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冠》阿谑

6、Chapter 6

　　九月十三日民国三十年。
　　这天晚上八点半，商会季度宴会正在百乐酒店的三楼举行的热火朝天，沈瞻凭借一张请柬顺利的进入了会场。
　　虽说是打着季度会议的名目召开的，但宴会更像是一场派对，有西洋乐队还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太太，大家都很随意。
　　很多人都在讨论最近发生的那起针对陆聿铭的暗杀行动，虽然陆聿铭并非商会会长，但实际上他已经超越了会长，成为整个广州商界的领秀。因为他有胆子，只要有钱，什么人都可以做买卖，这是他被众人敬畏，也被众人鄙弃的一点。
　　沈瞻今天很不快活，原因就是人们正在谈论的那件刺杀案，案子的主角陆聿铭就坐在大厅右角的沙发上和他的朋友谈笑风生。章丘芳失踪的事情不可避免的捅到了重庆，他的终止任务的申请被驳回，而且还被上峰狠狠教训一顿，因为多喝了点酒，又被宿晴骂。现在，他还得笑眯眯的去和陆聿铭搭讪，去确认章丘芳是不是真的是失踪。
　　——“青泽兄，你好呀？”
　　陆聿铭刚从沙发上站起来，见是沈瞻，便答道“还好，你呢？”
　　沈瞻道“不太好，看报纸上说你遭刺客暗杀，我吓了一大跳。”
　　陆聿铭道“那些报纸总是喜欢夸大事实。”
　　沈瞻道“狄琼姑娘呢，她在么？”
　　陆聿铭想起沈瞻之前对狄琼的暧昧行为，不由得失笑道“最近宅里的人都在接受调查，不能自由出入，狄琼她也是。”
　　沈瞻闻言皱了皱眉，道“狄琼姑娘不可能是刺客。”
　　陆聿铭道“你放心，狄琼并未受怀疑，只是暂时出不了门而已。”
　　沈瞻见他神色坦然，不似作假，又问“关于刺客，有线索了么？”
　　陆聿铭皱皱眉，他想起林士学说的军统特务，然后说“没有线索。”
　　沈瞻点点头，颇为惋惜的说“那青泽兄近日可要好好小心了，免的那刺客一次不成，再来一次。”
　　陆聿铭道“你哥哥是在重庆政府工作的。”
　　沈瞻心下一惊，说“是。”
　　陆聿铭点点头，忽又笑道“你和你哥哥的眼睛不一样，沈灼的眼睛是黑的。”
　　沈瞻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便说“我哥的眼睛随我父亲，我的随我母亲。”
　　“很好看。”陆聿铭称赞道“像天空一样的颜色。”
　　沈瞻干干的笑了两声，他想起了那天来店里的那个讨厌的女孩。
　　说曹操曹操到，沈瞻正想着呢，方正平就带着他女儿走来，这是他一早算计好的。沈瞻不认识方正平，但认识方倩，心里还疑惑怎么这么巧。其实方正平算计着陆聿铭，沈瞻也是，两人相遇看似是巧合，却又是必然。
　　陆、方两人隔空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
　　“陆先生，这是我女儿方倩。”方正平说。
　　方倩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礼服，很漂亮，她朝沈瞻笑了笑才向陆聿铭说“陆先生好。”
　　陆聿铭也向父女二人道声好，又向沈瞻介绍道“这两位是市长方正平先生和他的女儿方倩。”
　　沈瞻道了声“久仰”。的确久仰，方正平，是老黎给他标的“重点人物”之一，虽然看上去胖胖的很普通，但沈瞻知道能让军统盯上的绝不可能普通。
　　陆聿铭顿了顿，又向方家父女介绍沈瞻，几人又是一番客气。
　　请来的西洋乐队开始演奏轻松的苏格兰曲，沈瞻喝了几杯鸡尾酒，眯着眼睛跟着乐队哼小曲，看上去开心了许多，陆聿铭讲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方氏父女笑的很开心，窗外下起了小雨但没人在意。
　　陆聿铭和方倩已经谈了很久了，但他们的谈话还停留在“陆先生”与“方小姐”的层面上，可见陆聿铭的搭讪技能有多差，也难怪他单身到现在。
　　“打牌么？”
