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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四回·扑朔迷离(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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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璃担心莫侯府把人送到了官府,这样拿人不免有些难办。不过最让她担心的还是莫侯府自己把人办了,以侯府的势力和手段,私下里办一个想要行刺主子的下人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一行人风风火火赶到莫侯府,惊动了侯府二少莫慎言才没让莫家下人把他们都当成匪徒抓起来。当木璃亮出莫二少随身携带的玉佩时,一干莫家下人惊得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木璃……”看到那个玉佩,夏晓絮只能“含情脉脉”地看着木璃,没想到这个疯丫头居然和莫二少有交情,真是“盘上了高枝”!不对,这样形容好像有点……
行刺的门卫没有被就地处决也没有被严刑逼供,莫慎言看他多年为莫家工作,为人诚恳,下人也都为他求情,便把人压下了,暂且没有交给官府处置。行刺的门卫叫做马平,被唤作“马哥”,许多侯府下人都不能相信这个性格温吞工作勤恳的马哥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胆大妄为忘恩负义的事情。都见着马哥那瞪圆的眼珠,仿佛只有杀人这一个念头一般,所有人都认为马哥肯定是“疯了”,不然之前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六亲不认不言不语即使被绑住也还死死地瞪着自家主子?
莫慎言打算先在府里审出个大概再交给官府,没想到人刚关进柴房就有一群状元台的人气势汹汹地来要人。其中一个还是才出手救了自己一命的女子。
木璃以那块佩玉作为交换,直接让莫二少放人,光明正大地把杀人未遂的犯人绑回了状元台。夏晓絮觉得这样一阵风一样地冲进侯府绑走一个人犯又一阵风一样地离去始终不太好,于情太不给侯府留面子,于理状元台也是没有那个拿人的资格的,落不好还会让人以为他们居心不轨。在其他几人已经绑人走后,还留下来与侯府管家解释了半天。这北城疯魔案是私下立的案,她虽然想解释也不能全解释,说得前言不搭后语,越说越像是自己一帮人是行刺者的同谋。
还好侯府现在当家的只有莫二少在家,莫二少又是个出了名的好性子,笑着说“不介意”,让管家把夏晓絮“请”走了。
将全身僵硬目光凌冽面色残暴的马平押回状元台,几个人包括段老嘴和方叔都轮番进行了一番文化,但对方就像听不到一般,保持着一种情绪亢奋面色可怖的狰狞模样。好像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杀了莫慎言,而不是担心自己的现状或者是如何摆脱面前的困境。
看到马平这个状态,秦枫那双总是睡意朦胧的眼难得闪现出一丝无比清醒的亮光。他与夏晓絮对视了一眼,口里喃喃“果然,执著的杀意。”夏晓絮则对于秦双元愿意与自己对视表现出受宠若惊。
轮番审问未果,却早已过了午膳的时辰,几个人便又讨论一番,直接挨到了用晚膳。难得状元台三人小分队携着陆堂主聚餐一次,几个甚少共事的人却难免有些生疏,秦枫与木璃又是古怪性子,这时每个人心里都琢磨着案子,一顿饭下来少有言语交流。
一顿饭正要收尾,几人都想着早点回家,状元台下事堂的跑腿小童突然冲到饭馆带话,说是台里来了人,段老要大家都回去一下。小童又特别补充了一句:“段老还说,陆堂主今天辛苦了,若是不方便可以先回。”
于是夏晓絮三人羡慕地看着陆白杨一身轻松地走上了繁华的街道,他们只能叹息着撑着肚子回到状元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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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居是办事处,又是接待处,不方便用来关押“囚犯”,他们便把人关在了四方居北边一个废弃的小藏书处里。几人回到台里见四方居内空无一人,便自觉地去了那藏书房。
“发生了什么?”还未踏进门槛,秦枫就转换为了清醒状态,口吻带着些责备。
狭窄的房间内,倒在地上的马平显得尤为明显,只是此时他明显已经断气了。怒目圆睁,两眼凸出,白眼仁里的血丝溢出血来,口角是明显的淌过血的痕迹,原本堵着嘴的白布被扯到一旁,染满血红,衣服上也是一滩血迹。从血的颜色来看,刚断气不久。出门用膳以前几个人都守在这藏书房里轮番问话,可以证明那时候马平确实是活着的。这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竟然……
夏晓絮心里一惊,连忙转过了脸。她不但对于文字过目不忘,只要是视觉上的画面,她都能记得比常人更生动更细致更长久,从小她就学会了避开那些让人犯恶心的场面。
难道是杀人灭口?
