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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创世纪[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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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上车来往不息,我看着感觉都亮着血腥的红光,我没等红绿灯就走过去,一路上各种刹车声还有各种恶骂声。我竟那么幸运没有一辆车撞到我,可惜小灵没有我的运气,涣散中我还能看到她笑着叫我言桐哥,小枫在旁边温暖的笑着。
回到家同样是一片黑。我疑惑老爸还没回来,灯光一开,我看见老爸的西服外套赫然放在沙发上,可却没看到人。出去了吗?我心想。
但当我路过浴室时,顿时五雷轰顶,老爸一动不动的躺在浴室地板上,一只手抓着胸口,另一只手摊开着,脸上是极其痛苦的表情,像是没有了生息。我当时应该是飞过去的,摇着他的肩,他却没给我一点反应,全身冰凉得像刚从冰窖里拿出的冻肉。我心中升起排山倒海的黑色潮水,溺水般的挣扎绝望像外面黏稠的黑雾一样填满每一寸心田,找不到活命的氧气。我又像之前一样颤抖的拨打求救电话,只不过怀里的这副身体更加没有温度。
死讯两个字像两发子弹一样,从我的太阳穴一穿而过,彻彻底底的把我推入绝望之地。
医生说是心脏病复发,抢救已经来不及。我呆愣愣的听完医生的解释还有那没有温度的安慰。心脏病,老爸什么时候心脏病,我竟然不知道,一直都瞒着我吗?想着,被紧咬的嘴唇流出了腥甜的液体。
整整两天,我知道了悲伤到了极点人是被掏空的,所谓的行尸走肉的样子。看着老爸骨灰下葬的时候,我又一次庆幸的遇到了大好天气,公墓周围绿木长得很好看,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生机盎然。父亲的墓在母亲旁边,我稻草人般地站着,却没有一只小鸟落肩为我歌一曲。良久,我说了句:“爸妈,你们又在一起了,真好。”然后转身离开,潮雾在眼中无尽翻涌,最后晶莹而下。
回到家,真的是空空荡荡了,突然感觉胃一阵疼,我跑到浴室时,吐出了一口血,看着镜子里一嘴猩红的自己,苍白削瘦的脸上那抹红那么突出,抬手擦了一下嘴角。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天没有吃饭了,只是简单喝了点水。抬头发现了自己藏血衣的那个柜子,几道很新抓痕和敲打的痕迹清晰的映入眼中,我瞬间明白了什么,找来工具花了好久一番功夫撬开,将里面的东西全部翻出,一个白色的药瓶让我挪不开视线。
那是治疗心脏病的药,白色的药丸苦涩的气味让我感觉像触电一样。一下子明了,为什么父亲会躺在浴室里,原来是为了拿药,而恰恰那个柜子被我锁住,恰恰钥匙被我冲进马桶。而父亲心脏病突发痛苦之际想拿药抑制病情时却打不开,那几道痕迹是父亲死前的挣扎。是我亲手,亲手将父亲送上绝路。
我看了看左手手背的血迹,又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像是看到了恶魔。凄然的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盘旋,一阵又一阵,然后一声凄厉长长的惨叫久久不息,最后变成了泣不成声的呜咽。
一夜无眠。第二天,阳光依旧灿烂,落满整个餐桌。我平静的吃着早餐,就像父亲还在那样,不急不缓,一口面包一口牛奶,只是少了说话的人和笑容。面对着那个空荡的位置,我沙哑的的说:“爸,吃早饭了,你怎么不吃呢。”然后,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嘴里,带出了无数苦涩。
阳光里,我犹一个无所皈依的魂在不知所措的哭泣着,颤动着,等待着救赎。
吃完没有收拾我就往小枫家走,全世界,我只剩下他了,他是我仅剩的温存,如果他也真的不要我,我也要跟着他,因为没有了他,那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开了门,我最先走到厨房,那碗面已经不在了,看来已经吃了,我感到些许慰藉,原来还有希望存在。
我轻叩了几下小枫的房门,半晌都没开,我转了下把手没锁。小心慢慢的推进去,床单叠得整整齐齐,地板纤尘不染,落地窗紧闭,阳光毫无阻碍的钻进来。但却没有人,我再次惊惶的一颤,快步走进里面的浴室,连鞋都没脱。小枫不喜欢让人穿鞋进入他的房间。最后的结果还是让我失望,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疲惫的躺在他的床上,贪婪的吸食着上面他残留的味道,想着:那么早不会去吃早餐了吧。想着我就在淡淡的柠檬香中睡过去了。
醒来时,已是中午,太阳高照,发出无数光线扫描着云城,像在搜索罪犯一样。
我又将屋子扫了一遍,白墙上一张张快乐幸福的照片让我的记忆像决堤的洪水奔泻,往日的种种欢笑走马灯似的不断在脑海闪过,明明是那么快乐可我此时却高兴不起来。最后我还是没见到小枫的影子,不安的感觉像陨石穿越大气层一样越来越热。我心虚着打开了他的衣柜,空出的位置直接给我判了死刑,我犹一朵雪花开始消融在这六月的天,流失了所有坚持和幻想,还有希望。眼泪无尽而下,不受控制,悄无声息。
到最后,他连机会都没给你就走了,你连死皮赖脸的跟着的资格都没有。而那碗面成了替他饯行的简宴。我无力的嘲讽着自己。
我不知道我是昏倒了还是累倒了。醒来时我依然躺在小枫的床上,曾经有多少次我们同榻而眠,那么贴近,那熟悉的味道萦绕鼻尖,温暖的体温那么让人心安,而今就剩下这冰冷的被单和他消逝近无的味道。
