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风雪飘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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媞微对上那双深蓝色的下垂眼，犹如被电击一样抖了一下，不安恐惧和疑惑从她的脚后跟爬上后脑，像一缕缕细丝缠紧她的喉咙，让她脑袋里嗡嗡直响，呼吸困难。
也许是媞微的脸色太难看了，她总觉得七魔君看到她的时候愣了愣，三位魔君也若有若无地看了她一眼。
媞微低头往瓦利身后缩了缩，眼角里瓦利的表情也怪怪的有点嫌弃的意思，媞微忽然想到自己现在嘴里塞满了甜点，整个脸都鼓鼓地变形了。
所有人都端了新酒，闭口肃立，挺胸抬头，十分重视和严肃的样子，怪不得魔君都撇了她一眼。
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媞微假借着偷偷咀嚼食物，顺理成章地掩面躲到瓦利身后。
应该……没有被发现吧？不可能被发现吧？小八拉着她闪的很快，应该没有被看到。
媞微蠕动着嘴巴，拼命回想细节给自己安慰。
二楼的魔君们已经把目光从这个莽撞的姑娘身上移开，婢女端上酒杯，他们逐一接过，准备开始发言了。
欧文上前一步，举起酒杯，角落的乐队停了，一时间全场安静，所有人都抬头，看这个那个举杯的男人：“今天，是一个伟大的日子。”
欧文沉稳的男声在环形的会场里回荡，有了墙壁回音的加持，他声如洪钟，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媞微心里却有点泛恶心。
伟大的日子，终于杀掉七魔君了么？四魔君在搞什么？她明明亲眼看见七魔君死了，最后面那个人是谁？
“百余年前的今天，这片土地上诞生了一位贤明的君主。他低调亲民，和蔼风趣，以民生为本，是百姓口耳相传的明君。也许大家会奇怪，以前从没见哪个魔君为生日办宴会，这次承蒙阿尔法家族有心，盛情邀请，阿尔法又是他手下的第一大家族，为了城区尽心尽力，于是就有了今天的欢聚。”欧文抑扬顿挫，脸上带笑，“是的，就是我们的七君——古纳斯！他的贤德征服了民众，他的才能使众家族甘心折服！来！七君！”
欧文伸手揽过古纳斯：“让我们一起举杯，祝七君健康无忧，祝城区百年兴旺！”
所有人都举杯：“健康无忧！百年兴旺！”
媞微抿了一点，她心里还是担心露马脚，人群刚一散开她就飞快地挤出了会场。
刚才欧文的话很耐人寻味，他们的出场方式也很奇怪。
若真是寿星，那应是主角，走在第一个才对。而为什么生日宴，寿星却不发言，全场都是欧文在说话？她第一次听说魔君会办生日宴，没人知道魔君的生日，还是手下的家族张罗的，难道……杀古纳斯，阿尔法家也有参与？
所谓的生日，是指假魔君登上舞台吧？所谓的傀儡，欧文的傀儡！
“小八。”媞微趴在阳台上轻轻呼唤，从被碰到瓦利开始，小八就不见了。
她垂头叹气，忽然看见有一道裙摆在花园里一闪而过。
咦，那个人，好像是之前在和瓦利说话的人。
媞微心里好奇，但是再也不敢去偷听了。无视历史教训证明，每次主角要偷听，总是会发生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就好比……魔君们的阴谋！
媞微回头从敞开的大门望过去，四位魔君仍在二楼平台上，各个家族的权贵一一上去祝酒，那站位依然别有用心，把“古纳斯”围在里面，像是保护，或者是，胁迫！
但媞微已经不想再深究下去了，那样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她还是赶快整理心情，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媞微暗自握拳，忽然耳边被人吹了一口气，媞微吓了一跳，一拳头招呼过去。
“啊！”瓦利抱头。
“啊！”媞微捂嘴。
“嘶——你！你今天真不对劲！”瓦利温和的面具裂开了，眼露凶光，一把拉起媞微，“跟我来。”
瓦利拉着媞微，一直走到楼梯间，他粗鲁地把媞微推进去，反手关门，打开灯。
“你要干什么？”媞微抿唇，非常冷静。
“你知道了什么？”瓦利伸出双臂撑在她头两侧，眼神危险。
媞微心里一跳，但是很快压制下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瓦利舔了舔嘴唇，斟酌一下词句：“你，为什么会在花园里？”
“小八的玩具丢了，我陪它找。”
“小八呢？”
“还在找吧，不清楚，我后来被你拉走了。”
“你在那里呆了多久？”
媞微心里一动，反而松了一口气，原来瓦利在意的是他和美人在花园里的事情：“没多久，反正你和你的小情人那点破事儿我啥都没看见。”
瓦利眉一抽：“那不是我的小情人。”
