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冠》阿谑

4、Chapter 4

　　“Mr.沈，你的汉字是美国人教的么？”正在打扫的宿晴拿着沈瞻写的字条，痛心疾首的问道。
　　“滚，阿拉是和一个上海先生学的。”沈瞻捧着本英文小说，头也不抬的说道“还有，我今晚要和茶馆的田老七去喝酒，大概不会回来了。”
　　“田哥要结婚你还整天拉着人家去喝，不太好吧。”
　　“切，就是就没结婚我才能拉着他，等他结婚了，整天被老婆管着，哪能有单身那么自由。”
　　“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结婚。”
　　沈瞻这才抬起头，看了宿晴一眼。
　　这一眼倒叫宿晴不好意思了，她嘟嚷道“你看我干什么！”
　　沈瞻挑了挑眉毛，脑袋别过去继续看书。
　　“喂，你说清楚！”
　　沈瞻不说话，宿晴眉头一皱，随即大咧咧的嚷嚷“哦！我知道了，你也和那两个美国佬一样，喜欢男人，对不对？”
　　沈瞻还是不说话，宿晴就是像发现什么大秘密似的，很自得的接着说“你不用羞涩嘛！我不会笑话你的。”
　　“就算是又怎样？”沈瞻合上书，终于不胜其烦的回了她一句。
　　宿晴眼睛瞬间亮了，她说“这是真的么？哎呀呀，如果是真的，我得赶紧向沈处举报…”
　　“你够了。”沈瞻翻个白眼，打断她的话，说“我喜欢的是像你这样的女人。”
　　宿睛这才心有不甘的停了嘴。
　　等过了会——
　　“你说什么？！”
　　——我喜欢像你这样的女人。
　　宿晴后知后觉的涨红了脸，拎起手里的鸡毛掸子就要打沈瞻，沈瞻果断的跳起来，窜到她身后。
　　“你个杀千刀的！”宿晴总是打不着，因而气急败坏的大骂“本事大了还敢调戏我！丢你老母的脸啊！”
　　“哎哟，我这是捧你…”
　　“住口！”
　　…
　　次日上午沈瞻收到了商会的邀请函，说是广州商会夏季季度宴会于一周后在百乐酒店召开。他对宴会倒没什么想法，只是莫名有种怅然的感觉，原来不经意间夏天已经结束了。
　　之后几天都在下雨，沈瞻窝在店里伺候他的画眉。这只画眉是他大哥在他们还在南京时送他的，刚收下它时还生气十足，可惜当时他没心情养，被祸害的蔫了才被同情心大发的沈瞻拎来好好供着。Alexander和Hugh也不知怎样，不过人家拍拖嘛，哪里轮得着别人在一旁唧唧歪歪的煞风景。
　　“花冠”的人气一直不高。当然，那些个珠珠串串价格贵的离谱，战争年代有几个人家有那闲钱去买这些华而不实的装饰品，最多就是几个欧美的、日本的还有一些做生意的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偶尔会因为新奇来看一看。
　　周日时这轮台风差不多结束了，但天空依旧阴沈不肯放晴。沈瞻洗漱后慢慢吞吞的收拾店里的物件，就看见宿晴剪了三七分的短发，打扮的像“五四”的进步女学生匆匆进店。
　　还没来得及拿宿晴的新形象打趣，她就急慌慌问“丘芳在你这么？”
　　“不呀。”沈瞻奇怪道。
　　章丘芳是宿晴的下属，一般和沈瞻没什么联系，而他也只见过她几面知道有这个人。
　　“那就不好了…你都不看号外的么？”她说着把一张《羊城晨报》摊到他面前，头条赫然是粗体的黑色大字“陆聿铭昨夜遇刺险些身亡刺客不明身份仍在逃逸中”。
　　“章丘芳？”
　　“不错。”
　　“她没和你们联系？”
　　“是。按理说她应该与我们会和的，但是没有…我还以为她来你这了。”
　　沈瞻了然，继续问“陆聿铭怎样？”
　　宿晴忿忿道“还能怎样，一点皮外伤，现在已经出院了。”
　　“你们其他人呢？”
　　“还好。”
　　不用问，宿晴她们肯定已经派人去寻章丘芳了。如果真的是失踪还好，看报道她应该没露脸而且还有力气逃跑，最坏不过是身受重伤，早晚爬都爬回来。但如果是被人抓着秘密关起来，那就糟糕了，所以现在首要的就是确定章丘芳的去向。
　　“狄琼呢？”