所有人心里都浮过同样的想法。
但是马平被绑在状元台里,这状元台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闯进来的……
“怎么死的?”秦枫的口吻从责备变为了愤怒。好不容易到手的线索,什么都没问出来就断了。哪怕马平中了邪开不了口,只是观察他的言行说不定也能得到一些线索。秦枫平日里虽然懒散,但对于交代的任务有着绝对的热衷和执著。这一点对于状元台下事堂的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成立,所以现在木璃和夏晓絮现在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方叔和段老嘴正蹲着身观察尸体,听到秦枫的问题,方叔抹了把头回答:“现在还不清楚。你们刚出门,情师谷的白姑娘和穆姑娘就到了,我和老嘴将事情大致交代了一下,派了人去叫你们回来,便带着两位姑娘来见一见这马平,不料一开门就见到他已经死了。”
听到方叔的话,夏晓絮才发现房里除了段老嘴和方叔,还有两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其中一个才十三四岁年华,穿着一身夺目的红衣,看着机灵得很。而另一个一身白衣,皮肤白皙,尖尖的下巴,浓密的睫毛,淡然的眸子,好似仙子。
“白薏苦,情师谷第十代三弟子。这位是小师妹,穆香心。奉命前来协助调查。”白衣女子冲门口的三人抱了抱拳,行的都是江湖人的礼数。原本粗放的江湖气质与她自身携带的神仙气质相结合,不但不冲突,反而冲淡了女子的柔美,多了些飒爽的风姿。
一旁的红衣女孩也抱拳一笑。
三人连忙回了礼报了姓名。
白薏苦……白薏苦……“犬薏’之青白净洁,‘苦’之养心利行,谐‘忆苦’,常自省。莫不是……”夏晓絮喃喃自语,总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这人的面目也有几分眼熟。面对源源不断涌入脑内且很难被忘记的大量信息,夏晓絮自有一套管理系统,她在脑中搜索一圈,马上有了结果,“莫不是晗城白家的白姐姐?”
晗城白家原本是晗城一家大户,主要产丝绸。晗城是大辰供应丝绸、织物等的大城,晗城白家也曾辉煌一时。只是白家几个年轻当家都是败家的主,十年前家道中落,现在已经沦为普通人家。夏夫人的娘家便在晗城,夏晓絮六七岁时曾在晗城住了两年,与邻屋白家的幺女是非常要好的童年玩伴。后来白家中落,她也回了戚阳。只听说白家为了防止家族风波牵扯到幺女,将其送入了武林高人门下。没想到竟是送去了情师谷!
“白姐姐,你还记得我不?夏家的晓絮,小时候我们在晗城一起玩过两年,我们家就在你们家旁边!”夏晓絮幼时就很喜欢这个大自己几个月的沉熟稳重的白姐姐。
“你是……晓絮!”白薏苦也是惊喜,“没想到如此有缘。”
穆香心听到两人认识,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两个眼珠提溜转了几圈。
幼时玩伴巧遇,两人免不了要聊一聊。只是此时不是一个叙旧的好时机,两人相认以后,便很有默契地止住了这个话题。马平之死的郁闷之气又压了上来。
白薏苦是习武之人,大致能断一断人的体质筋脉:“我刚才看过,应该是内脏破裂。”
木璃也上前对着尸体一番倒腾:“很有可能。死了没多久,不过已经透了。”
“可是用毒?”秦枫急忙问。
木璃和白薏苦都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这件事,看来还是要报给官府的。”段老嘴一改平日的嬉笑模样,“先报了官府,让衙门里验清楚这人士如何死的,再交代清楚事情的始末。我们好歹是奉旨行事,不需要交代的细节可以压下,衙门也管不了状元台办事。免得这事传到莫侯府怕是要引起误会。”
几人一琢磨,也觉得段老嘴的话在理。状元台下事堂不乏能够判断马平死因的能人,只是此时他们都散在外面,轻易找不回来。找了跑腿去通知衙门。段老嘴和方叔商量着要禀报正负堂主,不论这马平谋杀未遂一事与北城疯魔案是否有关,在下事堂死了人就是一件他们自己不能随便做主的大事。这事儿还得让白玉台的人来协助一下,虽然白玉台接到的任务时交接而不是协助,但那些常年办案的执事对于案件可不是想放下就放得下的。两个资深老人一合计,连忙离开了案发现场去联络各处。
真不知道以状元台这密不透风的状态,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绑来的“犯人”灭了口?
难道……
“可能是服毒?”
“这人会不会是自杀的?”
