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锦》吉特尔木人

23、还有我

　　“嗝。”媞微瘫倒在船上，呆呆望着天空。
　　好亮的天空啊，啊……有一群萤鸟呢……
　　“又到了萤鸟求偶的季节了啊，潮湿季就快结束了呢。”船夫也望着天空，随即看看媞微，“你确定要坐船么？再过一会儿天都亮了，你看这大街上都没几个人了。你喝多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没事儿，这点酒不算什么。”媞微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啊，大哥，耽误你休息了。”
　　“没关系，我明天刚好轮休。倒是你，一个姑娘家，经常这么晚在外面晃么？多危险啊。”船夫起锚，木桨一顶河堤，船漂了出去。
　　这个时候，其他船夫都下班了。过了这么忙碌的一晚上，人人都恨不得立刻回家扑倒在床上，连数钱的力气都没有。勾尾船在船泊处一条条拍得整整齐齐，随着水波上下波动。
　　“夜晚好啊，夜晚多美啊。晚上的时候人少，灯暗，星星亮，一个人欣赏多好啊。再美的东西，如果人一多了，就变得让人厌烦了，心沉不下去，也想不明白了。”
　　安静的夜晚，木桨划水的声音清晰入耳，漫天的星子都动起来，更加缭乱迷人。
　　“你很喜欢一个人啊？”
　　“一个人吗……嘻嘻，才不是呢，我有未婚夫的……他妈的有未婚妻啊！”媞微忽然坐起来大吼。
　　船一摇，船夫紧张了：“小姐你还是好好躺好！别掉下去了！”
　　呃……到底是未婚夫还是未婚妻？这人真醉了。
　　媞微乖乖听话，直挺挺的躺好，几乎就是摔下去了，船一翘，船夫赶紧下肢用力，摆平了。
　　“呵呵，好像摇篮哦……”媞微傻笑起来，“我的未婚夫不是他呢……他的未婚妻不是我呢……明明他变心的，却好像我对不起他一样……真让人火大啊……明明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都给我了，可是他居然不要我了……我幼稚吗？我孩子气吗？老娘我在这一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圈子里出了名的人精，他居然说不适合过日子？！”媞微破口大骂。
　　“他有眼无珠，我觉得你挺好的。”船夫安慰她。
　　“当初明明说好了一辈子的……”一颗眼泪滑下来，媞微捂住了眼睛，嘴唇咬得死死的。
　　“别再咬了，”船夫无奈叹气，“已经够肿的了。”
　　媞微一下子把手放开，露出红红的眼睛：“你说实话，我丑吗？”
　　船夫抬头看天：“很美。”
　　“骗人！”媞微翻坐起来，一把按住船夫的头，“骗人！我现在明明很丑！”
　　船夫黑线，她到底是喝醉了还是清醒着……很有自知之明啊。
　　媞微松手，眼眶里已经干干的：“我只在他面前哭过的，他说我哭起来可丑了，叫我千万别再别人面前哭，会把别人吓死的。”
　　你就不怕把他吓死么……船夫默默腹诽。
　　媞微继续自言自语：“怎么办，被你看到了呢。老娘我可是名人，有偶像包袱的呢。不如把你杀掉好了？”
　　船夫抖了抖，忽然有点后悔：“别别别，我什么都没看到！”
　　“开玩笑的啦。”媞微托着下巴，“我才没有哭呢。”
　　船夫不说话，安静地划船，表情有点怪怪的，好像……心疼。
　　媞微呆了一会儿，忽然一颗眼泪划过下巴。
　　船夫心里一紧，放下木桨，转身背对她：“没有人会看到，我不会看的。你就……哭一会儿吧。”
　　就好像是多米诺效应一样，不断有眼泪滴下来。媞微抽动着肩膀，终于含糊地乱吼着哭了出来。

　　天上的萤鸟在跳舞。
　　好像整个星盘被一只调皮的手搅乱了，交错，选装，螺旋上升，如礼花展开。雌性萤鸟停在房屋上，黑亮亮的眼睛里星河流转。雄性萤鸟展开他们闪光的羽翼，犹如钻石一样诱惑。
　　空气里好像有甜蜜的交响曲，名为爱情。

　　船夫背对着那个哭的极丑的女人，听着她心碎的哽咽，仰头望着天上的鸟群，暗红色的眼眸边缘有一圈奇特的蓝。
　　呐，当初他们相遇，便是这个季节吧——萤鸟的求偶季，标志着下半年即将开始。
　　世界每一天都在转动，带来无数的故事和机遇。每一天都有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在嘈杂的世界里如病毒一样影响着每一个人。
　　每个人都在混沌的世界里奔跑着，走走停停，一路上和大多数风景擦肩而过，想要追逐风景，可是却不能真正明白追逐的是什么。
　　爱情，金钱，名誉？
　　媞微为了郄蒙不顾一切跑来奥威尼斯的时候，为了他情绪失控的时候，她绞尽脑汁求证的时候，她觉得是向爱情奔跑，想着守护或者挽回，可是她真正得到的是什么？
　　如果她知道是这样的答案，会不会还会那么努力地往前跑？
　　是不是应该稍微看看旁边，考虑一下岔路，考虑一下一直陪着她的人呢？
　　既然是没有具体目标的努力，为什么不选择一条比较明晰的路呢?
　　你在用未婚夫刺激他的时候，就没有想过真的接受一下么？
　　如果拨雾见路，不是会更开心幸福吗？为什么你不愿意呢？

　　雌鸟从空中起飞了，求偶仪式结束了。雌鸟找到了心中所趋，就要一起飞往幸福的小窝了。
　　本来应该出太阳了，可是就如媞微之前所说，那片雨云飘来了，风变得猛烈起来。
　　“暴风雨要来了，回去……吧。”船夫回头，媞微已经蜷着睡着了。
　　船夫轻轻叹气，划船返回。
　　船夫前脚刚抱着媞微回房，后脚就下雨了。
　　船夫换了件衣服，连着外貌也变了。
　　鬼斓给媞微塞了一个枕头，用湿毛巾给她擦脸。她出了好多汗，一头黑发黏在脸和脖子上。鬼斓解开她两粒口子，小心给她擦拭。
　　媞微动了动，鬼斓赶紧收手。
　　媞微闭着眼睛：“青虹吗？”
　　鬼斓屏气。
　　媞微扭头：“你在吗？”
　　鬼斓咽了咽口水，捏着嗓子：“嗯～”
　　媞微嘴角翘了翘：“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媞微伸出一直手来，鬼斓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
　　媞微闭着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呐，我跟你说，郄蒙跟我彻底完了。不过，还好，是该放下了。以前觉得还能挽回，不过走到了这个局面，果然还是彻底忘了好。还好，还好，哭过了就还好，以后再也不会了。”
　　鬼斓的手紧了紧，细声细气：“还有我。”
　　“嗯。我还有你……”
　　媞微又睡着了，手微微松开了。
　　鬼斓小心用布把她眼角的泪水吸干，扣紧五指。
　　“你还有我。”鬼斓俯身想吻她，可是顿了顿，还是放弃了，“这女人……吃东西果然口味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