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八]故友林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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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路跑到听风居的，冲进去的动静稍微有点大，惊到了许澈也惊到了张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脸色看起来太激动，两人看向我时眼中同时露出类似于“这该不会疯了”的担忧。
“张良先生，我想出庄一趟。”我语速极快。
张良闻言便皱眉，没有直接回应，反倒问我：“出事了？”
“也不是。”我摇头，瞥了许澈一眼，但心里着急，也就顾不得避让，直接说了，“子尧好像找到了我的乡人。我想去见一见。”
话音刚落，我看到张良的脸色似乎瞬间凝固。我有些着急又疑惑地盯着他等着他放话，他倒像是突然走了神一言不发。我忍不住，催促：“我知道有点晚了，不过我会和丁掌柜他们一起走的，子尧也说已经带人去有间客栈了。就是今晚可能回……”
“我和你一起去。”张良猝不及防回魂，一开口直接打断了我。
我没说完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瞪着他：“啊？”
张良的神情彻底恢复往日从容，淡淡一笑，视线转到许澈身上：“临冰，备马。”
许澈似乎也呆了呆，慢了半拍才应声：“是……可要学生随行？”
张良点头，说：“嗯，你也来吧。”
我总算反应过来，脱口大喊：“不行。”
声音高亢，对面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我身上，惊讶且疑惑。我一僵，揉了揉脸，艰难开口：“不是。我……我不会骑马。”
先天不行，后天缺乏，要我骑马下山，不如翻滚下山。
张良默了默，沉吟开口：“那……”
“韩……呃……韦先生。”我灵光一闪，“我去请她和我们一起走。可以吗？”
反正对外宣称我和韩媞是好友，那和她骑同一匹马下山，问题应该也不大。
张良一愣之后点了头：“可以。”
……
听说我要下山见失散的友人，韩媞也没推辞，干脆地答应了。四人三骑出了小圣贤庄时已近黄昏。我对骑马的抗拒也在时间的压迫中转为庆幸——如果真的一路走下去，绝对不可能在宵禁之前到达。
我被韩媞护在马背上颠簸下山，一路无话。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的，在有间客栈门口停下时，我只觉得四肢和脸都是僵的。韩媞扶我下马，看了我一眼，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担忧。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别担心。”
我眨了一下眼，扯出一丝笑容，权当回应，只是不经意间触及韩媞身后张良望过来的视线——安静的，似乎深不见底，似乎沉寂。
被林菱的消息揪住的心脏在这一刻突然感到一丝扯痛，我下意识偏开视线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暮色四合，逼退残阳，似乎有什么东西，和这一刻不得不向节律低头的天象一样，步步退败。
无从抵抗。也不可抵抗。
我再次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甩开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情绪，竭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一点：“我们直接进去吗？”
张良：“……”
韩媞：“……”
许澈默默看了我一眼，用一种大概是“你怕不是个傻子”的眼神。
我嘴角一抽，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冷静。
正无语的时候，慕风从客栈里走了出来。只不过，乍一眼看到我们，他也是一脸错愕，视线从我身上转到张良又转到韩媞，而后笑了：“没想到三师公和韦先生都来了。”
张良和韩媞只看了慕风一眼，并不接话。我顾不上他们的眼神交流，上前问慕风：“人呢？”
慕风面上带着安抚之色，冲我一笑，说：“你别着急。人我已经带来了。就在厢房里。不过……”慕风微微皱眉，眼中有忧色，“她似乎，忘记了很多事。”
心脏倏地一沉，我竭力保持镇定：“什么意思？”
慕风叹了口气：“去看看吧。”
……
慕风把我们四人带到有间客栈二楼一间紧密的厢房前，我站在门口，心跳极快，人也恍惚得厉害。或许是我在门口僵了太久，韩媞伸手打算替我开口，但伸到一半却被张良拦下。张良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低头朝我淡淡一笑，笑中有一丝鼓励。
眼睛忽然觉得酸涩。我眨了眨眼，深呼吸，亲自推开了那扇门。
“咿呀”一声轻响，我缓缓走进房中。随着我们几人响起的脚步声，内室也跟着传出一阵轻微响动，昭示着对方的不安。
我绕过雕着芙蓉塘的木屏风，一眼就看到了抱膝缩在榻上一角的少女。
她小小的脑袋支在膝头，黑发披散遮住瘦弱的双肩，清凌凌的眼瞳睁得很大，无措又戒备地望着我们，最终，把目光定在我身上。
