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系列》SamuelJeasonCanterbu

5、一

　　“你……真的要退队吗？”
　　教练紧皱着眉头盯着眼前俊秀的少年，手中的笔烦躁地不断敲击桌面，桌子正中一封写着“退队申请”四个工整的黑字的信，就像一个张牙舞爪嘻哈大笑的恶鬼，压在教练的肩头久久不愿离去。少年一头乌黑的亮发，漆黑的瞳孔仿佛一潭死水，无一丝波澜。少年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淡淡地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
　　这却仿佛一盆冷水迎头泼下，烦躁，不安，教练手中的笔更加急促地敲击桌面，左手拿起那封申请，手背青绿色的血管更显突兀。教练微微偏头避开了少年的目光，冷汗已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他的额头，教练急躁地说道：
　　“城华，你再好好想想，这次不能出赛并不是因为上次比赛的失利，而且这失利并不是你的错，你知道你的能力真的很优秀，下一次……下一次！……”
　　“不，是我能力不足！”
　　魏城华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教练地话，魏城华微微低下头说道：
　　“上次比赛的失利和这次比赛不能出赛都是我自己能力不足造成的，怪不得任何人。跆拳道这个运动我会一如既往地热衷下去，但也只是到业余的道观练练，比赛，我真的不想打了。长久以来多谢教练和前辈们的关照，我会铭记在心的，但是对不起，我要退队。”
　　说完，魏城华弯下腰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再抬起头，教练手背上的血管都快爆了。不等教练再次的挽留，魏城华再次说了句＂对不起＂，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进入更衣室，原本沸沸扬扬的房间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魏城华的身上。但后者却仿佛全然不知，只是默默地收拾好那原本属于自己的柜子里的东西一一两件雪白的道服，几条颜色不同的腰带，两瓶跌打喷雾和一双道鞋。将东西规规矩矩地放进背包里，魏城华无意识地将头偏向众人，众人立刻极不自然地撇过自己的脸看向一边。一位不明的笑在魏城华的脸上一闪即逝，魏城华微微鞠躬，丢下一句“多谢大家长久以来的照顾”便转身欲走，却被一名欲进入更衣室的少年挡住了去路。那人有着乌黑的短发和慑人的剑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中似有烈火熊熊燃烧，发尖上还依附着一层薄薄的汗渍。少年直挺挺地站在门口，魏城华与少年对视了几秒，轻声叹了口气，微微侧身准备挤过去：
　　“不好意思，我”
　　“魏城华！”
　　少年一把抓住魏城华的肩膀，感觉下一秒就会又火焰从他的双瞳中蹦出！少年近乎低吼地说道：
　　“你这是逃跑吗！？”
　　魏城华回过头，淡淡地答道：
　　“理论上不是，我只是厌倦了”
　　“厌倦？跆拳道吗？！”
　　少年加大了手的力度，瞪大了双眼仿佛面前的是他仇人而不是前队友，
　　“是谁口口声声地说热爱这个项目一辈子不会放弃的？！难道都是你为了树立好人形象说的假话？！还是说仅一次的的失利就让你一蹶不振？！或者说是害怕饿我后来居上？不但不敢参加比赛还像逃兵一样退队？！你把我们之间的约定当什么了！？你是懦夫吗！？”
　　“不敢参加比赛？”
　　这六个字瞬间绷紧了魏城华原本松懈的神经，迅速地转头对上少年的怒目，少年对魏城华的反应感到一丝惊喜，但魏城华仍是未能给他他想要的答案。
