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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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黑暗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千零一夜了，言桐没能迎来童话中的黎明曙光，没有幸福结局在等着他，童话终归只能是童话。
也是从那时起，天开始灰了，光明感觉在减少，黑暗开始张狂。而言桐也开始一个人的时光，感受着这世界倾斜的光明与黑暗。
当然，世上也没有谁生命中的光与暗是对等的，就像你快乐时痛苦是少的，你悲伤时幸福也比不及泪水。但存在着倾斜的程度，或黑暗无边，或光明照耀。
没上完西方文学史，就一个人晃荡在路上。没有目的，没有心情，只是想这样走着，如果能走到世界尽头最好。但言桐通常是一个人不知道绕了学校几圈走到天黑才发觉，才往宿舍走。
今天言桐走得比往常都要慢。这将近三年的时光他从未从绝望阴影中走出，也没想明白这些日子他活着的意义。除了还想再见那个人一面，应该没有什么让他挂心了。但是三年了那个人似乎消失在那段黑暗的时光中，从未再出现过，也从未被他找到，像是蒸发了一样，消逝得无影无踪。思考着这个生与死的问题，脚步总会不自觉的慢下来。现在身边没有一人，就像那时候他看着身边最亲最近的人一个接一个没入黑暗，消失于光亮。而问题的答案总是篡在那个人手中，言桐见不得，看不到。
早春的空气干净却带着寒气，言桐穿得不多却不觉得冷。以前的他是非常怕冷的，通常要穿得像待在火炉旁边那样温暖。并且也不喜欢这样阴沉的天，透着一股压抑。但现在一切全都被颠倒了。冷风让他觉得凉意透心是这样可以让他短暂释放，灰白的冷色调看着也没有从前那么讨厌，反而感觉亲昵。就像一个来自深渊的魂魄，在阴暗下才能感觉舒服。
都说人不是慢慢变老的，而是一下子变老的。言桐无疑验证了这句话。七天，上帝用七天创造了这个纷繁世界，七天的时间也将言桐原本的世界绞得支离破碎。那段不忍再回首的时光，让这个曾经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年一瞬沧桑，幼嫩的心还没长成就枯萎了。悲剧落幕后，他似疯了一样学习，那时候，似乎除了这样拼命的学，他也找不到其他事可以做，除了死。而后他成功的考取了全国著名的正风大学，主修西方文学。因为从小就喜欢写东西，而杜拉斯说过：写作是自杀性的，是可怕的，是走向死亡的，是深处死亡之中的。并且这也是和那个人说好的，所以他选择了文学，也想更加深刻的体会这种死亡模式。
而对于新加入的这个集体，言桐也说不上讨厌，虽然男女比列一比三，但六个男生和十八个女生所发生的各种化学反应对言桐没有一点儿影响。依旧沉默寡言，喜欢一个人独处。要说还有什么喜好，学习应该算是一个。而这也是因为答应了那个人做一个优秀的人。另外一个应该就是他有时会花上半小时泡一杯柠檬茶，然后喝了一个下午。除此之外似乎什么对他都是可有可无的，所以，截至到现在，他已经过了专业英语四级，英语托福，发表了几篇颇有见地的文学论文。因为这个，虽然性格有些不合众，却深得老师喜欢。
所以有时候他会逃上一两节这样的课，老师也不会说什么。就好比如现在。言桐仍旧慢慢地迈着步伐，好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幽幽的在向生命尽头靠近。他清楚的记得今天是第一千零一天，感觉每过一天都在他身上划上一刀作为标记，昭示着那段悲与痛的不可忘却。昨天他还问了洛樱云城的情况，那个人还是没有消息。这样的回答他早已料到，但每次总是怀抱希望。
垂死的人靠着各种药物仪器续命，而言桐感觉自己是靠着回忆续命，他此时就在回忆那些美如星辰的记忆。以至于完全没有发觉旁边已经站了一个人了。
乐明，和他同专业同宿舍的同学，是一个身材健硕，五官深刻，一米八几的个头，看起来很是阳光的帅哥。平常是和言桐交流最多的人。说是最多，其实基本是自己在讲言桐有时应几句而已。而言桐也不明白为什么乐明为什么格外照顾他，好像很稀罕他似的，愿意花时间和他这么一个不正常的人一起。