“切，怎么可能，我看她有点眼熟，不是经常来你们家找大少爷下……啊！”媞微愣了愣，“那是大哥的小情人？”
可能是一瞬间错觉，媞微觉得瓦利阴森森地笑了一下：“对，那是大哥的女人。”
媞微皱眉：“你怎么能泡你大哥的女人？”
瓦利嘴角一抽：“你……果然什么都没看见。”
“诶？”不是在幽会？
瓦利放下了手臂，懒懒散散靠在墙壁上，斜眼笑起来：“既然没看见，就别乱说了。我就是怕你这样，被大哥听到可不好。”
媞微挑眉：“你凶神恶煞地拉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瓦利也学着她不屑的样子挑眉：“大哥可是很爱那个女人的，为了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我不过是为了家族考虑，想要劝劝她，如果不爱他就赶紧抽身离开，不要成了人人辱骂的祸水。”
媞微耸肩：“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是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媞微甩门出去，留下瓦利一个人在昏暗的楼梯间里，半张脸笼罩在黑暗里。
媞微步履匆匆，满心郁闷。
早知道就不多事了，还被瓦利怀疑。不过，瓦利看上去也很凝重，他在计划什么？
哎，不管了，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媞微往花园走，想着小八也许在那里，忽然她停下，有种奇怪的感觉忽然让她有点头皮发麻。
有人在用强大的魔法。
我晕，什么情况，今晚怎么了？走到哪里都会撞见人家的秘密！
忽然身边的草丛动了一下，媞微屏住呼吸，一双紫色的眼眸在草堆里闪了闪——小八。
小八摆了摆尾巴，示意媞微跟它走，带着她绕了一圈，在篱墙上找个一个豁口，刚好能看见里面。
“喂，我可不看！”媞微捂着眼睛小声咕哝，她吸取教训了，有时候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以后会对你有帮助的。”小八那爪子拍拍她的脸，媞微将信将疑，俯身看去，一时间脸红起来。
“很强大的媚术，这个女人倒是很厉害。”小八若有所思。
媞微红着脸转头：“给我看这个干嘛！”
“哎，你看仔细些。”小八举起爪子指了指，“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媞微半是抗拒半是期待（……）地瞄了一眼：“那个男的……应该是大少爷吧？我也只见过一次，他不怎么出现在府里，那个女的，瓦利说是大少爷的爱人。”
那边越发激烈了，媞微赶紧把眼睛挪开。
小八眼睛一眯：“有人来了。”
媞微警觉地看向周围，小八无奈：“是那边。”
花园入口忽然走进来几个人，正把火热的场景撞个正着。
那几个人……是欧文和阿尔法家的族长，身后还有一个赔笑的别家权贵，还有一众护卫！
藤杖狠狠抽在背上，大少爷闷哼一声，额角有冷汗滴下。
阿尔法家的族长气呼呼的喘气，围着他走来走去，心里想想还是不解气，又踹了一脚：“耻辱！败家子！家族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这么多双眼睛共睹，想瞒也瞒不住，族长干脆把这对男女拉到大厅，当着所有人的面教训。
“这是什么场合？这是什么地方？你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做出这么有伤风化的龌龊事！”老族长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眼角怒得发红。
“父亲，哥哥只是一时情浓，才……”瓦利上前。
“闭嘴！”老族长怒火旁引，给了瓦利一巴掌，“情浓？他是畜生吗？他是下半shen主导控制的吗？”
伊扎娜开口：“老族长别太动怒了，每个人都有情难自制的时候。”
老族长恨铁不成钢的摇头：“这个荒淫的逆子，居然在各位君主面前做出这样的荒唐事，实在是、实在是……有辱家门，有辱家门啊！我、我！我要驱逐一个逆子！去、去那族谱来！从现在起，这个荒淫的畜生不再是我阿尔法家的一员！”
躲在角落旁听的媞微一震，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她在隔着人群，望着那个捂脸垂头立在一边的瓦利，感觉阵阵恶寒。
“哥，我最后送你一程吧。”空中岛屿的边缘，瓦利静静说。
大少爷笑了笑：“我不是你哥了，不用费心了。”
瓦利有些担忧地皱眉：“那你要怎么回去？”
“我送他。”媞微走过去。
“你？”瓦利挑眉。
媞微看了看大少爷：“他现在这个身份，没人会愿意借飞行魔兽给他。小八可以带着他和我，刚好我也累了，想先走。”
“你要走了？”