我终于忍不住，湿了双眼，冲上去抱住她，像从前的从前很多次久别重逢，抱住这个陪伴了我高中三年的挚友。
“林菱，”我哽咽，“你怎么也来了？”
是否在我失踪后终于发现了那个铜盘，是否偶然间和我一样触碰到了机括？
怀中的少女却是僵硬的。
沉默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出声：“你是谁？你认识我吗？还有你们……是谁？”
是熟悉的音色，然而却像一瓢冷水浇在我头顶，凉彻肺腑。
我连忙松开林菱，看到她眼底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心再度一沉，直接转头看向身后的慕风：“子尧，这……她是怎么回事？”
“我们家的仆从在城郊遇到这位姑娘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样了。一开始她连自己从哪里来都不知道，直到无意中让她看到地图，她指的正好是闽越之地。”慕风说道，“请大夫来看过，大夫说可能是因为受过什么刺激，所以才这样。”
我怔怔地，心像掉进了冰窟。
衣袖上传来拉力，我回头，林菱看着我，问：“你是谁啊？是不是认识我？能……能带我回家吗？”
我闻言心中一酸，差点忍不住哭出来，缓了缓，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我是凌颂，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可以叫我‘颂颂’。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回家。”
“颂颂？”林菱试着喊了一声。我“嗯”了一声，轻轻点头。林菱像是松了口气，眼中戒备散去，浮上清亮的笑意，但转眼又迟疑，视线越过我落在身后几个人身上：“那他们呢？他们是谁？”
我替她掖了掖耳边的长发，柔声回答：“他们是我在这里认识的朋友。”
林菱闻言突然攥紧我的衣袖，神情再度不安：“也是很好的朋友？”
我有些发愣，只因为这样的林菱于我而言太过罕见——她从来都是利落的、干脆的、强势的，嬉笑怒骂，顾盼神飞。然而或许失忆和穿越给人带来的不安同样难以压抑，故而我们都收敛了从前肆意，变得谨慎又惶恐。
“你放心。”我握住她的手，语气笃定，“你对我来说最重要。”
林菱闻言终于笑了。我安下心，问她：“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什么都不记得了。”林菱摇了摇头，“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还有……我要回家。”稍顿，又是一脸迷惑，“可是，我们的家在哪？”
我觉得有些失望，但林菱出现在这里并且和我相遇这已经是上天恩赐，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闽越。”我笑了笑，“虽然有点远，但总能回去的。”
林菱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心里有太多感情，脑子里有太多想法。我默默地替林菱顺了顺毛，平静下来，松开她，站了起来，说：“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我去帮你准备一点吃的。”
“好。”她点头，极温顺。
我冲她笑了笑，转过身，看了一眼面前四人，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笑道：“都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宵禁时间也到了。许澈去找丁掌柜再开三间厢房，张良、韩媞、慕风各进了房间安置，我去后厨本想替林菱点几样她喜欢的糕点带上去，不料一进去就被食物香气勾起食欲，肚子一阵轰鸣，我才想起自己没吃晚饭。
叹了口气，一只手却从旁边伸了出来，端着一盘包子。
“还没吃晚饭吧？先垫垫肚子。”石兰淡淡出声。
我道了一声谢，也不客套，端着包子退到厨房外的旮旯，默默开吃。
石兰跟着走了出来，站在我对面静静看着我，半晌，问道：“找到故友，不开心吗？”
我顿了一下，笑笑：“开心当然开心，只是她可能遇到什么意外，现在失忆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有点担心。”
角落里光线昏昧，石兰神色不明：“你们究竟……”疑问未出口，反倒是她自己低叹一声收了回去，“算了，你这个人秘密太多，问了也是白问。不过上面那几个人……你自己想想吧。”石兰说完，最后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埋头啃包子，闷闷地“嗯”了一声，心中不是滋味。
躲，是躲不过去的。
林菱的出现，势必让他们对我的来历更加疑惑。
所以起码要填饱肚子再上阵。
……
十分钟后，我敲响了张良所在的房门。
他对我的到来显然早有所料，开门进屋落座，案几上明明白白两杯茶，饶是我一路上给自己做了一打心理建设，看到这架势还是犯怵，磨磨蹭蹭走过去，坐都不敢坐。
张良抬眼看我，似笑非笑：“子扬来找我却又不说话，难不成是梦哟过来的？”
我嘴角一抽，心道就算是梦游也不可能来找你。
“主要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叹气，坐了下来，“张良先生，我也不绕弯子了。我想把林菱带回小圣贤庄，你意下如何？”