言桐是被乐明连拍了好几下肩膀才会过神来的。见到乐明，言桐也只是点了一下头，没有任何其他表现。乐明比他高了大半个头，所以言桐点头时目光焦点是对着乐明的下巴的。这让乐明感觉就好像有人对你打招呼，招手的对象却是路边的一座路灯。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子，但还是让乐明感到略微不爽。大手一伸，揉了揉言桐的头发，然后搂过言桐的脖子，说到：“你就不能笑一笑啊，好歹也要看着我这迷人深情的大眼眸再点头啊。真是服了你了。”
刚才这么一瞬间让言桐有了错觉，想想那个人就是非常喜欢摸自己柔软的头发。而刚才乐明那一系列的动作也是他经常对自己做的。
恍惚间，言桐转过头似乎看到那个人的轮廓，温暖的朝自己微笑着，就像过去一样。而回神过来后，是乐明眯着眼睛，咧着一口大白牙在向自己傻笑的模样。言桐转过身面无表情的接着往前走，将乐明丢在身后。
乐明见状急忙跟了上去。也没追究直接在一旁开讲了。
“今天怎么逃课了？”
“要去哪？”
“穿这么少，不冷吗？”
……
乐明噼里啪啦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言桐始终没说过一句话。
许久才冒出一句话：“你饿了没？”说完，径直走向前方食堂。乐明紧跟着，对于这样的情况也已经习以为常，即使无奈，也只能继续无奈下去。即便现在是下午三点半，他也只能跟着言桐走进食堂。
因为不到饭点，所以偌大的餐厅空空荡荡，略显萧条。食堂也压根还没开始营业。
言桐回过头特显无辜的说了一句：“忘了看时间。”然后准备转身。
乐明感觉脑袋空了一下，他很是喜欢言桐的这副表情，温柔的笑了一下，拉起言桐往外跑。
言桐感觉跑了很久，说实话，他的身体本就不怎么好，一个人过的日子也没多大珍惜这副身体。所以感受到冷风割过脸颊时呼吸的空气仿佛从胸腔中抽空一样。
最后停在了一家咖啡馆前。
乐明回过头，压根就没料到才四百米的距离会把言桐折磨成这样。原本就有点苍白的脸色此刻是一脸惨白，薄削的嘴唇微张着喘着气，透着很浅的血色。松开了紧握着言桐的手，乐明理了理言桐被风吹乱的刘海和衣领，温柔得可以挤出一太平洋的水。
言桐再次失神了，但很快避过乐明，抬头看了看这家咖啡馆，[无限时差]四个金色艺术字镶嵌在白色的条纹原生木板上，coffee的黑色字样悬挂在透亮的玻璃门上，里头的橘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更显柔和。
“进去看看吧。”乐明说完就推着言桐走进去了。
言桐选了一个最最角落的地方。要是以往，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靠窗的位置，但现在却需要这种小小角落给他那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乐明点了几样小蛋糕点心，问道：“要喝什么？”
“柠檬茶。”
这个回答让乐明感觉有一道雷直直的劈在了他的天灵盖，把他雷得外焦里嫩，吐槽道：“大哥，这是咖啡馆啊，我到哪给你弄杯柠檬茶啊。”
言桐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弱弱的回一句：“蓝山。”像是对刚刚的回答感到理所当然没有什么不妥一样。
乐明无可奈何的点了单，对着言桐及其无辜的脸想怒却怒不起来。
很快，几盘精致的甜点连同两杯咖啡摆上了两人所在的白色小圆桌。
从这些甜点就可以看出来，乐明是现在最了解言桐的人。知道他喜欢甜食，喜欢芒果味的慕斯蛋糕，喜欢好些人都无法接受的甜到掉牙的食物，喜欢喝柠檬茶，喜欢在咖啡中加入六块砂糖两盒奶精……
当然这些是言桐不知道的或者假装不知道的，从那时起他就没对谁真心过，没对谁关心过。也不希望谁对自己好，因为他怕习惯了谁的好，又被无情抛弃掉。
所以当看到这些喜欢的甜点时，他怀疑对面坐着不是乐明，而是那个心中唯一挂念的人，因为那时候的他总能点出他喜欢的甜点和钟爱的柠檬茶。这让他再次产生了恐慌。看着乐明笑得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他不喜欢，不喜欢有人再这么了解他，这么照顾他。