媞微揉了揉脑袋：“有点喝多了，而且，小八不喜欢这里。”
“你……是瓦利救回来的那个姑娘？帮我，可没有好处。还是算了吧，阿尔法家的人会给你脸色看的。”
“我正准备跟瓦利说这件事呢，”媞微抿了抿唇，“过两天我就要走了。”
瓦利勾唇：“怎么这么急？我以为你会愿意留下来多享受一会儿。”
“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已经欠你了，不想欠更多，未来有了眉目，所以我就要走了。”
“那好。你先送他下去吧，这事情我们明天再谈。”瓦利伸手拍了拍大少爷的肩膀，“没事的话……尽量别离家族的势力太近了，对你不好……孟满。”
小八从媞微怀里跳出去，顷刻间变成一只巨兽，紫黑色的皮毛如绸缎般水滑，背上生着一对翅膀。
媞微和孟满坐稳了，小八盘旋一圈算作告别。
瓦利挥手：“再见了！孟满！”
“再见，瓦利！”
小八俯冲下去，隐入密实的云层。
瓦利站在明月下，身后的影子细细长长，好像一把锋利的剑。
小八冲破了云层，向着灯火点点的大陆飞去。下面在下雪，飞絮飘摇，从灰沉沉的云间飘下。
“谢谢你愿意帮我。”孟满看着媞微。
媞微耸肩：“借口罢了，我自己也不想呆在那里。但是，你……一点怨言也没有吗？瓦利他……”
“我知道。”孟满笑了笑，“我知道。”
媞微皱眉：“那你还乖乖任他宰？”
孟满望着广阔的大陆，双眼迷离：“我，一直想离开家族，这样刚刚好。他们那种勾心斗角的的生活，不适合我。”
“这样啊。”媞微点头。
孟满笑了笑：“还是谢谢你。不过，到这里就够了，我会自己走。”
“啊？”媞微疑惑。
孟满忽然手一松，从小八身上划了下去，坠入无边黑暗。
“喂！”媞微被吓住了。
“放心，好不容易的自由，我不会寻死的！”孟满的声音远远的模模糊糊的传来。
“要去救他吗？”小八问。
媞微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算了，他说要自己走。”
“今晚风景不错，你也不想太早回去吧？”小八说着，拐了个弯，斜向上飞起。
“还是你懂我！”媞微大喊，在小八的皮毛上狠狠亲了一口。
冷风卷着雪，风好像都有了形态。媞微紧紧贴着小八温暖的身体，感到冷冷的风钻过她的发丝，感觉很舒服。
寒冷的天气，呼啸的风和雪，她喜欢这些，能让她想到西北。
她把脸扬起来，闻着下雪时空气里特殊的清甜的味道，脸麻麻的有些僵硬，但有种家乡的感觉。
“家乡啊……为什么我会离开了呢？”媞微伸手在空中画了个圈，闪亮的冰晶被风卷走散开。
“小八，我的家乡在西北吧？为什么我会离开？为什么我不能回去？”媞微大声问。
“时候未到！”小八回答她。
媞微努了努嘴，忽然看见有几个黑黑的东西从云层中掉下来，好像是——人影？
“小八！”媞微大喊，小八也看见了，一个甩尾改变了方向，追着那几个人影跑去，越来越近了，看的越来越清楚，风雪中那几个人脸色灰白僵硬，眼睛瞪的大大的，血肉模糊。
尸体！那些个……被欧文他们杀掉的人！
小八冲过去，用嘴衔着那些尸身，向着旷野俯冲下去。
“呸！”小八恶心的吐了吐口水，去找小溪漱口。那些尸体七横八竖地扔在地上，媞微瘫坐在一边。按着他们下落的趋势，本来应该掉在海里的。欧文他们，肯定是利用了孟满制造的骚乱，把尸体扔了下来。
阿尔法家，跟古纳斯的谋杀应该脱不了干系。
媞微勉强找回了胆子，找到了古纳斯的尸体，轻轻把他瞪大的眼睛合上。
堂堂一个魔君，却死的这么凄凉。
媞微为他默哀了一会儿，开始在他身上摸东摸西，搜刮财产，所有尸体都被她摸了个遍。
不要怪她，她再也不想在阿尔法家呆着了，她要离开，需要钱。
作为补偿，媞微挖了个大坑，把尸首都埋了，还插了根树枝，虔诚地拜了拜：“若是日后我靠着这笔钱发家致富，一定年年来祭扫！”
媞微用皮草兜着那些搜刮来的值钱玩意儿，去溪边清洗。那些钱币、玉佩，好些都血迹斑斑，她一边洗，一边感觉到强烈的羞耻和愧疚，可是……她只想尽快离开阿尔法家，离开瓦利，越远越好。
那些“赃物”中，数一枚宝玉最为显眼。满绿，打了个小洞，之前被古纳斯小心翼翼藏得很深。
媞微看着手心的玉，雪飘在那纯粹而圆滑的表面，都不会化掉。
“对不起。”媞微小声说，双手合拢，感觉那朵雪花在手掌间融合，“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对不起……对不起……”
小八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气，蓬松的尾巴一卷，温柔地搭上媞微的肩膀。
媞微的指甲里都是泥土和血，披头散发，面色苍白，满脸的泪痕。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风雪飘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