“若我不答应呢？”张良淡淡反问。
我一顿，先点了一下头：“可以理解。”
张良挑眉。
我心平气和：“有间客栈，城郊那边，或者慕家，你替我们选一个地方。”
“这算威胁吗？”张良轻笑。
我诧异了：“这算威胁？”
张良以指轻叩长案，提醒我：“你我此前已有约定。”
言下之意，是说我以毁约作为要挟？
“对，我是答应过，会留在小圣贤庄帮你。”我点了点头，“但说到底我留下是为了解决问题。如果离开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为什么不试试呢？”
张良静静看着我，忽然莞尔：“子扬，离开小圣贤庄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明白。”
我迎着他的目光，心脏像被什么倏然捏紧，却不吭声。
张良似乎漫不经心，只是娓娓道出事实，足够客观，也足够凉薄：“你在她身边又如何？如果有事，你同样护不住她。”
“可是她失忆了。”我开口，加重了语气，“她什么都不记得。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留她一个人。”
闻言，张良微微笑了，目光带着点意味深长的了然：“所以，她对你来说很重要，重要到你只为陪着她也要违背你我的约定，甚至以性命冒险？”
我一噎，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件事会被他以这种逻辑关联在一起，诡异的是听起来居然无法反驳。然而要我就此放弃林菱绝无可能，我硬着头皮回应：“话不能这么说。这些事明明可以商量。我也不希望自己出事。我还得带她回去。”
张良挑了挑眉，反问我：“如果你现在就能带她走呢？你会走吗？你我之约尚在，在你答应我的事完成之前，你会走吗？”
又是一个古怪的问题。张良眼底隐隐滑过一丝讽刺，而我在听到之后下意识地反思，第一反应是迟疑，迟疑后迷茫，才警觉这又是个陷阱，心虚之余，打算敷衍过去：“我现在走不了，这种假设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走不了？”蓦地，张良眯起眼，唇边笑意如狐。我见状心里就是一个“咯噔”，还没想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漏了关键，他已经慢悠悠地说了下去：“你之前说留在这里是为了等人，后来告诉我想要的是那座楼里的东西。我本以为所谓故友所谓归乡不过是借口，今日一见林姑娘，我才觉得这或许并非借口。恕我冒昧，不知道你等的究竟有多少人？闽越虽远，并非遥不可及之地，可你现在似乎一点都不急着离开。你们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很多啊。”
我顿时僵住，脑海中把刚才的几句话串联一遍，心跳骤快。
此前时时以离开为第一要务，拿到千机密码铜盘自然也是为了回去，但这二者的关系却绝不可诉诸旁人。只是，自从来小圣贤庄后意外频发，步步牵扯，我被动和子钟之死扯上关系，留在桑海更像是对张良妥协的后果，如此一来，恰恰藏住了我留下并等着拿到千机密码铜盘的动机。
不料今天看到林菱，情绪失控，居然让张良抓住了疑点。
我抬眼，定定看着张良，冷静地问他：“张良先生，你在怀疑什么？”
他垂眼，抿了一口茶水，才淡淡道：“我以为你肯视我为友，既为友，当坦荡相交。我心有疑虑，故而坦荡来问。只是看子扬此刻态度，如此戒备，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
我被堵了个结结实实，生无可恋。
瞧张良那神情，可真是落寞中带着一分委屈一分自嘲，恰到好处几乎能以假乱真——哪怕现场无观众，有的只是搭戏人。
另外，自作多情是个什么用词？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堂堂张三先生词库这么匮乏？！
半晌，我恨恨地抓起杯子咕咚一大口，情绪压不住，怼了回去：“张子房，你再聪明也别把别人都当傻子。你向颜先生提问的时候也这么咄咄逼人？！”
张良一顿，忽然一笑，眼眸狭长，居然轻轻松松承认了：“那真是对不住，是我低估子扬了。”
我瞠目结舌，被这个人突如其来的厚颜无耻彻底惊呆。
张良倒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散了之前若有若无的阴郁，春风和煦，宛如赤诚：“既然如此，我便问你一句。是否只有拿到楼里的东西，你们才能回去？”
他话音刚落，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不敢否认，不仅因为这就是真相，更因为我怕日后被看破。
但承认？
我几乎能猜到张良的推论。
不外乎就是我和林菱身负任务，不拿到千机密码铜盘就不能回去。如果是其他东西也就罢了，偏偏这玩意明面上是用来解开密码的工具，这样一联想，不知内情的人势必会认为我们身后不仅有什么秘密势力，就从这遮遮掩掩的态度看，还极有可能与阴阳家大有渊源，是敌非友。
倒霉催的，我似乎还说过自己背后曾经有过势力。
这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看看张良这眼神，简直是狐狸见了兔子，就差在脸上贴两个字——招安。
我还能怎么办？实话不能全说，只能含糊其辞。
“我……我们确实需要拿到千机密码铜盘才能回去。”我慢吞吞地说道，“但这不是谁给的任务。事关故土之秘，我不能多说。不过，我的故里与中原纷争毫无干系，你大可放心。”