　　“这是你第一次参加的大比赛，江涛……”
　　魏城华掰开少年的手，转而拍拍少年的肩膀，眼睛稍稍移向旁边，众人各人又偏过头去。江涛不解地看向师哥师姐们，不少人，将头偏得更远。
　　“机会难得，毕竟是一个锦标赛，拿到名次对你有莫大的好处。记住上场别紧张，就像在道馆时一样打，你的弱点是一旦发起进攻就会忘记防守，千万别让你的手松懈下来。要相信自己，不能输气势，你的技术真的很好。其他的……关于参加比赛，实力是一部分问题，但敢不敢是另一回事了。有时不敢的也必须上，有时敢的还不一定能上。我说过了，我不打算放弃跆拳道，我只是不打算参加比赛了，我还会在南河街的道观训练的，能被你视为对手是我的荣幸，如果想和我对战就到那儿去找我吧，我会如约应战的。再见，加油。”
　　说完，魏城华强势地推开江涛离开了。魏城华说的话，有些江涛还不懂，但总有那么些人很明白，偏过头，背对着江涛小声地咒骂了几句。
　　离开待了四年的队伍绝对不是那么快就能习惯，至少魏城华如此，会不自觉地回忆曾经的日子，会不自觉地路过训练的地方，为了转移注意力，魏城华将心思几乎都花在了备战中考上，原本成绩就不错的他更是进步了许多。但内心的空虚，不是那满页的单词和满篇的算式可以弥补的。起初在街上遇见原队友还会互相打招呼，但半学期下来，竟逐渐发展成对方视他不见，除了几个原本比较熟的人，几乎都是在魏城华的主动问候下被迫象征性地应答，有些，却是眼睛一瞟，甚至瞟都不瞟，便大步走开。面对这些魏城华总是随意地笑一笑，也只能笑一笑。
　　冬姑娘似乎很着急，卷着寒流一次又一次冲刷着已冰凉的大地，太阳裹着云层丝毫不愿意小露芳颜，但城南中学操场边的那棵常青树，却是越发英挺了。
　　初三的孩子们裹着温暖的“棉被”从相对温暖得多的教师缓慢地挪移到操场，为了体考微小却又非常重要的分数，他们不得不迎着寒风跑步、跳远、跳绳、扔实心球。魏城华的块头和班上其他男生相比并不算强壮，大概属于晚发育的类型，初中三年里魏城华的身高只突破了170厘米大关，手臂和双腿的肌肉虽结实却不明显，也就只有男生，才敢在大冬天脱掉外套蹦达个不停。
　　“魏城华，你过来一下。”
　　魏城华的体育老师是年轻的女老师成渝，成老师将魏城华喊道一边微笑着说道：
　　“你的体育不错，体考拿满分完全没问题，依你的成绩直接升入高中部也没什么问题，嗯……你觉得实心球怎么样？”
　　“实心球？是一项不错的运动，虽然力量是首要，但技巧却也扮演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标准的动作和巧劲儿能弥补力量上的差距……”
　　“你的力量虽不是最上乘却也并不弱，但你最优秀的是手部爆发力。”
　　成老师满意地点点头道：
　　“你的身体协调性也非常好，能做出标准的投掷动作，你也懂得根据自身状况用巧劲儿并调整换步动作，但最棒的还是你的出手速度，所以……”
　　成老师顿了顿，终于说出了最终目的——
　　“你要不要试试田赛的投掷项目？”
　　“投掷？！我吗？！”
　　出乎意料的发展，魏城华惊异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除了实心球没有接触过任何投掷项目，虽然曾经被教练夸过自己的出手速度很快，能及时挡下对手的攻击，但从未想过能在田径中有所造诣。看得出魏城华在纠结，成老师立刻接道：
　　“我听说你退出跆拳道队了，你的身体素质很好，不做点什么实在是浪费了，所以我想邀请你加入城南中学的田径队。在校队中也能被选为区代表参加市运会，何必浪费自己的才能呢？既然不参加跆拳道比赛了，就进入田径的赛场吧！铅球和铁饼这两个项目我想你能很快适应的。”
　　“铅球和铁饼吗……”
　　魏城华喃喃道，被跆拳道抛弃的他却被田径看上了眼？是天意？魏城华最后点点头，低声答道：
　　“让我在考虑一下吧……”
　　这代表着，我要斩断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