秦枫和夏晓絮几乎同时问出口。
夏晓絮想这件事若是和北城疯魔案有关,那么“自杀”才是比较正常的死亡方式。而秦枫则考虑到这种死亡方式更符合用毒。虽然为了防止马平咬舌自尽或是服毒,专门把马平的嘴堵着了,而且段老嘴也证实他们见到这尸体的时候嘴都依然是堵着的,也不排除马平在来状元台以前就已经服了毒,只是这毒到此时才发作而已。
“这么狠的毒,很难有慢性的。”秦枫问完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的假设。
夏晓絮的问题则遭到了集体忽视,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她。所谓“可能”“不可能”,也是一种相对的问题,谁也不能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巧妙奇特的手法让一个人以如此奇怪的方式在被人捆绑关押的情况下实行高难度自杀。当然,这一说法也同样适用于秦枫的问题,更何况世上的毒药总是无法穷尽的,什么样的都可能存在。
木璃不死心地反复折腾着尸体。
怎么和莫侯府交代?
这事到底是否与北城疯魔案有关?
马平为什么会死?是自杀?他杀?是以外还是早有谋划?
如果是谋划,马平为什么必须要死?
……
一连串的问题在几人脑中旋转。只有刚接触案件的白薏苦和穆香心倒还思路清晰。
从接手案件到现在,才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就已经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夏晓絮努力地将现在的情况与现有的信息还有之前的种种猜想结合,但一切都是猜想,没有一条路她觉得走得通。
木璃对尸体的折腾就是翻过来翻过去,好似在验证人是不是真的死了一般。
秦枫有些看不下去地赶走了木璃,从头发开始一寸一寸地仔细观察。他的鼻梁很高,现在低着头,鼻子几乎要贴在尸体肌肤上。剩下四个女子抱着手皱着眉在一旁各有各的想法。
秦枫检查着,突然手里顿了顿,表情从一种不满变为了惊喜。
“双元,你可是看到啥了?”夏晓絮听到秦双元“咦”的一声,很想也跟过去看看,但又怕自己日后反复想起尸体的模样,不敢去看。
秦枫摆了摆手,表示让她们不要急,也别打扰他。不过夏晓絮不敢向那边看,没有听到回答,只当自己被忽略了。
检查尸体的时间仿佛特别长,四个女子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秦枫才拍拍手站起来,竖起两根手指:“两个问题。你们过来看。”
夏晓絮不敢去看,只让他们告诉她情况,在一边待得无比难受。
“这里。”秦枫将马平的头掰到一边,露出接近耳根处的一块脖子,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孔,除了没有凸起的小包,看上去与平常蚊虫叮咬的痕迹差不多,“是用类似于针的东西扎出来的。”言下之意,就是可能用毒。这洞眼极小,且有与蚊虫叮咬痕迹相似,倒很有可能被忽略。不过以针下毒也是常见的手法,自然不会被秦枫漏过。
“还有这里。”秦枫捧起尸体的头,用手扒着马平的头发,像顺毛一样地将头发沿着某一根线分成两半,勉强露出底下浅色的头皮。这一动作让穆香心感到一阵恶心,秦枫做起来却面不改色毫不犹豫,“这个地方很奇怪。”
头皮一露出来,几个人就看到了一个比小指甲盖还略小的洞。这个洞藏在头发里,也即贯穿了头颅,那么定不会是普通蚊虫所为,倒像是人为的——但又为何要在人的头颅上开一个洞?
若开洞时马平还活着……想到那样的场景就不免让人寒颤。对案件已经有些了解的秦枫和木璃都感到这正是他们寻找的关键。
“到底是什么?”夏晓絮只能在一旁着急。
“一个洞。”木璃好心告诉她,“一个开在头颅上的洞……”
“啊?”夏晓絮差一点就忍不住去看个究竟了。
“要想毒死一个人,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我认为脖子上那个是用毒杀马平的证据,而这个,是马平发狂的原因……”秦枫的口吻有些激动,“将某种东西灌入马平的脑中,让他发狂。”
白薏苦弯下腰用右手食指碰了碰马平已经冰凉的手背,皱了皱眉:“我倒是以为,这头颅上的洞不是由人从外向内开的,而是由什么东西从体内开的。”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很是惊讶。
“白姐姐,此话怎讲?”
白薏苦说话的口吻总是十分平缓柔和,但她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震动:“情师谷以奇术闻名,我也不隐瞒你们。我情师谷有独门心法,能感应活物的灵魂。刚才马平死后我曾经与他有过接触,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体内还有活物。而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生灵的迹象了,想来是有什么活物离开了他的身子。我想,也许就是通过那个孔洞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