从我搬进来就一直是坏的，就当是锻炼了吧，呵呵！”
“哦”，成彧还是和当年一样，能用最少的字说清，就绝不多说一个字。
爬了7层楼终于到了，当初李莫选择这个顶楼，还是因为这栋楼的设计中这套房子是A单元和B单元之间的空中桥接处，面积虽小，但是却是难得的独门独户，以及随便怎么跺脚也没关系，反正下面没人。
李莫取出鞋柜上只用过寥寥数次的拖鞋，放在成彧脚边，然后自己换上虎头大棉拖，才忽然觉得有点尴尬，刚聊了两句就把前男友给带回了家，而且还让他看到自己脚上那双奇傻无比的拖鞋。他站在玄关处发呆的时候，成彧已经自主地走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挺直的背影，让李莫莫名地觉得有种悲伤的错觉。
“要喝点什么吗？家里没有开水，泡不了茶，喝点橙汁可以么？”李莫问。
“好”
倒好橙汁放在成彧的面前，把遥控器也一并放在茶几上，“我昨天做了炸酱，吃炸酱面可以么？比较快！”
“好”
李莫心里嘀咕着，又是“好”，难道就不能多说一两个字么？不过想想也对，这么尴尬的见面，说什么才好呢!上一次听他说话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啊。
不到10分钟，炸酱面就完工了，分在两个陶瓷大碗中，李莫刚转身，就看到成彧站在厨房的门口一直看着他，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差点就毁了今天的晚餐。然后李莫装着气定神闲地问“怎么了？”
“没，看看！”成彧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们去餐厅吃吧，面都OK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李莫才又再一次地肯定他自己今天绝对是脑袋抽抽了，竟然把成彧带回家来。如果去餐馆吃饭的话，至少还有那么多旁人说话的声音，说不定去个有点情调的餐厅吃的话，还能听着钢琴或者小提琴之类的乐器伴奏，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无语和尴尬吧。
“我。。。”
“你。。。”
两人同时抬起头，看着对方。李莫忽然觉得有点委屈，想当年他离开的时候都没有觉得这么委屈，当时可能也只是觉得很难过而已。如今过去的事都已成定局，为什么李莫现在觉得成彧的眼神里反而是满满的悲伤和委屈，他又有什么好委屈呢？
“你先说。。。”
“为什么离开，不和我说？”
“额”，李莫没想到，八年后，竟然是成彧先来质问他离开的原因，责怪他一声不响地离开，而不是和他解释些什么，“应该是走得太急，没来得及说吧。。。”埋头吃着面条，李莫觉得今天好像把面条做得有点咸了。
“从来没相信过我吧？才会走得这么坚决？”成彧放下手中的筷子，正坐着问。
“成彧！就是因为相信你，我才一直傻傻地等着你和我亲自说明。可是结果呢？你订婚的消息都传来了，你还是不肯直接明了地告诉我。我是最后一个知晓你订婚消息的，你明白我当时的感受么？我不是走得坚决，我是仓惶地逃离！！”李莫觉得自己处于疯狂得边缘了。
“最后没和她结婚。”
“那已经不关我的事了！”李莫有点歇斯底里地说出这句话后，两人再一次地陷入了相对无言的糟糕状态。
本以为八年过去，李莫以为自己可以以最平和的心态面对成彧，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和他坐下来吃个饭，聊一聊这些年没有对方参与的时光，微笑着问他婚后生活怎么样？有孩子了么？公司如何了？原来到最后，还是在自欺欺人，面对他，自己早已忘记了所谓的“平和”二字该如何书写。
“李莫，这些年我有找你。”看着成彧憋红了脸说出的这句话，李莫很想笑，想大声地嘲笑，不是嘲笑成彧，而是想嘲笑李莫自己。
“巴西是很远，所以你没能找到我。但是这三年，我一直都在这里，和你在同一个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啊！三年里一次偶遇都没有！成彧！我想，我们的缘份好像都耗光在那一年了！”李莫实在是没有了把晚餐再吃下去的心情，即使这是他最喜欢的炸酱面，是在巴西那五年里陪伴着他度过每一个平安夜的美食。站起身，取过柜子中陈列着的红酒，倒了一杯，站在窗前，脑袋中一片空白。口袋中手机震动的声音把他的思绪重新牵回，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后接起“喂！”
“小莫莫，在家不？”
“在。”
“那我半小时后到，今天公司圣诞舞会，偶抽中了一套天鹅绒被子哦，我给你送来哈！我运气简直好到爆了，几位大姐还拼命地勾搭我，想骗取我的奖品呢！这是要给我们家小莫莫的，怎么可能给他们！”
“你自己留着吧，今天这么冷，你就别跑这趟了”
“就是要给你的嘛！圣诞礼物哎！而且我一直都看你那床丝绵被不顺眼了，乖乖在家等我哦”
“哎。。。”这是急性子的龙廷的一贯作风，李莫的嘴角不经意地微微上翘，感觉到身后站着人，转过身，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站在身后的，又听到了多少对话的内容。
“我朋友要过来，你是不是。。。”李莫试探地问。
“李莫，我。。。他是你男朋友么？”终于在成彧如冰山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成彧，八年了，我应该可以开始自己新的生活吧！”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当年我说过，如果哪天你要结婚了，记得第一个告诉我，我说不定还能去当你的伴郎呢！好聚好散吧！当年没说出的话，今天也算是补上了！”
成彧再一次说，“对不起！”
“成彧，我们分手吧！”李莫想，八年的时光原来也只是把未尽的故事继续讲完罢了，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