　　“根本没来得及联系。而且现在陆府大门紧闭，守卫森严，想要联系恐怕很难。”
　　沈瞻抿唇，若有所思的取出茶叶撒进紫砂壶中。
　　“我不明白。”倒头泡的水时，他说。
　　“陆聿铭虽然和日本人要好但从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相较于他，日本人、林士学、警署的高威、梅州陈家，仗势欺人，不都更加可恶。为何单单要与他较劲？”
　　陆聿铭的事是沈瞻前任遗留的问题，所以他只是知道有这么项行动却并不了解。如果任务顺利结束，皆大欢喜，可现在偏偏出了岔子，那他就得接手打理。
　　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人找着了，没嘉奖，找不着，有处罚。
　　“你不知道？因为老黎喜欢拍马屁。”宿晴讥笑道。
　　沈瞻新奇。与宿晴相处的这段时间，他还从未见过她如此的尖锐，而老黎就是他们的直系长官。话说回来，他第一次知道有陆聿铭这么个人，还是在泉州的茶馆里老黎特地嘱托他好好看紧这个粤地富商，他当时还单纯以为这家伙不过是个汉奸，现在看来恐怕事情不只这么简单。
　　宿晴继续说“陆聿铭不晓得怎么得罪了南京的某位先生，老黎让我们解决了他，好让那位先生开心。”
　　“而你们照做了，就算知道是这种烂理由。”沈瞻挑眉道。
　　“我们必须服从上级指示。”宿晴不以为然道。
　　“你从来没对我说过…”
　　“你从来没问过我，我们还以为你一早就知道。更何况知道了又如何，你没有资格干预这次行动。”
　　“…嗯。”沈瞻脸色有点难看。
　　“不好意思。”宿晴察觉到自己话里带刺，以为冒犯了沈瞻，便柔声道“其实实在找不着人就报告给上头，到时候章老爷子施压，让他们自已烦…”
　　“算了，你不要再…”
　　“铃铃…”
　　他们的话都没说完，店门就被推开了。
　　两人震惊这种时候还有人来，齐齐一脸惊悚的看向门口——
　　“喔哦！嘉嘉你看，好漂亮，还香香的耶。”
　　“我就说进来看看嘛，你还别扭的。”
　　原来只是两个女孩，店里的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沈瞻来回打量那两女孩，她们操着一口广东腔，看穿着家里应该有点钱，想着有没有可能捞点油水便对宿晴摆摆手“你去招呼一下。”
　　宿睛幽幽的瞪他一眼，那两个女孩闻声也齐齐望向他。
　　“蓝色的眼睛唉！”其中一个惊奇道。
　　“你是哪里人？”另一个直接走上前问。
　　“天津。”沈瞻暗暗蹙眉，谁家的姑娘这么趾高气昂。
　　“天津人的眼睛是蓝的？”那女孩更甚一步问道。
　　“嗳，方倩，太不礼貌了。”刘嘉嘉提醒道。
　　沈瞻没好气道“家母是英国人。”
　　方倩笑出声来“这么说，你还是个英伦绅士？”
　　“绅士不敢当，充其量是个商人。”
　　“那好，你这里最好的钻石在哪？”方倩昂起头，傲慢的问道。
　　“你要买的起，再来问我。”
　　“多少钱？”
　　沈瞻存心逗她玩，便伸出一只手指。
　　“一千银元？”
　　“现在还用银元么。”沈瞻嗤笑。
　　方倩被驳了面子也不恼，拉着她的女友一起看珠宝，还逗店里的画眉玩。最后相中了一款蓝宝石项链，叫人来付了三百七十块美元，大大方方的戴着项链离开。
　　“我喜欢这串宝石，就像你的眼睛。”临走前方倩自顾自笑道，全然没注意沈瞻沉下来的脸。
　　“我叫方倩，你呢？”
　　“Silvia.Morton.”
　　对于自己看不入眼的人沈瞻一律只告诉他们英文名。除了Hugh，让他用蹩脚的中文喊“沈瞻”，沈瞻觉得那是对自己的侮辱。
　　“被个小女孩儿调戏了，哈哈，沈四，我喜欢你的眼睛…”店里清静下来后，宿睛大肆嘲笑道。
　　“亲爱的，我也喜欢你的眼睛。”沈瞻把玩着和她一起开心的笑道“正好可以挖下来做黑曜石挂坠。”
　　宿晴瞬间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