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五回·花舟灯会（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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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薏苦考虑到穆香心，拒绝了夏夫人邀请她去夏府住的提议，也拒绝了参加花舟宴，倒是对赏灯会有些兴趣，穆香心也可以一起逛逛。她虽然与穆香心相处不和，但作为同门师姐，还是应该照顾一下这个小师妹的。
这可就苦了夏晓絮。此时她只能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坐在布置精美的餐桌旁，盯着身旁的空位暗自叹息。
祁红楼的四大歌姬梅兰竹菊特来助兴，四歌身姿曼妙的歌姬穿着适宜夏夜的轻纱彩裙，露出雪白的小腿和纤细的腰身，或妙手抚琴，或朱唇微启，声如脆莺，眼光流动，顾盼生辉。
坐在长桌一角，只能偏着头远远望见别致的发髻、精美的服侍、婀娜的身材，听着河边清风传来的歌声，在宴会人群杂乱的谈笑声中觉得有些昏昏欲睡。看一看自己面前堆成山的食物以及堆成小山的空盘——这就是酒足饭饱思睡眠啊……不对，好像本来是什么什么思□□的。果然瞌睡一来脑子也不清醒了。
夏晓絮一旦睡眠不足，就会呈现一种痴呆的神游状态。
坐在她另一边的是戚阳著名米家的黄老爷以及黄太太。黄老爷一脸严肃，不苟言笑，严格实行“食不语”的古训，而黄太太则一人承担了所有应承工作。刚才与夏晓絮闲了半天家常，又问了些生意的情况，现在终于放过了夏晓絮，与另一边的姚家聊了起来。
趁此机会，夏晓絮决定假寐一下。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理论上是要等到坐在长桌中央的“贵人们”走了才能走的。其实贵人离开得一般也还早，因为接下来的游灯会才是重点。只是这万里香的老板一路从中央向两端敬酒敬过来，至少也得一个时辰。夏晓絮可不敢在敬酒以前就先溜走。
眯着眼努力支着头，听着嗡嗡的人声，夏晓絮突然有些感伤。最初决定把自己当做男孩来养的是自己，不能有软弱的时候也不能太任性，所以再讨厌宴会应酬只要是为了书行好就必须参加。夏晓絮有时想自己何必太认真，何必去状元台受苦，又何必做这么多让人恶心的事。如果自己生来丽质，是不是就可以寄希望于嫁一个好夫婿，自己不用扛着责任与期望的担子，也可以每日悠闲坐享富贵？
她又为什么需要富贵呢？也许因为生来就不穷。
夏晓絮也知道，即使自己生来就是国色天香，也不会寄希望于嫁人——天下之大，缘分难修，有的人有缘无分，有的人有分无缘，哪怕有缘有分又有谁敢肯定会一心一意携手白头？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怕练得火眼金睛，谁又敢赌那真心永远不变？夏晓絮好刺激，却又经不起刺激，她不喜欢赌，喜欢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能将一辈子寄托在这不一定存在的缘分与真心上。
只有自己，只有努力，是自己可以把握的。
她常常想放弃继承夏家，只想卷了家里的财产云游四方。但是她从爹娘的眼里看到的全是期待，一种她不想承受的宠爱与厚望。
听着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美妙歌声，她想，自己若也是此等美艳女子，若也温雅娇弱，是不是就会有人在背后照顾她，默默地支持她，为她担心，为她撑起一片天？
只喝了一口酒当是润唇就有点醉了，自己果然滴酒不能沾啊……
万里香老板就是不同凡响，两百多号座至少也有好几十家，他就能轮着敬过来，当真是千杯不醉——想到这，她又有些自嘲：没想到感怀身世的时候自己也能想些如此这般有的没的，这简直天生就不是让人照顾让人关心的命嘛。