　　沈瞻愣了愣，陆聿铭不知什么时候拿来了一副纸牌，问他要硬一起玩。方倩显的很感兴趣的参加了，方正平表示自己根本不懂这种年轻人间很流行的游戏，笑盈盈的去找自己的老友喝酒去了，临行前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沈瞻一眼。沈瞻咽了口口水，他看出了陆聿铭和方倩两人在发展感情，也知道方正平希望他走开。
　　“有麻将么？”沈瞻最终开口问。
　　“诶，你还会这个？”陆聿铭一脸惊奇，据他所知沈瞻十六岁就被送到美国旧金山独立生活，会纸牌不稀奇，会搓麻将可就稀奇了。
　　沈瞻点点头，他其实对麻将并不精通，只是当时在泉州时和他们那的一个电台话务员学过，感觉很有意思，但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也没再玩过。至于纸牌，他的水平都可以以此为生了，所以对于陆聿铭邀请他玩纸牌并无多大兴趣。
　　“我还不会麻将，说起来，它也算是一项我们国家的国粹。”陆聿铭遗憾道。
　　“我也不会。”方倩原本已经坐在沙发上准备玩牌了，但听到他们的对话又站起来说“不过我也并不想学，因为感觉那是很复杂的一个游戏。”
　　陆聿铭点点头，笑着说“如果现在有麻将的话，我还想和你学学，可惜没又…你不介意玩纸牌么？”
　　沈瞻想了想，也笑了出来，说“我不介意，就是怕你们介意，我玩牌的方式和你们不太一样。”
　　“哦？”陆聿铭挑高了眉头，说“那就让我们见识见识。”
　　沈瞻笑了笑，从桌子上把牌取过来抽出了一张红心A，假装很神秘的对他们说“你们看好。”
　　陆聿铭和方情闻言，都仔仔细细的盯着他手里的牌，沈瞻用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了那张牌，只一眨眼，手腕灵巧的扭了一圈，牌就不见了。
　　方倩立马就稀奇道“哎，怎么回事？”
　　沈瞻笑着反问她“你没见过？”
　　方倩诚实的摇摇头，她虽然在国外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但从来没见过。她是好孩子，整天窝在学校还有学校周围那么一亩三分地，不像沈瞻，刚到美国半年就把当地地痞作风学了个透彻，他当年就用这招讨了不少女孩欢欣。
　　“这是个西洋戏法。”陆聿铭笑道“你的手很快。”
　　“这只是最简单的。”沈瞻眨眨眼，笑道“你们猜那张牌现在在哪儿？”
　　“你还是赶忙拿出来吧，我们还要玩呢。”方倩有点不高兴的说道，沈瞻刚才的行为好像惹恼她了。
　　沈瞻没搭话，径自把牌盒里的纸牌全倒出来，倒在沙发前的矮脚圆桌上，用他的手指从散开的一摞牌里夹起了一张，正是那张红心A，没等人喝彩，他就把那张牌放回牌堆里，又迅速洗好牌，摞成整整齐齐的一摞放到桌子上，最后非常绅士的一欠身，对方倩说“请”。
　　“乱出风头。”方倩嘟嚷道。
　　沈瞻咧嘴一笑，说“被你发现了。”
　　陆聿铭也笑声来，方倩红着脸，看看陆聿铭，又看看沈瞻，也笑了。
　　“有什么事这么高兴么？”
　　这话是用英文说的，沈瞻打了个激灵转头看去，是Alexander，还有Hugh。
　　沈瞻见到他们脸色“刷”就白了，Alexander的也脸色不好看，Hugh的脸色更难看。
　　“怎么了？”陆聿铭不明所以的问，Alexander他也见过，看样子沈瞻和那两个外国人是旧相识。
　　果然，沈瞻回答“一个老朋友，找我可能有点事。”
　　陆聿铭点点头，说“你去吧。”
　　沈瞻抿抿唇，他也知道是他把Hugh的消息漏出去的，迟早会被Hugh知道，他也想过了，Hugh要打他也好，骂他也好，他都认了，但目前这种情况是他最不想发生的——看着Hugh失落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可恶极了。
　　最后沈瞻还是跟着那两人走了。
　　“Silvia他，没事吧？”方倩问陆聿铭。
　　陆聿铭摇摇头，说“不清楚。”
　　“喝酒么？”
　　方倩递过酒杯，陆聿铭接了过去。
　　“干杯。”
　　“干杯。”
　　——事后，陆聿铭后悔了无数次，为什么会那么大意，喝下那杯酒。

作者有话说

　　哟西，步入正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