我不吃不喝的在床上躺了两天,像死了一样,寻不到一点生气。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是在医院。洛樱和王老师站在床头焦急得快着火了。
“言桐,你振作点,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好好活着才是你应该做的。医生说你低血压,低血糖,悲伤过度昏死过去了,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洛樱无奈又哀伤的说着,眼中满是对我的同情。
“言桐,洛樱说的是,过去就让它过去吧,重新活才是你应该做的。”王老师用疼惜的语气说着。
我面无表情的望着天花板,明明那么近却感觉那么遥远。医院还真是个好地方,感觉原来会是那么离奇,死了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我心痛的想着。
洛樱和王老师见我那么静水无波更是慌了,不断的在旁边讲着,我却像是沉入另一个世界,苍茫血色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箭雨般把我绞得千疮百孔,见骨的窟窿淌着鲜血,染红了脚下的黄土,他们的说话声在我耳边模糊不清溃散在哀啸的风中。我想这应该是地狱,还是地狱会比这更恐怖。
至始至终我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死寂一般的看着透明的液体顺着导管,一滴一滴流进我的体内,但针扎在手上怎么一点都不疼呢。
好久好久,他们才安静的看着我,摇了摇头,然后洛樱就出去了,又过了好久,王老师替我准备好了食物,但无论他怎么说我还是一口都没吃。最后他摇摇头无奈的离开了。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我这时才缓缓环视着这间病房,还是白色的,我喜欢的颜色怎么让我看着那么害怕厌恶。唯一一抹亮彩是床头柜上摆着的鲜花,也是红得那么刺眼。还有那一篮子水果看着应该是果香馥郁,可我却闻不到,但消毒水的味道却那么浓烈。我伸手拔掉了针管,可能因为点滴打久了手背上已是红肿。脚步还是那么虚乏无力,走到窗前,天气总是比我想象的要好,阳光向下不断拓展着它的疆域,生长在树荫下的小花像是淋上显影液,渐渐有了形状,色彩和光泽。世界继续着它的美好,丝毫没有在乎我的感受。
我伸手拿过水果篮旁边的水果刀,近乎是用尽全部力气才将它从刀鞘中拔出,小小的刀身白晃晃的,隐约还能映出我模糊的轮廓。
死是种解脱,对现在的我来说绝对是。生不如死的感觉我体会得淋漓尽致,也承受不住了。老爸,小灵,你们走慢点,等我一下。我对眼前的玻璃轻言。
说着我挥起手中的小刀想要往惨白的手腕上砍去。而手臂却在半路被劫住了,一只有力的大手握紧了我的小臂。
我像被触到逆鳞一样,愤怒叫嚣着想要挣脱。而我不知道的是我的对手有两个。
一番混乱和怒吼中刀子哐当落地,还有那滴下的鲜红。
蹲在地板上,我颤抖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有鲜红的血液却没有伤口。抬头却看见鲜血从王老师的手臂上源源不断的流淌下来,顺着手臂的纹路形成了红色的河流,还有洛樱脖子上那道扎眼的溢出血珠的伤痕。
我疯了一般,惊恐的挪到角落里,蜷缩成一个球发抖着。血滴“啪嗒啪嗒”的一声一声落在白色的地板上,开出一朵朵妖异艳丽的花。我看着这熟悉的红,呼吸是那么急促,那一滴滴血液的落地声像从天而落的钢柱,一道一道将我的心钉死,把我送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当我醒来时我才知道我当时又激动得休克过去了,洛樱包扎了脖子上的伤口,一脸疼惜的看着我。而我却不敢去看她,她颈项上白色的纱布像是勒在我脖子上一样,喘不过气来。王老师已经不在,想到那鲜血淋漓尽致的手臂,我又一阵揪疼。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洛樱看到我睁开眼睛好像很欣喜。
我没有说话,愣愣的看着她,或者说是她包扎后的伤口。
她好像看穿了我,摸着脖子说到:“这个伤口不严重,你力道把握得很好,医生说再深一点就到动脉了那样才危险。”
她像在讲笑话一样笑盈盈的和我开玩笑,而我眉毛却皱得更厉害。
“王老师呢?”想到那一手的血,我忍不住害怕的问道。
“他的情况不太好,还在手术中,他叫我好好看着你,以防你在做傻事。”洛樱谈到王老师,脸上也渐渐不好看,担忧之色流露而出。
我不自觉的抓紧了床单,露出发白的手指关节,像骷髅般。
“你也不用担心,王老师会没事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调养,好好活着,如果你想让我们的血白流的话,还想寻死,我不会拦着你,甚至我还会把那把刀给你。但你想想,死了是解脱了,但多少人得心痛,这点你的体会应该很彻底。还有楚枫,你死了那才叫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好好活着不见得希望会有多大,但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儿,那就值得,没人会保证那丁点儿的希望不会星火燎原。言桐,好好活着吧,最起码还有一个人值得你去留恋。”洛樱语重心长的说。
我安安静静的听她说着,天花板这次离我的距离很实际,没有了之前的虚幻。真的很神奇呢,却让我害怕得不想停留在医院这个地方。
“帮我办出院手续好不好,洛樱。”我恳求她。
“你现在那么虚弱,怎么出院!”她回答得很坚决。
我没有争辩,确实,我虚弱到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可空心的人怎么治都不会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