就在夏晓絮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感觉被人拍了拍背。以为是老板来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准备好满脸堆笑的表情转过头，发现面前是两个清瘦文雅的男子——莫侯府二少爷莫慎言与玉侯府大少爷玉尚堂。
拍夏晓絮背的是玉尚堂，他与夏晓絮有一年的同窗情谊，两人志趣相投又性子相和，读书时十分熟络。刚才与莫慎言一起想要找个清静处所躲躲，没想到看到老熟人，便停下来打个招呼。
“原来是玉少爷和莫少爷。”夏晓絮僵硬的笑容软了软。她看着这两个北城出名的病秧子侯少爷走在一起，觉得自己真是非常健康非常强壮。
仔细看看玉尚堂，发现几年不见，他模样没怎么变，倒是身形拔高了不少，越发的玉树临风了。只是玉尚堂嘴唇很薄，双眼细长，眉色较浅，容易让人误会他是刻薄的人。实际上玉少爷的性子却是很温和的，想来常年泡在药罐子里的人也不会太强硬。面上气色好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让人看着觉得呼吸的气息都能推倒。
看到两个好性子的药罐子少爷，如同清风拂面，让夏晓絮赴宴以来就缭绕心头的紧张反感消减了许多——世道在黑暗，世上还是有许多好欺负的二世子弟的。许多年后夏晓絮回忆起这个夜晚时，都要为自己当时这个幼稚的想法捏一把汗。侯府的二世子弟，外表自然都是谦谦如玉的，内里怎么样又如何是她轻易能看明白的？许多年后她都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掉以轻心得罪那些二世祖。
“夏小姐，又见面了。”莫慎言问候得很客气。
“你们认识？”玉尚堂看看夏晓絮又看看莫慎言，他记得莫慎言很少出门，倒是有些惊讶。
莫慎言笑笑，“前段时间，府里出了点事，还多亏了状元台帮忙解决。”
“哪里哪里，是我们给莫少爷添麻烦了。改日晓絮一定亲自上门汇报后续情况，还要跟莫少爷谢罪才是。”这倒不完全是客套话，夏晓絮想自己肯定还是要去莫侯府问问马平的具体情况的。
“晓絮，几年不见，你说话越来越让人讨厌了，油腔滑调的。”
“这不是看有玉少爷帮我撑腰，我才敢乱说话嘛。”夏晓絮也不想与玉尚堂客套，“不贫了，尚堂最近都好？”
“好，都好。就是许久不见你，还有些惦记。”玉尚堂挤着眼一笑。
“看来确实是不错，这都能说笑话了。”夏晓絮说着，发现一个模样可爱两眼水灵的丫鬟急匆匆赶了过来。
那丫鬟虽神色有些焦急，但在看到玉尚堂以后很快平复了表情，静静地站在玉尚堂身后两拳远处。
“公子，叫我好找。你走哪去也不说一声，让奴婢们担心。”
她的口吻既不谄媚也不娇嗔，听着自然活泼——好一个让人一看就喜欢的小姑娘。
“清荷，我只是与慎言一起找个地方清静一下。”玉尚堂笑得有些温暖又有些不好意思，“我错了，以后不敢了，一定先跟你们通报一声。”
夏晓絮看着这两人的表情和一来一往的眼神，心里顿时明白了许多——这小子面色红润，气色颇佳，原来用的是桃花灵药啊。只是这个叫清荷的丫鬟，面容秀丽可爱，看着实在机灵，就像穆香心一样，女孩子看着那么机灵，总有些让人不安。她又仔细打量了清荷一番，气质清丽脱俗，作为丫鬟却毫无卑微之感，不像是一般人物。
“尚堂，你们府里什么时候藏了个这么惹人喜爱的小丫鬟？”也许是因为最近破案让她有些神经紧张，夏晓絮还是多管闲事地问道。
“家母去雪无寺祈愿时遇到的，见她一个人孤苦可怜，带回府里来给家母做个伴儿。”
……果然有些来路不明。“我看其实是给你做伴儿吧。”
玉尚堂被呛了一下，瞬间羞得满脸通红。清荷倒是自在，掩着嘴盈盈笑了笑。莫慎言也明白夏晓絮的意思，与她相视一笑，一起调侃玉尚堂。
“你叫清荷吧，我叫夏晓絮。你我名字倒是挺配，也算有缘。以后尚堂要是欺负你，来夏府同我告状，我定帮你出个妙招报复他。”算了，一个侯府的小丫鬟，犯不着自己担心。夏晓絮释然。