张良静静看我半晌，唇角轻勾，淡淡笑了：“原来如此。”
眼底明晃晃挂着可惜。
我权当看不出来，心里暗松了一口气，正想着这一页算是过去了，张良却突然说：“但有些人恐怕并不这样想。从之前的事来看，你或许已经被盯上了。”
我听得心里一沉，莫名感到有股寒意沿着脊背攀升至心脉。
张良的猜测，对我而言实在太过荒诞，一旦成真又实在惊悚，我宁可一切都是巧合。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头疼，忍不住叹息，“在决定来小圣贤庄之前，我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闻言，张良的目光似乎黯了黯。他看着我，语气忽而轻缓，隐有不忍：“子扬，事到如今，你应该做好暗处的人所知超过你预料的防备。”
我有点怔怔，心中模糊着肯定了张良的说辞，但又一瞬间生出惶恐，潜意识像是预料到了什么。
“还有……”张良伸手倒茶，声音低如梦呓，“如果想要乔装成另一个人，失忆是最好的理由。”
轻言细语，入耳却如晴天霹雳。我有一瞬间茫然，继而愕然，反应过来后脱口而出：“不可能！”
清越水声一顿，张良放下茶壶，目光幽静。
我只觉得心惊，控制不住，一再摇头：“不可能。张良先生，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关于我过去的一切，除了我真正的故友没有人会知道，包括他们本身的存在。”
林菱和我都不属于这个时代，这是个秘密，不为此间人所知，更遑论假扮林菱来接近我。
或许是我对林菱感情明显不同寻常，张良对于我的否认似乎并不觉得惊讶，只是笑了笑，问我：“倘若暗处的人确实是冲着你来的呢？既然对方有备而来，你又凭什么说他们一无所知？”
“这就是你不同意让林菱去小圣贤庄的原因？”我恍然问他。
张良不答，淡笑，似乎默认。
我哑然，半晌，还是摇头：“我知道我的自信在你看来有些盲目，但相比之下，我宁可怀疑是他们在林菱身上动了手脚。而退一步，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意味着林菱都已经被牵扯进来了，我又怎么能让她孤身涉险？”
“她不能涉险，其他人就能吗？”张良问我。
我语塞，闭了闭眼，苦笑道：“如果林菱是，意味着被盯上的人其实是我，所以会带来危险的人不是她，是我。”
“这是自责？”张良的语气忽然有点凉，“失忆的不是你，失踪的不是你，何必自责？”
我听得有点愣怔，脑中却蓦地闪过一个念头，思量不及，脱口而出：“你好像对林菱有很深的戒备，比当初对我更甚？为什么？”
而张良瞬间沉默，目光幽晦难明。
我愕然，一句“算了当我没说”被这目光逼停咽下。
“直觉吧。”
平平淡淡三个字，很好很强大。
我抹了一把脸，总觉得违和，又没办法继续追究张良的直觉。
“所以呢？你一定要和她共去留？”张良问我。
我喝掉杯中茶水，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如你所言，林菱的出现意味着太多的不确定。我放不下她，也不敢继续牵连你们。”
“好个不敢，”张良冷笑，“你当初费尽心思进入小圣贤庄时倒不怕。”
我默了，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张良今晚有点阴晴不定，更糟糕的是原因不明，只是像是因林菱而起。而这句话让我脑中闪过几日种种，温开之死……似乎我确实在无意中给他们带去了灾难。
不由自主地灰心，于是低头认命：“我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所以你说得对，是我不好，如果早知如此，我……我不会冒险入庄。当然，现在多说无益，离开也……姑且算及时止损。你放心，欠你的人情，答应你的事情，不会食言，在哪都一样。”
张良扣着杯子的手倏然收紧，目光和语气渗着寒意：“言下之意，你后悔了？”
后悔吗？
我闷闷地低头，说：“可能……”
话还没说完，突然之间，被扑面而来的一捧温热彻底打碎，渣都不剩。
我彻底懵了，而当反应过来是张良刚才一抬手直接把被子里的温水泼到我脸上时，懵逼不减反增，只剩下本能，呆滞地看着张良他如梦方醒，匆匆起身绕过案几在我面前蹲下，绷着脸，很亡羊补牢地，僵硬机械地，抬袖替我擦掉满脸的水渍。
眼前模糊，做梦似的。
衣袖放下，两厢无言，不知道是震惊还是尴尬更多一点。
而张良的神情，抱歉和懊恼之外，居然让我品出来一丝绝望。
他泼的水，他绝望个什么鬼？
我满头问号，宕机的大脑缓慢重启，正打算问问他能不能解释解释刚才的行为，不料紧接着就发生了一件更让我懵逼的事情。
张良突然倾身靠近，伸手抱了我。
我几乎灵魂出窍，大脑一片空白。
而后，听到了张良在我耳边说的话：“宋翎，你我都知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但就算没有，你也别让我听到半句后悔。不，半个字都不行。”
我傻了。
一字一字清晰入耳，奈何连起来就成了乱码，想问，不知道问什么，想动，不敢动。
也就是这个时候，敲门声很及时地响起，门外传来许澈的声音，冷冷淡淡，正正兜头一盆凉水：“老师，有急事。”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八]故友林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