乐明在将全部的甜点都一字摆在言桐面前，示意他快点吃的时候发觉了言桐变化的神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怎么了？”乐明试探道。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了解？”以疑问对上疑问，言桐品尝起最跟前的芒果慕斯。
乐明被这个错愕了一下，压根就没想到言桐问了这么个问题。仔细想想自己从第一眼看到面前这个一脸无辜的人时，着实像是似曾相见，那种从骨子里透发而出的忧伤和像是走在世界边缘的独立感的样子让他已经不经意间将言桐安放进那个位置，替代着那个已故之人的温存。这是言桐根本没想到的，乐明不知道言桐这个人所替代的位置也是会悄悄改变的，这是在后来自己才发现的。但乐明想对这个人好，因为这让他觉得心中的天平在这过程中渐渐趋于平衡，甚至在向光亮解脱的一端倾斜。
错愕过后，乐明嘴角含笑地说：“你很怕别人了解你吗？”他总是这样对言桐笑着，柔和得像山岚，有质无形的包围着言桐。
一句话让言桐手中的叉子停在了空气中，上面还粘着些许奶油和芒果丁，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很是诱惑。
言桐慢慢的将叉子放下，目光渐冷起来，回答了一句：“是！”
显然这个回答让乐明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一直不明白对面坐着的是一个怎样的人，即使他留意了一些细节，但那也只是冰山一角，那沉在冰冷海水下有着多少未知是言桐没有崭露的。也是他至今没有企及到的。
乐明沉默的看着这个谜一样幽深的男人，没有说话。
“我不喜欢有人了解我，关心我。”言桐目光冷峻的对上乐明。
“为什么？”
“关心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言桐说完笑得甚是鬼魅。
明明室内是如此温暖，乐明却觉得有股阴冷漫上心头，这般鬼魅的微笑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感觉像是来自地狱一般。
言桐，你到底是有着怎样的过去，多大的变迁和意外才能让你活得如此扭曲。乐明的这个问题想了很久，这次又再次浮上心头。对这样的一个人，原本应该像小孩那样天真无邪现在却背着尖锥行走，一路走一路疼，乐明有着说不上的疼惜。
“这是诅咒吗？我不信这个。”乐明想放松一下气氛。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照顾我，离我远点才是正确的，靠近我下场都不好。”言桐继续面无表情地吃着蛋糕。
乐明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言桐一口一口地吃着蛋糕，心里却将不可以回答了无数次。
“为什么你要特别关心我。”言桐接着问。
“因为我们是同学啊。”
这样敷衍的回答离真相总是很遥远，不过却令人无法在多说什么。乐明明白，言桐也知道这样的借口烂得不能再烂了，但也没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或多或少，这些是外人不可窥探的,除非自己开诚布公。
就这样两个人安静的度过了一下午的时光，乐明是高兴的，因为今天言桐讲得话比以往多多了，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不过这样看起来会显得很是无辜，这也是乐明很想看到耳朵表情.当然,这是言桐所不知道的。
而言桐确实矛盾的，他不想乐明靠得太近，感情他不想触碰，却又很怀念。他的世界是晦暗的，而乐明像个小太阳，进入会是如此不和谐，还可能让他的世界再次颠覆，他不想，他只想这样安安静静的在黑暗中一个人前进就好。所以他想排斥乐明，也不想有人再因为他而受伤离开。
晨昏线均等了现实世界光与暗，但心中的明暗确是自定义的。悲剧之前言桐是活在光明中的，但现在却习惯了黑暗。以至于排斥亮光，排斥了乐明。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