有两个少爷公子这么一调剂，夏晓絮终于活着坚持到了花舟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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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鹭原本只是想认真感受一下戚阳著名的花舟灯会，走在街上悠闲又好奇地逛着铺子，突然感受到身旁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没想到你来了。”惊讶只维持了一瞬，他扭头，果然见到身边一身墨色长衫的男子正冲着自己笑得诡媚，“敢问李公子以什么身份来的？”无论他以什么身份来，叫“李公子”总是保险的。
“就是以‘李公子’的身份来的。”李公子笑着向他靠得近了些，“教主说派我来你肯定不会生气。”
“那是，我怎么敢生你的气。还是教主了解我。”青阳鹭也保持着一抹带着邪气的笑容，嘴里说着满意的话，却让人看不透他真实的想法，“怎么来街上找我？街上人太多，不怕被人听了去？”
“若有人跟踪你，至少得在十步以外，人越多的地方越不容易让有心人听着去。至于街上这些无辜无知的芸芸众生，让他们听着些只言片语的，也无碍——先别说这么些煞风景的话，小鹭想我没？”
“李公子难不成是受命来调戏我的？还是来恶心我的？”青阳鹭笑着摇着扇子大步向前走去，把身后的人甩开几步远。
“小鹭你走这么快我们可没法悄悄说情话了。”李公子马上觍着脸追了上去。
青阳鹭看了一眼他努力表现得风情万种的模样，想要板着脸，最后实在忍不住笑起来：“李公子，你还是正常说话吧，你这表情也敢卖弄风骚，当心把我笑死。说正事，说正事。”
“唉，无趣的人啊。”李公子嘴里这样说，表情却瞬间变得严肃了，不同于常人的玄色眼珠因着严肃的表情显得越发深邃夺人，让人看不透，又让人不敢靠近，“所以这次押了两个宝，中了几个？”
“大头没中，小的倒是成了。”青阳鹭难得的表情也严肃了一些。
“意料之中。我来的时候‘偶遇’了一下‘那边’的人，东西果然在，不过不是正宗的。”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作甚。”青阳鹭心里算着，若是“偶遇”，那么这人到戚阳也有好几日了，这么长的时间，竟然能将气息掩藏得他完全没有感应到。
“我更相信小鹭的判断。”
“……李公子，请正常说话。”
“这就是‘李公子’正常说话的样子。”特别强调了“李公子”三个字，李公子靠得离青阳鹭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所以这边的事咱们还是不要端了，直接去窝里端正宗货。”
青阳鹭一顿，脑中将事情思量了一番，“只怕老窝不好端。”
“事儿不管了，力气可不能白出。”李公子发自内心地笑了笑，不同于之前的诡异，这个笑看着妩媚，却让人寒颤，“就算不是正宗，东西也是有用的。先拿着这次品，端老窝前我还得先处理‘门’的事，次品指不定能用上。而且——”
说到这个“而且”，李公子半眯起眼，一丝混着寒光的笑意从眼缝里流出。他停顿了很久，似乎沉浸到了什么回忆里。青阳鹭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而且——我这几天偷偷调查，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小女孩。”
更加不详的感觉，“……李公子，你……”
“放心，你知道我是个有分寸的人。”李公子打断了青阳鹭劝阻的话，他原本想再就教里的事务讨论一下，突然见到了不远处正看着自己这边的人，“哟，我和小女孩还挺有缘的。小鹭，我们不如改天再继续聊正事？现在还是享受一下这难得一见的灯会盛景如何？我们俩嘛，总得接点人气。”
青阳鹭也见到了不远处三个熟悉的人影，他不想回答李公子的话，这个人的话他已经越来越听不懂了，又好像不用听懂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五回·花舟灯会（中）
